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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哥,这事你打算怎么办?”赵星河征求赵军阳的意见,毕竟她不是亲闺女,还要听听当儿子的想法。
    赵军阳捂着额头,一脸颓废,“我能怎么办?一个是爸,一个是妈,难不成还非得舍弃一个?”
    赵星河眉头紧锁,“必须拿个主意。”
    “要不……听妈的吧。”赵军阳小声道。
    赵军阳就是个没注意的软骨头,赵星河就知道他靠不住。
    “怎么听妈的?让她一脖子吊死?还是让她继续不人不鬼的活着?”
    赵星河语气不太好,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生命对她而言是如此宝贵,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幸运可以重新来过,如今她站在这里,原来的赵星河或许已经消失,出于感恩和愧疚,她也要管这件事,最起码让王秀芝活下去。
    高远阔捏了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妈醒了,要见你俩。”宋彩娟开门道。
    兄妹二人进去,宋彩娟替他们关上了门,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高远阔,说道:“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宋彩娟进厨房倒水的时候手还在抖,她真的吓坏了,别的不说,要是王秀芝真的一脖子吊死在这个家里,她怕是再也住不下去。
    她拍了拍胸口,低头才发现她早上走的急,连衣服都穿反了。
    屋子里王秀芝面色苍白的靠着床头坐着,赵星河和赵军阳并排站着,谁都没说话。
    半晌,王秀芝开口,声音嘶哑的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生生刮的人耳朵疼。
    “你们都知道了。”
    她看起来很平静,和平时的剑拔弩张完全不同,赵星河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在原主的记忆里,王秀芝似乎很多年没有如此心平气和的和她讲过话。
    “妈……”赵军阳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给你们丢人了。”王秀芝扯了扯嘴角,笑的凄凄惨惨。
    “我去把爸找回来!”赵军阳心疼王秀芝,他攥了攥拳头,转身要出去,被王秀芝叫住。
    王秀芝叹了口气,赵星河看着她,觉得她此时就像一棵在海上漂浮着的浮萍,随时都会被浪打翻,然后消失不见。
    “没用。”王秀芝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赵星河和赵军阳皆是一愣。
    “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和他之间早就没了感情。”王秀芝嗓子干的难受,赵星河把床头的水杯递给她。
    王秀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接过水杯喝了点水。
    “我第一次发现他和别的女人乱来的时候,星河还没出生。”王秀芝觉得她好像很久没有叫过这孩子的名字了,甚至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是那么陌生。
    “就是那个女人,是他从小的邻居,当年我和他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他喜欢人家,可我想着婚都结了,到时候还会有孩子,总会拴住他的心。”王秀芝自嘲的笑了笑,“我太傻了。”
    两个人静静的听王秀芝絮絮叨叨的说着从前的事,大概就是赵德义从前家里穷的连饭都吃不上,而王秀芝家有余粮,她看上了赵德义,用一袋粮食逼他结了婚。
    那个年代的人都在尽最大的努力活着,一袋粮食能救全家的命,哪怕是用婚姻做代价。
    王秀芝结婚后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赵德义你欠我的,没有我家给的粮食,你爹你娘你的弟妹都得饿死。”
    那个女人在赵德义结婚不久后也嫁人了,嫁的不好,听说她男人喝醉了就打她,王秀芝那个时候还幸灾乐祸,赵德义虽然话少,但对她还不错,最起码从不会大声跟她嚷嚷,她的嚣张跋扈也就是这么养成的。
    后来赵德义被她抓到和那个女人滚在一个被窝里,那个时候月华还在怀里抱着,王秀芝疯了一样抓花了那个女人的脸,却一巴掌也没有打赵德义。
    她自欺欺人,觉得赵德义是爱她的,同时她还有着优越感,她救了赵德义全家的命,救命之恩大过天,赵德义怎么敢背叛她?
