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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哪怕是县城里面都很少有这么平整的路面呢。
    这条道是县道,应该是县里拨款给修的,但是维护保养一定是村里,也不知道这是哪个村子的路。
    黄旦旦看黄局长把头探了出去,说:“黄局,你看看,咱们到了大河村了,大河村修路的时候这碎石子就是从肖敏家里的碎石厂拉的,这还不是以权谋私是什么,这个陈小军除了办碎石厂,还办了一个砖窑,附近的村民买砖都是被迫买他家的呢,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霸权主义,他们家用的拖拉机也是公家的。”
    如果真是黄旦旦所说的,那么肖敏确实是以权谋私,但是黄局长有自己的判断力,这条石子路的石子确实碎的比别的地方好,如果价格上跟其他的碎石厂的石子一样的话,也不算违规操作吧。
    而且肖敏不是刚上来的,这条路修路的时候,肖敏似乎并不在大河村的村干部任上。
    汽车终于开进了大河村,果然大河村一片热闹,村里是在分秋收粮食呢。
    黄旦旦自己是大河村的人,自然知道每年秋收分粮食的时候事端最多了,这些老农民淳朴是淳朴,但是彪悍也是真彪悍,年年都有打架打到进乡卫生所的。
    黄旦旦心说天助我也,真的是秋收啊,听说大河村今年来了个大丰收,肖敏到处作报告风光着呢,不过越是风光,老子今天就叫你从高台上掉下来越惨,让你试试从高处掉下来是什么滋味。
    看来他猜的不错,赶上了分粮食的热闹时候呢。
    陪着黄局长把汽车停在不显眼的地方,黄旦旦就陪着黄局长微服进村,开始今天的侦察啦!
    第93章
    这一路上过来,黄旦旦没少往肖敏身上泼脏水,什么以权谋私啦,在村里基本上就是一言堂啦。
    以权谋私当然是说村里面修路用的是陈小军开的采石场碎石厂的石头,一言堂则是说肖敏当时一意孤行要搞试验田这事。
    但是肖敏就是这样一个领导,无论她干什么都有自己的目的,不达目的她是不会罢休的。
    本来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县农业局都颁了奖状锦旗和奖品的,在黄旦旦的嘴里,这肖敏就是一个完全不顾老农想法的霸道大队长呢。
    “您看看,那里还有个大爷在哭呢!”黄旦旦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哭的郑大爷,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拉着黄局长就跑了过去。
    其实这一路过来都是黄旦旦在讲,黄局长在听,至于怎么分辨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不管黄旦旦说了多少,黄局长始终认为肖敏这个人虽然不至于像县里汇报过来说的那么好,也不至于像黄旦旦说的那么坏。
    就拿大河村的石子路的维护来说,没有哪个村子有大河村做的这么好,路面修的这么平整,如果说陈小军的采石场是正规符合县里操作进场的供货厂商,这跟肖敏以权谋私就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黄旦旦,见黄局这脸上没有露出他想要的脸色出来,终于在大河村找到了哭泣不修的郑老头。
    “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黄旦旦表现出来一副爱民如子的热情出来。
    郑老头那张老的跟菊花一样的脸上写满了沧桑,这就是基层的群众,我们一定要让领导干部同志把基层群众的心声给听到。
    黄旦旦就不信了,以前陈大江这样的老鸟当生产队大队长,到秋收的时候都一脑门子的官司,肖敏这个新上任的黄毛丫头能搞定的了大河村的刁民不成!
    结果进到村子里面发现并没有印象中的哄抢事件,他老陈家的人自愿排队最后领粮食让队员们都十分服气。
    好不容易看到个哭的,总是让肖敏欺负了吧!
    黄旦旦几乎是要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快讲快讲,快点把肖敏怎么欺负你们的都说出来,老子今天带着领导过来就是要让她下不来台。
    所以黄旦旦第一时间摆出关心基层群众的姿态出来:“你们肖队长是不是分粮不公,你放心,今天这里有市局的领导在这里,有我们给你作主,肖敏平常怎么在大河村作威作福,怎么不听群众意见,又是怎么欺压基层群众的,你好好说来!”
