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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想当初,他虽然误会她在当铺碰瓷,但他发现她扯着裴家的大旗威胁鲁信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教训了她几句。还有在郁家老宅,她被那些混混追的时候,他救了她,见郁家有人过来了,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可见他这个人只是外表冷漠,其实还是很愿意帮人的。
    不过,郁棠觉得自己还是挺能理解裴宴的。
    他代表的是裴家,身份地位不一般,若是对谁都热情,不假颜色,大家岂不是会一窝蜂地拥上来求他?他是帮还是不帮呢?有些人懂得感恩,受了裴家的恩惠会记在心里,像他们家。可更多的人看着你轻易地就答应了帮忙,觉得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成了是应该的,不成反会落下很多埋怨。
    前世,这种事她看得可多了。
    裴宴总得有些自保的手段才行。
    之前郁棠还觉得裴宴待那些敬重他的百姓太倨傲了,现在也不觉得了。
    她满怀感激之情,忙道:“好的,好的。我都记住了。”
    裴宴看着她望向自己那亮晶晶的眼睛,脸仿佛都发着光,他觉得好像看到母亲养在身边的那只小白狗,每次见到他都会这样充满了信任和期待的望着他……裴宴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听郁文说的那些事,她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就她这眼神,郁文看着估计也拒绝不了,难怪由着她在外面乱跑。
    裴宴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得帮着郁文管管这小姑娘才行。
    他道:“你们家是准备和吴老爷一起入股船队了?定下哪支船队没有?准备入股多少银子?还是以货入股?”
    郁棠听着,要给裴宴跪了。
    这可是她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打听到的消息,听裴宴的口气,他对这些都很熟悉?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郁棠顾不得许多,急急地道:“还没有决定和不和吴老爷一起入股,只是听说有这么个生意。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家是做漆器生意的,对这海上的生意一点也不了解。我阿兄说,得去好好打听打听才行。”然后她很有心机地道,“也不知道我阿兄能不能打听到些什么?杭州城我们除了佟二掌柜,谁也不太熟悉。”
    想问他就问,偏偏找出这么多的理由来!
    裴宴斜睨了郁棠一眼。
    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郁棠心中突地一兀,猛地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
    难道裴宴喜欢直来直去?
    这很有可能哦!
    他每天接触那么多的人,时间宝贵。如果每个人在他面前都这样地“委婉”,他就是猜这些人的来意都得猜得秃头。
    想到这里,郁棠不禁仰头朝裴宴的头顶望去。
    裴宴的头发乌黑浓密,而且发根处很不听话地直立着,可见头发又粗又硬。听那些婆子们说,这样的人通常脾气都不好。以她的经验,脾气不好的人,通常也多心底善良。
    这些念头在郁棠的脑海里不过是一闪而过,她已凭着直觉开口道:“若是三老爷不急着回去,我想趁机请教一下三老爷,杭州城那边,您有没有推荐的船队或是商家?”
    入股海上生意,也分很多种形式。有些是直接拿着银子去找船队,有些则是跟着一些大商铺入股,这些商铺入股,通常都是以货易货的。
    裴宴面色微霁。
    他的确不愿意因这些小事而耽搁时间。
    郁棠能明明白白地提要求,再好不过了。
    他道:“杭州城里的那些商家自诩身处江南第一城,自大的很。个个都以赚朝廷帑币为荣,海上的生意,也不过是个搭头,随意而为。若是你们家有意做这门生意,得去苏州城。那边做这生意的人很多。几个比较大的铺子,什么四海绸缎庄、一品香香料铺、景德瓷器行都和宁波那边的船队有来往。不过,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是想问最近出海的船队,等会让你阿兄去问裴满就是了。”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要不是身份不对,时机不对,她都要给裴宴磕个头了。
    “好的,好的!”郁棠想着裴宴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很狗腿地点头哈腰,盼着能有个什么事能报答裴宴一下心里才踏实。
    裴宴见她乖乖受教,心里颇为舒服,又吩咐了她几句“我会跟裴满打招呼的,你们到时候直接去找他就行了”之类的话,然后上了来接他的轿子,打道回了府。
    佟大掌柜立刻关心地走了过来,道:“你刚才都和三老爷说了些什么?我看三老爷的脸色还挺好的!”
    郁棠立马把裴宴夸奖了一通,将自己向裴宴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佟大掌柜。
    佟大掌柜非常地意外。
    裴宴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能这样对待郁小姐,可见对郁文很是尊敬,对郁家也颇为看重。
    “那就好!”佟大掌柜怕郁棠不知道好歹,告诉她道,“三老爷小的时候就跟着老太爷行走四方,年纪轻轻又考上了庶吉士,眼光见识都非同一般,他既然这么说,你记得跟你阿兄说一声,让他尽快去找满大总管。“
    “我记住了!”郁棠再三向佟大掌柜道谢,欢天喜地回了家。
    郁远知道郁棠偶遇裴宴,求了裴宴指点自家的生意,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惶恐,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了半天的气,这才找到了裴满。
    裴满已得了裴宴吩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郁远对苏、杭两地的商家都有了个大概了解,甚至是福建和广州那边的船队也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他回家后不住地对郁棠感慨:“我从前还不服气,凭什么别人家能做那么大的生意,我们家怎么就不行?现在看来,我们家跟这些世家大族还真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呢。我也不定那么高的目标了,这一生能想办法让你侄子侄女们都读书,把生意做到杭州城去,让你侄子们能在我的肩膀上再进一步,我这一生就圆满了。”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
    老师傅都是很胆小的。
    郁棠抿了嘴笑,问郁远:“阿兄,那我们要不要和吴老爷入股?
