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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他忍不住又觑了一眼嬴晏。
    彼时顾与知还不知道,因果难断,轮回难往,他那师弟做下的荒唐事,可不止是分寿命。
    ……
    下面击鞠比赛正如火如荼,只见嬴宽纵马一跃,一手牵着马缰绳,足勾在马镫上,身子探了大半出去,打了一个好球。
    这一幕看得嬴晏心惊胆战,手指紧攥,捏了一把冷汗。
    再过一盏茶时间,比赛结束,嬴宽不出意料地赢了。
    嬴宽俊俏的脸蛋上有微微汗水,手里拎着一个金绸花球回来。
    他随意在嬴晏旁边盘腿坐下,把花球往她怀里一塞,“十四妹,这花球给你赢的,拿去玩。”说罢,拎了茶壶咕咚咕咚管了两口,终于散了暑热。
    嬴晏捧着花球,弯眸笑得像一只小奶猫。
    她贴心地掏出袖口里的帕子,递给嬴宽,“十哥,擦一擦。”
    昔日时做男儿身时,嬴晏也总这么关切嬴宽,不过那是三分真,七分假,花言巧语间,多了戏弄与调侃,如今却是十足十的真挚。
    在小马场待到了傍晚时分,又在嬴宽所居的月华楼用了晚膳,嬴晏一手抱着花球,另只手拿着一只羽色雪白的毽子,依依不舍地回了少莲汤。
    少莲汤安静得出奇,周围守卫亦是零星不见。
    天上无星无月,如一片没有生机的黑幕。
    嬴晏迟疑片刻,偏头问守在少莲殿的云桃:“发生了何事?”
    云桃如实回答:“陛下傍晚时下旨,要去平云山的金沙洞闭关,神鸾卫被圣谕调走一半。”
    嬴晏:“……”
    她父皇是真的能折腾,难为他一大把年纪,还气喘吁吁去爬山,跑荒郊野岭,忍受着蚊虫叮咬去闭关。
    不过嬴晏并未深想,少莲汤周遭的守卫撤了,汤泉宫外和平云山外还有金羽军在守,层层守卫下来,这行宫固若金汤,连山林野猪都进不来。
    嬴晏如往常一般,去青玉池沐浴,绞干头发之后,回了正殿入睡。
    她俯身吹灭了灯盏,扯着薄被盖了过来,还没等躺下,小耳微动,似乎听见门窗轻轻响了一下,随后一道暗影出现在床旁。
    四下乌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嬴晏什么都看不清。
    如此轻车熟路,除了谢昀之外,不会有其他人。
    她撑着手臂起身,十分自然地往里面蹭了蹭,给谢昀让了地。
    在浓浓的黑暗中,陈文遇垂眸,看着她似做了千百遍般熟练的动作,眼神阴沉。
    见人不动,嬴晏稍感奇怪,软声问:“你不睡么?”
    随着话音落下,那道黑影笼了下来,在床的外侧躺下。
    嬴晏如往常一般,伸手去抱他,看着她亲昵而依赖的动作,陈文遇眼神又阴沉了几分。
    她的手掌刚刚贴到腰身,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不是微凉舒适的体温,也没有卷着薄荷清凉的冷香。
    嬴晏蓦地浑身一僵。
    在一片黑暗当中,她眼睛睁了又睁,还是看不清,没了月辉的晚上,于她而言,只有一片漆黑。
    嬴晏松开手,往床里面躲,手指紧紧攥着,不安而又奇怪。
    她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喊:“二爷……?”
    这么快就察觉不对了吗?
    一时间,陈文遇不知该愤怒嬴晏对谢昀的身体太过熟悉,还是该遗憾不能舒服地抱她入怀。
    陈文遇伸了胳膊,揽着她腰肢将人拽了过来,没等嬴晏反应,就感受到一道温热的触感,埋在她了脖颈,低低嗅香。
    嬴晏吓得惊叫出声,却被陈文遇伸手捂了嘴。
    “嘘……“他低声,述道:”晏晏,我只想抱抱你。”
    听到这个声音,嬴晏哪里还能不知道来人是谁,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嬴晏下意识想将他推开,却在思及前两次周身动弹不得的恐惧,只手忙脚乱地把手搭在他胸膛,将两人隔离出了一个稍微安全的距离。
    她心跳如擂鼓,不是羞赧,而是惊惧。
    观风楼走廊里的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陈文遇不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吗?他不是说“好”了吗?