    郑老汉擦干了眼泪,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黄旦旦,心说这不是个傻逼吧,
    不是傻逼怎么能这样讲话呢,肖队长多好一人啊,怎么能这样诋毁我们敬爱的肖队长呢?
    黄旦旦看老人不说话,笃定老人肯定是不敢将肖敏的恶行公之于众,双手插在肥腰上头,大剌剌的吹起牛逼来:“老人家你放心,肖敏这个人一屁股的不干净,我们上面的同志是非常清楚的,至于她的问题很快也能得到解决,大河村很快就有新的领导干部同志来了,我就是从这个大河村出去的,我叫黄旦旦,说不定我小的时候你还——”
    话还没说完,老人从板车后头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黄旦旦抬手一挡,虽说没有伤到要害,但是这手上被生生打了一棍子也是很疼的。
    他气的跳脚骂:“你这个老把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心好意带着市局的领导过来给你们调解,你倒好,反而来打我,老实说是不是肖敏平常把你们压迫的紧了,让你都有些神经兮兮了,你放心,即便是你打我,我也不会跟你计较的,我本身就是一个又讲道理又怜悯基层群众的好同志,任何事情到了我这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这个黄旦旦不仅仅在县城出名,在家乡也是很出名的,为啥呢,他刚刚出去的时候不知道踩着多少人的肩膀往上面爬,也不知道多少人吃过他的暗亏。
    这些人有的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有些人的家属和亲人还在这个世界上呢。
    郑老汉嘶哑着声音骂:“打的就是你这个黄旦旦,当年你在学校念书的死后,你的老师薛老师对你多好啊,你没爹没娘她拿你当亲儿子看待,刚解放的时候咱们这里被土匪抢光了,是谁让出来最后一口汤给你喝的,你说说是谁,结果你当了运动派的头头,第一个整的就是你薛老师。”
    黄旦旦被郑老汉追的到处乱窜,嘴里还兀自狡辩:“没有的事,你这个老头子脑子不清楚记错了,我这个人是又红又专人品正,怎么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薛冰洋就是一个屁股不干净的地主子女,我斗她又怎么了。”
    郑老汉继续追着骂:“那肖老师哪里不好了,你现在又要来找肖老师的麻烦,你看到没有,就是你嘴里这个压迫我们,不听群众建议的肖老师,带领着大河村的村民搞改革,种植新稻谷,大河村才有今天的丰收,我老汉第一次分到了这么多粮食啊,这位是领导同志对不对,你该看看我车上的粮食,全都是白花花的大米,你看看!”
    他伸出手来撕开面前的袋子,果然袋子里面露出白花花的大米。
    黄旦旦看见这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才不会相信大河村有翻倍的大米产量呢,今天他来是要找这些老农们揭发肖敏虚伪自私的真相的!
    “大米就是大米,你这车大米是拖去给谁的?”黄旦旦问。
    “拖去给谁的,这就是公家分给我这个老头子的,俺们家九口人,四口劳力,按工分和人头摊算,分到了一千五百斤粮食,你这个臭小子还敢污蔑我们肖老师,我看你就是无产阶级的敌人,就是看不得广大的农民兄弟过上好日子!”
    得,以前总被人扣帽子的黄旦旦这回也被人扣上了帽子了吧,那滋味酸爽可知。
    到了这个时候黄旦旦还是不死心呢,盯着那些大米一个袋子一个袋子的看过,还跟黄局长讲:“这肯定是肖敏派归来做戏的人,她一定是知道我们要来了,你老看看,怎么可能分到这么多粮食呢!”
    如果是黄旦旦当这个村官,必然是上下各自瞒一半,难道她肖敏就这么傻,不知道往自己家粮仓里面捯饬点?
    黄局长一言不发朝着人多的地方走,黄旦旦就这样跟着,他就不相信了,年年分粮食都打架的村民,今年还能不打架了?
