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睛瞬间发亮的简佑文,白书佾笑了起来,但随即表情又变得严肃。
「所以说你是意外来到这里的,得想办法回去才行?」
简佑文一边点头一边忍住想膜拜老师的衝动。
刚才还在烦恼要怎么跟老师解释,现在觉得自己实在想太多,只要起了一个头老师就能抓到大部分的状况。
「嗯…如果不知道怎么运作的话那得好好研究了,你先跟我说一下你每次穿越的状况,还有你们的世界目前对平行世界的理解到哪了?」
看着白书佾抓起茶几上的纸笔准备纪录的模样,简佑文瞬间感到安心。
对呀,老师一定有办法解决的,老师会送我回去的。
简佑文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开始解释所有细节。
简佑文尽量简洁扼要地解释,但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快讲完时他忍不住抿了抿自己乾燥的嘴唇。
一直专心聆听的白书佾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鐘才发现已经过了半小时。
「啊我竟然没给你倒水,你明明晚餐时才呛到喉咙。」
白书佾急忙起身朝厨房走去。
简佑文的确是讲到口乾舌燥,但他本来想忍到讲完再自己去倒水的。
他知道白书佾向来观察入微,但他一直认为白书佾的观察力只灌注给他有兴趣的物理问题。
对自己如此体贴的老师让简佑文莫名感到不安。
「谢谢老师。」
简佑文接下水杯,小心地避开白书佾的手指。
白书佾盯着简佑文的喉结滚动,确认他已经把水咽入之后才开口:「在你的世界,你跟我是什么关係?」
简佑文剧烈地咳了一下,他此时非常庆幸自己喉咙里面没有水。
「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问只是因为你刻意在避开我,这对送你回去没有帮助,所以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係。」
「我我我……我没……」
简佑文结结巴巴地想解释。
白书佾笑着拍了拍简佑文的肩膀。
「我先跟你说我的世界吧。」
简佑文正烦恼着要怎么说比较好,赶紧用力点头。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不是我认识的阿文吗?」
简佑文原本点头的动作瞬间改成快速摇头。
「我刚认出你是谁的时候。」
「那不就是一开始吗!」
简佑文忍不住以平常吐嘈石铭彦的口气说出这句话,但脱口而出后才惊觉这样很不礼貌,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对。」
白书佾不想让简佑文难堪,压住笑意继续解释。
「阿文高一就出国了,不是毕业才出国。」
看简佑文依旧一头雾水的样子,白书佾继续说:「你高一时的脸和现在的样子还是不太一样,我其实也不太确定你是不是就是阿文,而且他如果刚回国,怎么会突然坐在我办公室门槛上,还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所以我那时候就故意说谎,想要先试探你的真实身分。」
我那时候完全看不出老师有什么异样…我还以为只是有点怀疑,没想到是一开始就发现了。
简佑文盯着白书佾的脸,想着老师连表情控制都是天才。
「还有阿文从小就很不喜欢吃花椰菜,但你刚才吃起来没有勉强的样子。而且他叫我是叫阿佾哥哥,不是书佾哥哥。」
听到白书佾口中说出哥哥两个字,简佑文反射性地抓紧膝盖。
「但你从头到尾都叫我老师就是了,这点就很怪了不是吗?我小时候就算教阿文功课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叫过我老师。」
白书佾勾起带着怀念的微笑。
「还有最后一点是,阿文不会忘记我爸爸。」
白书佾的嘴角依旧保持弧度,但漂亮的长睫毛垂落了下来。
「我爸已经因为白血病去世了,刚好就在阿文要出国之前,他那时候哭了好久。」
简佑文的咽喉在白书佾说出白血病时就被这三个字所扼住。
等生理机能逼迫他恢復吸气,他只能吃力地从喉咙挤出三个字:「去世了?」
白书佾只是默默地凝视着简佑文,简佑文从那双眼眸中看到压抑许久的哀伤。
简佑文瞬间被漫天倒海而来的恐慌给淹没。
老师的爸爸因为白血病去世了?难怪没有老师提起爸爸的印象?
那现在老师得了白血病是遗传性的原因吗?
不对我记得那时候查过血癌跟遗传没有什么关係,但是万一……
不,说不定老师爸爸在原本的世界没有去世,也根本没有生病,这两个世界根本没有关係,我不能再乱想了……老师他不会…不会的……
「…佑文!佑文!你怎么了?」
白书佾有些紧张地摇了摇简佑文的肩膀,不理解简佑文为何对这件事情反应这么大。
「老师…」
简佑文忍不住抓住白书佾的手指,用两手紧紧地握住白书佾向来冷凉的末梢体温。
白书佾感受到简佑文的双手明明比自己手指还要热,却在细微地发颤,他不禁皱起眉头,没有多想就用另一隻手将简佑文揽进怀里。
「没事的,我在这里。」
白书佾让简佑文靠在自己肩膀上,手则温柔地抚摸着简佑文的后脑杓,一下又一下顺着简佑文的头发。
白书佾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传到简佑文的脸颊,他紧握的手也能感受到底下的血液正汩汩流动。
简佑文的颤抖停止了。
白书佾确实地存在在这里,待在自己的家,没有躺在病床上。
这里是不同的世界。
简佑文的心跳逐渐缓和下来,他用额头蹭了蹭白书佾的肩膀,然后伸手想要回抱住白书佾。
此时他从白书佾的脖颈间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橙花香气。
简佑文双眼瞬间睁大然后猛然后退。
「对、对不起!」
简佑文慌慌张张地站起身。
「请让我借用一下洗手间!」
白书佾看着砰地一声紧闭的厕门,再低头望向自己被握得发红的手指,蹙起了眉头。
简佑文坐在马桶上抱着头。
简佑文终于知道自己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和心慌是什么了。
是站在轨道边缘的罪恶感。
老师的味道是清冷高贵却隐隐诱人的白麝香,不是这种酸甜明亮的橙花香气。
他不是老师。
虽然他是白书佾,但他不是他的白书佾。
他明明知道,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擅自想要向对方撒娇,想要抱紧对方?
为什么?
简佑文懊恼地敲着自己的头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