    陈文遇的确明白了她的意思,可那声好,却是暂时放她离开。
    观风楼人多耳杂,她为主他为臣,陈文遇不能将嬴晏如何。
    而谢昀心思缜密,他再心机深沉,谋篇布局,也不如出其不意,打个措手不及,更容易钻得空隙。
    心里如此想,陈文遇忽然伸手,五指穿过柔软的青丝,将她整颗小脑袋拢了起来。
    她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周身寒毛竖立,她强做镇定,轻软的声音里还是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意,“陈公公……”
    陈文遇笑了笑:“害怕了?”
    他低声,自问自答:“我没想伤害你。”
    嬴晏觉得他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小脑袋捏碎,一颗心怦怦直跳,快要跳出胸腔。
    恰在此时,陈文遇骤然松了手,他换了个动作,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她后脑勺,低喃:“以前的晏晏,比现在可爱多了。”
    嬴晏心思玲珑,敏锐地意识到他这句话,似乎有更深一层的危险含义。
    只是一时间,她没能明悟他是何意。
    陈文遇眼底情绪诡谲难辨,垂下眼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小脑袋,这里面装了他们之间的太多回忆,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忍心毁掉。
    许久,陈文遇终于停下了心中纠结复杂的情绪,拉着嬴晏起身,去了窗户边上。
    袖口翻转间,似乎有东西掉落。
    他伸手推开窗,把她抱在怀里,两人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外边也是一片漆黑,借着暗蓝天幕的微弱光亮,嬴晏终于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一点轮廓。
    她心里更糊涂了,不明白陈文遇这是何意。
    须臾,陈文遇唇角翕辟,声音涓涓如溪般清澈,如往常一般,同她说起了话。
    只是嬴晏心乱如麻,惊惧交夹,根本没有无暇留意他说了什么。
    陈文遇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点,直到那里亮起一点微弱的光火,他终于停止了同她说话,伸指温柔地捏了捏她脸颊,“晏晏,若是谢昀对你不好,不要一个人撑着,我会帮你。”
    嬴晏神色狐疑,三更半夜跑来就是想说这句话吗?
    她唯恐陈文遇再一次神智不清,乖巧地点了头。
    陈文遇淡淡一笑,越窗而过,转身离开,不消片刻就没了身影。
    夜风吹得窗户摇晃,撞上窗台时,咯吱咯吱作响,嬴晏怔怔凝着漆漆夜色,恍若做了一场荒唐梦。
    不知过了多久,嬴晏关了木窗,转身回床。
    没走两步,正殿的门又开了,细微的一声响,在夜色中分外清晰。
    嬴晏吓了一跳,以为陈文遇去而复返,慌张后退两步间,撞倒了立在一旁木架上的花瓶,身形不稳朝旁边摔去。
    一阵风儿卷过,嬴晏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这一次,是熟悉的淡淡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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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嬴晏僵硬的身体微微松懈。
    “……二爷?”
    她一面喊着, 一面伸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他右眉眉骨, 感受到那里一处细小的疤痕,心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也松了。
    谢昀“嗯”了一声, 偏头时,视线扫过狼狈倒地的木架和四分五裂的花瓶。
    须臾, 他将嬴晏拦腰抱起,往回走。
    坐在软织的凉簟上, 嬴晏已然神情如常, 只是四下依然乌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心里稍觉不自在。
    “二爷, 去点一盏灯好不好。”
    轻轻软软的嗓音, 恳求而娇嗔。
    谢昀瞥了她一眼,起身去点烛灯。
    火苗嗖的一下将屋室照得明亮,男人背对着她,留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背影。
    等谢昀转过身后,原本被身形遮挡的光线散开,屋室内又亮堂几分。
    两人坐在床上,昏黄的光线映照下,五官轮廓清晰。
    谢昀伸出冰凉手指,屈指, 刮过她稍微苍白的小脸,忽然问:“怎么还没睡?”
    闻言,嬴晏抿唇犹豫片刻, 要说陈文遇来过吗?
    还是说……
    谢昀已经知道他来过?
    没等她思忖个分明,谢昀骤然伸手,将人抱坐了怀里。
    他捏了她下颌抬起,嬴晏被迫对上那双幽黑眼眸,“陈文遇来过,对么。”
    果然。
    嬴晏不出所料,眼睫微颤,她沉默片刻,想了想后,避重就轻道:“他和我说了一会儿话。”
    这并非嬴晏有意隐瞒,难道要她说,她把陈文遇当成了他,然后钻到了陈文遇怀里,俩人抱了好一会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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