    两人走到村部门口,居然看见村民拖着班车井然有序的一个个的领粮食,领之前肖敏还用了一个小本本记录着家庭人口数量,以及劳动力数量和幼小老年人的比例。
    也就是说,八岁以下七十岁以上几乎完全无法挣工分的这些群体,队里还有照顾呢。
    分的粮食虽然不多,但是这也就表示队里没有忘记这些村民们。
    好些已经丧失了劳动力的老人,五保户,得到了比较大的优待,特别是五保户,无儿无女而且年纪已经大了,在村里干点活也挣不到多少工分,这个时候竟然也领导了人头粮食跟工分粮食,更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好几个年纪大的,当时眼泪水就流出来了。
    龚兰英是个大嗓门,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的:“婆婆,您可千万别哭了,以后分的东西可比现在要多呢,您这眼泪水还是留着以后慢慢留。”
    缺牙漏齿的老人家话都讲不清楚,带过来的篓子还装不下今天分到的粮食,看见满满一袋子的大白米,高兴的干瞪眼。
    这个时候从身后过来了一个年轻人,扛着上百斤的粮食上了肩头,一手拉着老人家的手腕,往她家里走去,那不是陈小军是谁啊!
    插秧栽稻、双抢、秋收的时候,砖窑跟采石场、学校这些地方都要放假,陈小军这个大河村第一代的“大老板”也参与了劳动,大家看到小军纷纷打招呼:“这不是小军嘛,啥时候再办个厂子也让我们在里面干干活,我媳妇看东升在砖厂干了一年,家里都富裕起来了,也催我赶紧找个事情做呢。”
    “就是啊,咱们就指望着你们两口字带着大家伙奔好日子了,肖老师带领我们种庄稼,你就带着我们致富!”
    看来大部分人都想要陈小军拉着一起致富呢。
    陈小军倒是没有架子,一个个打过招呼,脸上笑嘻嘻的。
    这几天他倒是没有原先那样忙了,但是肖敏交给了他一个任务,要去别的地方选猪崽子,这段时间他都不在家里呢。
    陈家也有点粮食,肖敏这个大队长兼校长拿着的虽然是校长的工资,但是大队长这份工作还有工分的,再加上农忙时间陈小军也在地里干活,所以陈家也能分到一些粮食。
    低于全村平均水品,但是比往年也要好,陈小军这次回来是专门回来帮肖敏分粮食的。
    黄局长远远的就看见陈小军过来,帮五保户扛粮食的情况,那模样不像是在作假,是自然而然的。
    村民们也纷纷跟陈小军打招呼,想要陈小军带着全村的人一起发家致富呢。
    这个画面让黄局长心生感慨,看来陈小军也并非是黄旦旦口中说着的那样。
    村部那里那个年轻干练的女干部应该就是肖敏了吗
    这肖敏可是整个新安县的红人啊,早稻取得了成功以后,又恰好遇到了虫害,这一片只有大河村的新式稻田没有遭遇到虫害的威胁,所以大河村算得上是为数不多没有领救济粮的村庄,还按时上缴了公粮,这件事情在县里多次听领到提过。
    以前总以为肖敏应该是个五大三粗能种地能下田的中年女人,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很年轻的姑娘。
    村部门口的地上铺着凉席,凉席上还坐着个小姑娘,这会儿正在睡午觉呢,小姑娘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藕节儿一样的小手小脚摊开着成一个“大”字,由于热,翻来翻去滚了好几下。
    现在正晌午,大人都热的狠呐,乖宝这样的孩子身上热气大,更是受不了这种热气腾腾的天气,肖敏跟龚兰英交代了一句什么,从旁边的桶子里面拧了一把毛巾,给孩子上上下下擦了一遍,这样擦过孩子才算睡得好点。
    当领导干部的也不容易,又要带孩子又要搞生产。
    偏偏黄旦旦在一旁说:“这个肖敏也真是,分粮食还带着孩子来,真是不够省心的,这不是给农民兄弟们添堵嘛,带个孩子要怎么干活,要怎么干好活。”
    同一件事情,从不同的角度描述这感觉就是不一样,当人说“这妇女同志真是不容易,带着孩子还要干活”就是劳动标兵的既视感,如果说成“干活还要带个孩子,怎么能干好活”这就是磨洋工的即使感,看来语言的艺术还是有点意思的。
    黄局长很诡异眼神看了黄旦旦一眼,由于年代限制,这个年代很少有人家里请保姆,或者说老人带孩子,经常是大着拖着小的,家长拖着孩子到学校,他那会儿刚成家的时候马上就生了个孩子,当时他就是带着自己的孩子去单位上面,被人称之为“抱娃公安”呢,当时别人这样调侃黄局长,可没有半点觉得他工作不认真的意思噢。
    听黄旦旦说话这口气,竟然是对带娃上班这种行为十分不齿了,黄局长不免心里起了些许想法。
    ——只怕黄旦旦也是在别的领导面前这样排喧我!
