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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域直播_343
    但正如人常常对于自己的疾病一无所知,只要那坍缩的范围不大,就如同不值一提的毛病,比如胃疼、比如瘙痒,不会引起序神的注意。只有当病症十分明显的时候,序神才会干预。
    现在先知造成的现实震动早已超过了那条界限,如一场可能致命的急性炎症,随时将引发一连串的反应造成面积更广的坍缩。先知就像一个缓慢结成的癌症肿块,在即将扩散的关键时刻。
    而他和楚央,可以推波助澜,也可以尝试抑制甚至去阁下那肿块。
    如何选择呢?
    他们本是熵神的信徒,虽然所谓的大坍缩和最终现实就像基督教的天国的概念一般虚无缥缈,但所有人都知道,那该是他们的目标。
    但是,毁掉一切,抹杀所有的可能性,抹杀所有的过去和记忆,这真的是他们有权力去做的吗?那每一个现实中挣扎求生的人们,那些只在某些现实中存在在另一些从未出现过的零级观测者,那些全力以赴想要过好一生但失败了的生灵们。他们的努力难道都毫无意义吗?
    人们想要逃离苦难,想要抹去错误,想要让时间倒流,想要让一切重来。那是因为他们以为重来一次自己会做得更好,以为他们有机会创造一个没有遗憾的现实。但这是可能的吗?如果是真正的重来,就不会有记忆,不会有经历过的一切喜怒哀乐,也自然不会知道自己会犯什么错误。很多选择你以为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在特定的情形下,你只会不停做出相同的选择。
    如果无穷无尽的现实中都没有任何一个完美的现实出现,那么就算重来,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神智被拉扯着,被无穷无尽的怀疑吞噬着。可就在此时,他又听到了歌声。
    母亲的歌声。
    他抬起头,看到隔着一层模糊的粘液,母亲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正俯瞰着他,里面充满无尽的爱意。
    他也能听到那无数个现实中抱着自己的尸体的楚央的哭声,听到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惊恐的哀嚎,听到千千万万被悔恨和仇恨吞噬的生灵的悲鸣。
    “我该怎么做?”林奇问他的母亲。
    可是母亲仍旧唱着绿袖子,没有回答。
    第187章宿命(4)
    “你很像我的楚央。”
    这句话在楚忆的脑内响起,伴随着一道华美而熟悉的歌声。
    楚忆能感觉到,自己的头脑被什么东西进挤了进来。
    他的记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摄住,带着他穿越时间不可逆转的迷雾,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还是一名即将毕业的高中生,在长老会专门为成员的后代子女开办的国际高中里读书。不同于普通的高中,这里的教学针对于开发每一个学生的艺术特长和观测力。
    作为即将毕业的学生,大部分的学生都选择在十八岁的时候接受圣痕。但进行仪式需要有担保人,这些担保人需要是高等三级以上的成年人,也便相当于是日后引导学生的导师们。
    就算是长老会内部也有着一定的阶级划分,通常长老家族的后人都能寻求到其他的长老作为自己的导师,但也有不少异军突起的有很强潜力的普通家庭学生试图挤进各长老短短的学员名单中。
    楚忆,或者说是楚央,早就已经想好自己要找谁到自己的老师。而他现在就在他那个人的庄园大门外,坐在车子的后座上等待着。他的双手出了那么多汗,就算在裤子上擦都擦不干净。
    一名管家拉开车门,对他礼貌地点头道,“楚先生。”
    楚央深深呼吸,下了车便去后备箱拿自己的大提琴。管家要接过来,他却笑笑,“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他跟着管家走入那典雅却随着岁月的研磨而显得有些凄凉之感的维多利亚时期建筑,踏过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木质地板,沿途掠过一张张奇异而令人不安的油画。他的心跳那样快,令他怀疑是否连管家也听得到他的紧张。
    雕刻着精美栀子花图案的双扇大门被拉开,骤然一束阳光轻柔地洒落在瞳孔上,干净而透明,好似在水底向上眺望水面时的光。那束光落在一个坐在扶手椅上看书的人半张侧面上,将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镀成金色。温柔细腻的光影在那人的面部轮廓、衬衫褶皱上制造出惊人的效果,好像是海市蜃楼,没有重量。
    楚央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他崇敬迷恋的偶像就在面前,正缓缓抬起头,对他露出一道优雅而真诚的笑容。
    “你好。”林奇放下书,从扶手椅上站起来,微微歪着头打量着他,“你就是楚央?嗯……你跟你爷爷比较像。”
    楚央说出演练了无数遍的台词,可是不知怎么话到了嘴边,就有些结巴,“您……您好,林先生,我……我很喜欢您的歌……”
    一个世界知名的歌唱家却如此“年轻”,但楚央知道,林奇只是看上去年轻而已。长老会中很多人都知道,林奇是Advisor的儿子,到现在已经小一百岁了。是星之彩令他永远保持青春。
    楚央第一次听到林奇的歌是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当第一句歌词入耳,他就觉得自己爱上了声音的主人。那时候他甚至还不知道林奇长什么样子。
    楚央永远不会忘记当他听到那歌声的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眼眶湿润,甚至想要落泪的感觉。
    林奇微笑着走向他,一双眼睛那样专注地望着他,就仿佛要看透他的思绪。渐渐地,那眼神又落在他身后的大提琴上,“这就是你表达观测力的工具?”
    楚央有点手忙脚乱地将大提琴从肩上摘下来,“是,我是大提琴手,然后有时候自己也……写点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