    郁远道:“不仅我们不能入股,也要跟吴老爷说一声。”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嗓子,道:“这次宁波那边的船队,据说是为了和苏州的四海绸缎庄打擂台,临时拉的班子,照裴大总管的意思,得慎重。”
    四海绸缎庄?这名字在裴宴刚提起来的时候郁棠就觉得很耳熟。
    她仔细地想了想,道:“四海绸缎庄是不是那个皇商?”
    他们家有很多的分店,在杭州的分店就在裴家当铺的旁边,郁棠有点印象。
    前世,他们家的船队一直是江南最好的船队,直到江家崛起之后,他们家才败落的,在此之前,和他们家打擂台的商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就是那家。”郁远也有印象,他点头道,“四海绸缎庄是苏州最大的商贾之一了。他连着组了几次船队,船队都平安归来。赚了个盆满钵满,惹得很多老商家都很眼红,这才联合起来组了这次船队。”
    “那是得跟吴老爷说一声。”郁棠紧张地道,“吴老爷待我们家不薄,几次出手相助,我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吴老爷的银子打了水漂。”
    郁远也是这个意思,他出了郁家就去了吴家。
    吴老爷被他的表兄说动了心,不是郁远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但裴宴的名头还是让他有所收敛,原本准备投五千两银子的,改投了一千两。
    他的表兄非常地不满,可最终船队有去无回,他的这个表兄倾家荡产,从此落魄下去,让他冷汗淋淋,从此吴老爷对裴宴言听计从,成了裴宴在临安城里最忠心的拥趸,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郁远这边,真的去了趟苏州城,打听海上的生意,看郁家有没有机会入一股。至于郁棠,则请了人去打听福建彭家的消息,她再和前世自己知道的那些事一一对照,觉得李家幕后的人,多半就是彭家了。
    这让郁棠想起一件事来。
    李端因为娶了顾曦,生下的儿子之后,林氏觉得自己的这个孙子身份比较显赫了,有一次甚至想让李端的长子和彭家的一个嫡女联姻,顾曦觉得孩子还太小,还看不出品行好坏,不是联姻的好时机,而且还劝林氏:“彭家和裴家喝不到一个壶里去,我们这么做,裴家怕是会不高兴。要不,我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裴家老安人,看看裴家的意思再说?”
    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
    不知道是因为顾曦拿此事做借口打消了林氏的念头?还是裴家对这件事颇有微词?
    但有一点肯定是对的。
    彭家和裴家不和。
    是这个时候已经不和了?还是之后发生过什么事有了罅隙,郁棠却不知道。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去问裴宴。
    可裴宴会告诉她吗?
    郁棠有些犹豫。
    又想起前世的那些事。
    前世,她一开始不也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就得在李家终老了吗?但她不服气,不甘心,积极地去抗争,去争取,去谋划,她还不是从李家堂堂正正地走了出来?
    什么事都只是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空想而不去尝试,那什么也做不成!
    郁棠这次依旧穿了身小厮衣裳,去求见裴宴。
    第八十章 和盘
    裴宴看着郁棠那身穿着打扮就觉得头痛。
    他道:“你就不能穿得整整齐齐地来见我?”
    她穿的不整齐吗?
    郁棠低头打量自己,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褐衣不由地抿着嘴笑了起来,道:“三老爷,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虽说是掩耳盗铃,但若不这样做作一番,别人看着总归是要说闲话的。”
    “难道你这样就没有人说闲话了?”裴宴不能理解郁棠的想法,道,“你这样,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
    “是啊!”郁棠笑,笑容甜美,“可大家也都知道我是想遮掩一二,那些心存善意之人,会当作没看见。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不管我穿成怎样都会说三道四。与其让那些对我心存善意的人心中不安,还不如就让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人议论好了。”
    这又是什么歪理!
    裴宴觉得脑袋更痛了。
    他道:“你以后再来,给我规规矩矩地穿戴好了,坐个轿子过来。”
    也就是说,她若是再来求见裴宴,裴宴还愿意见她啰!
    郁棠喜出望外,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一切都听三老爷的。”
    她有求于人,自然要按照人家的规矩来。
    裴宴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阿爹可知道?”
    郁棠讪然地笑道:“是我自己有事来找您的,我阿爹还不知道呢!“然后她补充道,“主要是这件事我不好跟我阿爹说,就直接来找您了!”
    裴宴听着有些意外,道:“是什么事?”
    郁棠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就没有准备再兜圈子,她直接问道:“裴家和福安的彭家可有什么恩怨?”
    “你怎么会这么问?”裴宴一愣,道,“是为了海上生意的事吗?我们两家虽然说不上关系密切,却也没有什么罅隙,若是有什么大事,倒还可以互通有无。”
    也就是说,裴家是在此之后和彭家不和的。
    郁棠斟酌着,把鲁信卖假画的事告诉了裴宴。当然,关于前世的事她统统没说,只说是当时心里起了疑,就好奇地去查了查。
    裴宴听着,眉头皱了起来,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到最后,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他道:“你是说,你觉得李家一心要求娶你,你觉得不对劲,所以才去查证的?”
    裴宴说这话的时候,不禁仔细地端详起郁棠来。
    个子不高,但腿很长,看起来就比实际的个子要高一些。皮肤雪白,细腻中透着红润,看上去就显得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的。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看人的时候亮晶晶,闪烁着些许的好奇,让她的神色带着几分俏皮,但她的眉毛浓黑,鼻梁直挺,嘴唇丰润,不像别的刚刚及笄的女孩子,不管长得多漂亮也都透着几分青涩,而是显得落落大方,温婉中带着几分妩媚,很大气,也透着几分不安分。
    这样的女孩子,无疑是很能吸引人的。
    她怎么会觉得李家一心要求娶她不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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