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安是知道的,知道他年老以后,满心盼望着的就是在死后能有个摔盆的人,更知道他并不在乎那个人是否与他有血缘,他只是需要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而已。
其他的任何方法都比不上交换命数给予侯平的震惊。
对于自己的盼望,侯平是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更加的清楚的。他要的东西不算多,可真计较起来,也不算少。
如果当时侯安能说话,或者他能够写字,亦或是能用其他的办法告诉他,他能够成为他需要的那个存在的话,仔细想想,其实侯平依旧不会相信。无法眼见为实的存在,仍然需要时间去等待,而那个时候的侯平恰好是最缺少时间的。因此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相信的。
也只有现在,在亲身经历过侯安极其漫长的生命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触手可及。
然而是他自己放弃了。
因为一个尚且不知道能否实现的盼望,他将那个与自己相依为命数十年的侯安买给了酒馆,对侯安即将经历的凄惨经历置之不理。
如此一来,他后来经历的那些,也只能算是报应吧。
侯平不太喜欢报应那个词语,他回想到了从前的光景,再看看眼前的瓶瓶罐罐,身上那股腐朽的气息变得愈发浓郁。
身体已经快要支撑到极致,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心头血凝聚着一个人的精气神,按照你的说法,侯安身体里的心头血已经被他的怨恨污染,因此以这种血液酿造出来的血酒,同样也就会带有那些负面的情绪。”宿臻慢慢的将自己知道的条件给一一罗列了出来,然而他还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污血酿造出来的血酒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喝下去的。
就连那些不走正道的邪道中人,也不可能将这种酒当成普通的酒水来喝的。
更何况这世上遗留下来的邪道中人,除了早前贺知舟说过的那群疯子,也见不到几个。而那群疯子行事乖张,不像是会屈居人下的。
再者说,鹤闻求的是世界重新流转,从逻辑上来说,相当于是要逆转时间空间,才好将世界重置到最初的模样,那群疯子却不同,他们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谋求长生大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两者应当是不会牵扯到一起去的。
宿臻的目光落在了侯平的身上。
一个普通人类,按理说已经是一只脚踏进地府,明摆着就是将死之像,可鹤闻却插手扭转了他的命数。
当真只是因为侯安的请求?
可侯安在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刚刚开启灵智的猴子,喉间横骨尚未炼化,连人话都还不会说,更没有成为猴王,他又是何德何能,才能得到鹤闻的一个承诺呢?
宿臻恍惚间想起了他与贺知舟在回环镇遇到的那个幻境,在幻境之中,郁生告诉他们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而他们在郁生的回忆之中曾经窥见了一个人,一个早在郁生出生之前就已经死去的人类……秦至。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敢那样堂而皇之的,借用秦至的相貌与身份的话,宿臻以为除了鹤闻以外,就不会再有其他的人了。
鹤闻在假扮秦至之时,尚且还能保留几分温柔,虽然那也只是假象,掩藏在温柔之下的仍然是刺骨的寒刃。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妖。
尤其在失去秦至之后,他就更不可能突发好心的去答应一只小猴子的请求。
相比于鹤闻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做好事的这种可能,宿臻更愿意相信他是打着另外见不得人的主意,虽然从本心而言,他并不想将鹤闻设想的那般坏,可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如果设想是最极端的坏,而真实发生着的事只要有那么一点可以接受的余地,两相比较之下,后者也就变得容易接受的多。
话说回来,回环镇上,出事的是两个人类,后来的朔溪与和泉市中,出事的却是一群鬼物,而这一次则是一人一猴,几件事掺和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个共通的地方。
若是真心计较一下的话,回环镇的郁生也能算是鬼,换而言之,回环镇、朔溪以及和泉市,三者都是与鬼物有关,总结一下,大约就是鹤闻在借助鬼物生事,可是侯平与侯安之间却是和鬼物无关,牵扯进来的是一只不入流的小妖怪而已。
俗话说,一人智短,二人智长。
宿臻考虑良久,没有发现更深的线索,便将自己总结出来的东西说给贺知舟听,想着贺知舟听过之后,能不能说出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来。
贺知舟有没有想出来,宿臻暂且不知道。
因为被他忽视在一旁的侯平突然插话了。
“你又为什么非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合为一谈呢?”侯平不解的说道,“我听你说的那几件事,不是可以划分出两个不同的类别么!前面说的那些是一类,而我与侯安却又是另外一类,他们那些是与鬼物有关,而我这个却是与妖物有关。”
鬼物……与妖物?
似乎却是可以换上这么一种归类的方法。
只是换上这种分类方式的话,回环镇还是无法准备划分,那里有妖物蜃龙,也有鬼物郁生,虽然到了最后郁生已经从世间消失,剩下的蜃龙去了修真者协会的总部,至今也没传会个音讯,当然宿臻也一直没怎么想的起来蜃龙就是了。
那位也是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