    所以她先入为主觉得都是那个女人勾引了赵德义,赵德义跪下来跟她认错,这事竟就这样翻篇了。
    可这段婚姻也就此埋下了隐患,王秀芝变本加厉的尖酸刻薄,从前生气只是骂几句,可现在她觉得赵德义欠她的,她开始动手打人,赵德义也自知理亏,从不和她争辩,日甚一日的沉默寡言,他甚至不再去看王秀芝,夜里二人背对背而眠,形同陌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临近冰点。
    后来那个女人搬走了,谁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又回来了,听说她男人前些年死了,没留下一儿半女,她成了寡妇。
    赵星河听着听着就想起了她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赵德义和王秀芝这种情况像极了《无问西东》里的许伯常和刘淑芬,没有了爱,却死活要绑在一起互相伤害,赵德义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唯独对刘淑芬,他无视,冷暴力,用软刀子刺她的心,杀人不见血。
    出轨后赵德义只和王秀芝睡了一次,然后就有了原主。
    赵星河忽然明白,怪不得王秀芝如此恨原主,赵月华的死也许只是一个借口,她心里知道不是原主的错,却一再用近乎不近人情的态度去对待她,打骂她,她用强大的恨意去抹杀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本能的爱意,她是在转嫁对赵德义的恨。
    赵星河有些心塞,老子管不住裤腰带,关小的什么事啊?
    大概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秀芝自己和自己较了这么多年的劲,却在濒死的一刻忽然想明白了。
    赵德义是赵德义,她是恶心赵德义碰完别的女人再碰她,可孩子是无辜的,他犯的错为什么要归咎在孩子身上?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王秀芝回想着这么多年她对赵星河的种种,充满了负罪感和愧疚感。
    “孩子,我……”王秀芝不知如何开口。
    赵星河可不想上演什么母女和解相拥而泣的苦情剧,她不是原主,无法实实在在感同身受。她没有爱过王秀芝,对她自然也不会有恨,所以也就不存在着原谅不原谅。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赵星河淡淡道:“你现在要想的,是你以后该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王秀芝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的泪都哭干了,只剩下腥红的双眼昭示着她的不甘和屈辱。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静,时间在流逝,赵星河忍不了了。
    “我有办法,要么你继续一脖子吊死,你两眼一闭死了利索,然后呢?他前脚把你埋了后脚就和小寡妇过上了,住你的床,花你的钱,你的孩子得管她叫妈,将来你孙子还得管她叫奶奶,你呢,你得到什么了?清明十五给你烧几张纸钱?你能不能要点志气,男人没了你还有儿子儿媳妇,还有女儿,将来还会有孙子孙女,难不成你生下来就是为了给他赵德义当媳妇的?不是!你是王秀芝,你就是你,你还是一个母亲,将来还是会奶奶,是姥姥,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老头遍地都是,你才五十岁,又不是老的掉牙拄拐,还愁找不到老伴儿?”
    赵星河叽里呱啦一顿慷慨激昂的演讲,都不带喘口气的,赵军阳听傻了,王秀芝也听愣了。
    半晌,王秀芝缓过神,神色不自然的埋怨了一句,“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我一把年纪还找什么老头……”
    赵星河见她肯接茬,那代表还有救,立马换了副表情,笑着道:“你差哪了?再说那小寡妇不是一把年纪?赵……我爸不是老头?她都能找到你担心什么。”
    王秀芝从前从未想过离婚,无论是赵德义三番两次的出轨也好,二人之间积怨越来越深也罢,她从未想过离开这个家。赵星河也理解,这个年代的人本来就很传统,结了婚就是一辈子,无论婚姻的内核是多么肮脏丑陋,他们依旧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选择粉刷着婚姻的外壳,最起码让它看起来是健康的,是好的。
    其实王秀芝和赵德义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王秀芝嚣张跋扈的外表下是她对这段感情的不自信,所以她不停地强调她对赵德义家有恩,企图逼迫他踏踏实实和自己过日子,哪怕是为了报恩。
    需要报答的是恩,可爱是两心相悦的承诺。赵德义也许曾经也想和她好好维系这段婚姻,可最终还是被这所谓的恩情拖累。
    “想明白了吗?你要是信的过我,就听我的。”赵星河道。
    王秀芝犹疑地开口:“真的要离婚?可那也太丢人了,左邻右舍会笑话。”
    赵军阳终于说话:“妈,爸现在做的事比离婚丢人一万倍,清川就那么大点地方,你当左邻右舍都是傻子?他们早就知道了,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笑话你忍气吞声,我觉得星河说的有道理,离婚也不怕,大不了我养你。”
    赵星河的给赵军阳竖大拇指,小词儿整的挺带劲。
    见王秀芝一直沉默,赵星河故意板着脸道:“你不能一死了之,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对我的?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吗?你必须好好活着,活着补偿我。”
    王秀芝愣愣的看着她,她觉得眼前的赵星河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良久,她终于点了点头。
    是啊,她欠这孩子的,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赵星河和赵军阳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赵星河:趁赵德义不在家,把他房子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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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北阳”和读者“”,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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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这章写的有点难受了,感觉还是没太写出来想要的感觉。身边真是有太多这样明明没有爱情却死捆在一起的婚姻了,尤其是爷爷奶奶和父母那个年代,两个彼此还不熟悉的人组成家庭,隐患太大了。我们家这边一整就能听到“谁和谁跑了”,我一开始不理解啊,跑啥,离婚啊,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妈说要能离婚谁还跑?肯定有原因离不了。
    我身边有个认识的奶奶,七十岁了,说什么也要和老伴离婚,谁劝都不好使,后来她和孩子说,我忍了一辈子,黄土马上埋过头顶了,你们就放过我啊。听着好难过啊,其实不是忍了一辈子突然忍不了了,是突然想明白了,人一想通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希望我们大家都能找到彼此喜欢的人,组成幸福的小家庭,爱是两心相悦的承诺啊,不能放在天平上称量计算,也不是我给你一块糖你就必须还我一块。太复杂了,我这个单身狗在这逼逼啥呢,自己都没对象还巴巴的给人家上课呢!哈哈哈哈哈哈!总之希望大家幸福!加油啊姐妹们!要坚信老娘天下第一美,没有配不上的男人,除非他们眼瞎!