    本来就觉得眼前看到的东西,跟耳朵听到的东西不太一样的黄局长,现在是一点都听不进去黄旦旦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聒噪。
    黄局长走了几步路,就看见大河村的养殖场,这里养了三十头猪,头头都是膘肥肉满的,这一看就是科学养殖,精心养殖了的。
    养殖场在离小学不远的地方,一个个刚从外面割完猪草回来的孩子们挎着篮子,嘴里说说笑笑的,还有个孩子手里拎着小桶。
    这个年代不少孩子会打猪草,黄局长小时候也没少干这种活。
    黄旦旦看见这种情况简直要跳起来:“您看看,这就是肖敏压迫孩子们的证据,这么小的孩子不读书,打什么猪草,领导人都说了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应该用心呵护——”
    刚说完话从村部冲出来一个姑娘,冲着黄旦旦劈头盖脸的就骂:“用心呵护,你倒是用心呵护他们,那你帮他们出学费读书可好?”
    那姑娘不是一直待在大河村的向老师是谁?
    去年分猪肉,连向老师都有份,她拎着猪肉回家里去的时候别提多体面了,以前爸爸妈妈就知道说她一张嘴只会叭叭叭吃,现在给你看看,当老师除了能领工资,村里还给分肉呢!
    向老师看见黄局长,甜甜的叫了一声:“伯父。”又狠狠的剜了黄旦旦一记眼刀子。
    这向老师是黄局长看着长大的孩子,这孩子从小就悲天悯人的性格,所以当处要派人出来当老师,她是第一个自动请缨说要来村里的。
    “黄伯父您可别听人乱说,咱们大河村是第一个90%以上的小孩子都进学校念书的村庄了,这么高的就学比例,别说大河村附近没有,新安县也只有大河村能做到,当初想出来养猪来养学,就是肖老师的主意。”向老师指着那些一个个的小孩子们:“八岁以上的都要去地里帮忙干活,我不是村里人也就不用帮忙秋收,于是帮着看着看着这些孩子。”
    黄局长跟她也是好久没见,于是跟随着向老师的步伐往里面走。
    “学校是前清时期一个小官在老家盖的宅子,后来打仗,这个小官跟着跑到海外去,房子就空了下来充公了,这些年来也没人敢来这里住,所以现在这里弄成了小学,养猪的地方是这个小官原本的下人住的房子和茅房改建的,就在屋子后面,离这个地方不远有点味道,刚开始来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现在也习惯了。”
    黄旦旦跟在后面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这个时候一道女声响起:“黄旦旦,你还有脸进大河村来!”
    第94章
    一道女声响起:“黄旦旦,你还有脸到大河村来?”
    一行人抬眼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上挎着一个筐子,筐子里面装着猪草,杏眼圆睁瞪着黄旦旦看,那张俊俏的脸给气的通红。
    不是翠娥又是谁。
    秋收时分大家都在田里种地,翠娥平常话少而且自从那次以后伤了身体就很少干重活,肖敏专门派了轻省些的伙计给她,让她带着孩子去山上打猪草,拌猪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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