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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吻別
    正常人大多是因為夜不成眠而板著一張臉,此刻他卻是因為昨晚再度睡得太好而老大不高興,另外就是~男人七早八早便把他搖醒,理所當然地拿他當女傭使喚:
    「做早餐。」
    他瞪著男人面無表情的臉孔好半晌,才乒乒乓乓地掀被下床,順道把木質地板踩踏得砰砰作響—雖然此舉是有點幼稚,但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宣洩自己滿肚子的鳥氣。
    本想胡亂弄個烤焦的土司,加上一顆過熟的蛋以示報復,但當他俐落地將土司裹上麵包粉,開始下鍋油炸,做起頗有難度的法國吐司時,他開始疑惑著自己是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附身了。
    理論上來說,從未下過廚的他是不可能會弄這些瓶瓶罐罐的,更別說他好像對這廚房的一切都異常地熟悉……包括瓦斯開關,包括湯杓鍋鏟的位置……等等。當他幾乎完全不用思考便做好一道法國吐司佐洋芋生菜沙拉,看著那媲美飯店等級的配色,與煎得恰到好處的吐司,他的內心深處再度湧上那股想要宰了自己的氣悶感。
    男人若有所思地盯著那盤豐盛異常的早餐許久,無波的面容猜測不出其心中所想,不過~就在他沈不住氣地準備要發難時,對方便用沒受傷的那手執起叉子,慢條斯理地將盤中的餐點吃個精光。
    不可否認,當盤子見底的那一剎那,他的心情也像撥雲見日般奇蹟似地轉好—雖然很快地又掉入自厭的深淵中。
    男人優雅地用紙巾拭了拭嘴角,用腳將高背椅往後一蹬,頎長的身軀隨之站起,幾乎是不加思索地朝他走來,直到兩人鞋尖相抵,眼對眼,面對面為止。
    劍眉挑起,金眸微瞇,彷彿在問:『幹嘛?!』
    話說他只做了這傢伙的早餐,自己可是還沒吃,他最好不要再玩什麼花樣整他,否則難保餓著肚子,心情極度不佳的他會直接抓狂。
    嘖!他覺得最近自己的情緒起伏越來越劇烈了,這實在……不是什麼好現象。
    男人沒察覺他的天人交戰,直截了當地丟出一句:「送我下樓。」
    劍眉揚起的角度更高,金眸中開始冒出絲絲火光,彷彿在說著:『為何我要?!』
    黑髮男子倒是從善如流,振振有詞:「手受傷了,平衡感難免受影響。」
    我聽你在@#$%&*!!金眸中露出顯而易見的嘲諷,壓根兒不打算甩對方的說詞。
    可惜,黑髮男子永遠都知道何時該給獵物最後一擊—
    「我可不是自己願意受傷的。」平板的嗓音淡然地丟出這一句,深知絕對會收到如他所預料的效果。
    果然,紅髮男子瞬間皺起的眉間足以夾死好幾隻蚊子。對方的意思很明顯:好歹我是為了救你受傷的,你總該表示一下吧~問題是……天殺的那時他又沒拜託他當墊背!!而且昨晚在浴室裡被這傢伙這樣弄那樣搞的難道還的恩情還不夠嗎?!恐怕都倒貼了吧!!
    在心裡咒罵歸咒罵,現實中的他依舊妥協地任黑髮男子將受傷的手臂搭在他肩上,兩人相互依偎(?)地踏出了公寓門口。
    小林一看到門口出現的,貌似親密的兩道人影,鏡片後的眼眸先是閃過一抹詫異,而後~便被恍然所取代……難怪昨晚他會接到楓少爺的簡訊要他今早在樓下等候即可,不必上樓接他~原來少爺心中已有打算哪……
    小林遠遠望著紅髮男子那滿心不情願,糾結成包子狀的臉孔,心裡覺得五味雜陳……他不是不願意用溫情與包容來喚回花道少爺的記憶,只是~在此刻對方的身份仍然是殺手的情況之下,要他好言好語,或是完全卸下心防,不管是哪一種都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楓少爺看來似乎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留下那人了……這~可是個隱憂啊……
    鏡片後方的眼淺淺地掠過一抹憂慮,然後在那兩道高大的身影朝他接近時很快地斂起。
    「早安,楓少爺。」他垂首斂眉,規矩恭敬地拉開了後座車門。沒特別和紅髮男子打招呼,反正現在他也還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對方才恰當,不如不叫。
    玦緩緩放低被對方搭住的那一側肩膀,讓那被三角巾包覆著的手臂能夠盡量不被震動到地放下。
    「再見。」黑髮男子這麼說著,然後定定地望著他—玦不明所以地回視。
    怎樣?!難不成這傢伙還等他回一句『再見』不成?!他憑什麼認為他會乖乖做這麼愚蠢的事啊!
    櫻唇隱隱地勾起一個挑釁的弧,他昂昂下巴,忽略對方意有所指的注視,旋過腳跟就要離去—
    半轉的手臂被人精準地一把抓住,他回轉過頭正要開罵,一片烏雲便罩了下來。
    當軟涼的唇密密地覆住他時,他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直到三秒過後,他才恍然大悟:他被這傢伙吻了!!在大庭廣眾之下!!
    『轟!』
    他的怒氣如核子彈般爆發,還來不及用力推開對方,細微的『喀擦』聲便傳入他耳中—他瞇起眼,很快地便鎖定那細小聲音的來處:不遠處的電線桿後方,好幾只相機的望遠鏡頭正對著他們這個方向,他幾乎都可以看見那光圈開開闔闔,足見攝影的人拍得有多高興。
    所以……這傢伙是故意的!!!
    他赤紅著眼瞪著那鬆開他的唇,轉而貼向他耳畔的男人—後者仍是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塊臉。
    「kiss   goodbye應該是同居人應盡的義務吧~」溫熱的氣息拂過他耳垂,他只覺得全身開始顫抖起來—是氣得發抖。
    快門『喀擦』作響的聲音簡直頻繁到沒有一刻間斷。
    男人緩緩站直身,用眼角餘光瞥了眼不遠處那幾乎沒什麼躲藏技巧的攝影記者群們,紅唇抿了抿,露出了一個像是訕笑的弧。
    「記得對鏡頭笑一下,玦~」喚他的名字時,男人明顯地轉換了嗓音—低沈沙啞又帶著共鳴的音頻,似乎在一個字間就蘊藏了千言萬語。然後,在他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男人上了車,揚起的沙塵逐漸遠去,快門聲卻還是此起彼落地響著。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那逐漸縮為一個小黑點的房車,臉上的表情緩緩地由木然轉變為……猙獰!!
    流~川~楓~!!你這混帳天殺狡詐陰險的死狐狸!!
    他在原地氣悶地重重跺了好幾下腳,似乎直接把水泥地想像成對方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狐狸臉,然後,氣沖沖地轉身進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