    第29章
    王秀芝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 整个人快要瘦脱相了, 旁人劝慰的话说得再多也没用, 总要当事人自己挺过来想明白才管用。
    中午赵星河和宋彩娟准备了一桌子菜, 要给她补补。
    王秀芝其实是吃不下的,她没什么胃口,这会儿甚至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之下答应孩子们要离婚。
    她都这把年纪还闹离婚, 这让左邻右舍知道还不得笑掉大牙?
    哎, 等着人家戳脊梁骨吧。
    赵星河见她一直心不在焉, 给她夹菜她也只是机械的咀嚼,像个没感情的吃饭机器一样。她知道王秀芝还有很多顾虑,人的观念哪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况且她又陷在这段不正常的婚姻里这么多年, 人的习惯也是很可怕的。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高远阔本想请一天假,可赵星河说已经没事了, 就撵他去上班。
    吃完饭赵星河领着王秀芝去剪了头发, 她原来的发型又长又乱, 又几乎白了一半, 实在不精神。
    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很多理发店还都是国营, 理发师上班都拿固定工资,当然,剪出来的发型也都是千篇一律没什么特色,主要是那个时候男女穿着都很朴素,发型总要和衣服搭配, 太奇怪了也惹眼。而到了七十年代中期,随着很多电影都公开放映,人们开始模仿电影演员们的发型,一时间发型的种类也丰富了不少。
    其实王秀芝的脸型倒是适合烫那种小卷卷,不过时间有限,再说一下子改造的太快王秀芝也接受不了。赵星河领她找了家理发店,把她想要的发型和理发师沟通了一些,理发师四十多岁,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大概是艺高人胆大,还没等赵星河和他确认就已经动手剪上了。
    花了四毛钱,剪出的效果还不错,最起码看着精神多了。
    就这四毛钱还给王秀芝心疼够呛,赵星河听她念叨了两句,问道:“你就说好不好看吧。”
    王秀芝不说话了,她点点头,是怪好看的。
    赵星河又领着她去了一趟百货大楼,买衣服的时候王秀芝说什么也不要,赵星河一边挑衣服一边道:“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衣服,这是战袍。”
    王秀芝不明白。
    赵星河挑了件在她身上比量了一下,说道:“穿得漂漂亮亮,去宣战啊。”
    见她还是不懂,赵星河解释道:“哥已经告诉我那个女人住在哪了,一会儿我领你去找她。”
    王秀芝瞳孔放大,眼里写满拒绝。
    从前她不是没找过,甚至还狠狠的打了那个女人一顿,可后来呢?不还是这个结果。
    这个年代来说,男人出轨就是对女人最大的否定,别看王秀芝嚣张跋扈的样子不可一世,可骨子里却是极度的自卑。
    赵星河凑到她身边,小声道:“这里人这么多,一会儿出去再和你说。”
    然后她快速挑好了一套衣服,又给王秀芝搭配了一双时下最流行的皮鞋。
    回到家后王秀芝换上了新衣服,她从没穿过皮鞋,这会儿觉得都不会走路了。
    “嫂子,妈这身怎么样?”赵星河觉得挺不错。
    “好看。”宋彩娟笑。
    王秀芝有些不好意思,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却怎么也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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