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策这边对赵慈克扣粮饷,那边一转身,就用小棍子吊着烤春鸡,在尚云眼前晃来晃去。
丧心病狂的他告诉她,程宅专聘的厨娘有三宝。
手打鱼丸,皮蛋瘦肉粥和什锦豆腐脑。
程策异常认真地看着尚云,希望她能体会自己的苦心。
比方讲,他腆着脸信口雌黄,其实是在暗示她若有想法,不妨周末来这里一起饮早茶。
但程策很快发现,话不说敞亮了,姑娘就没反应。
她一没反应,他就失眠盗汗。
张管事每每在夜半溜去厨房吃宵夜,总会看见操练完二胡的外甥坐在那儿,对着一锅泡面长吁短叹。
他穿格纹睡衣睡裤,耷拉个脑袋,活像心碎的小王子。
“阿策,你还好吧?”
“不是很好,你让我静一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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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好。
他怎么会好。
放眼望去,这锅里有红,也有绿。
程策看着看着,就想到了尚云探病时送的花。它们长得鲜艳却缺乏基本审美,很可能是花店留存的滞销品。
但他不嫌丑,反而每天都会去探视它。
早晨捧出去晒太阳,晚上捧出去晒月亮。程策端着一杯热巧克力坐在它旁边,低声喃喃自语。
他有很多脏兮兮的小秘密,就只说给它听。
幸而那花比尚云伶俐,被他的废话辛勤浇灌,终于在神圣的月圆之夜发了芽。
裹着睡袍的专家张佑捧一本植物图鉴,神情严肃地蹲在盆儿前面,一只手不停地捋,几乎要把下巴捋脱型了。
“佑叔,它到底是什么?我觉得看起来很不凡。”
“...... 阿策,这颜色太渗人了,我怀疑是境外来的新品种。时间还早,或者你打个电话问问她。”
程策板着脸,他说一问,就显得他特别无知。
“无知啥呢?!问完了花,你可以借题发挥,聊点儿别的...... 举个例子,昨天阿云书包上新挂的徽章就很好看,红红火火的多喜庆,你正好问问她是哪里买的。”
“...... ”
“阿策,你这是啥眼神?”
程策咬牙切齿。
他抡起胳膊,一拳就把张佑手里的图鉴捶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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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尚云来说,程家的饭好吃。
但那份爱上吃白食的感觉,是有罪的。
在和老父亲促膝长谈之后,她决定跑去牛头山拜会吴道长,为她的大慈善家请一枚护身符以作回礼。
虽然山不高,路不远,也有司机接送来回,可心意最珍贵。
那夜吃过晚饭,程策站在桌边替赵慈打包剩菜,尚云突然就走了进来。
他心一沉,原以为她是来告别的。
“等一等!外面下大雨,不着急现在走。”
“不走,我们先写会儿作业。”
“对,等雨小了再说。”
程策说完,鼻尖禁不住一阵酸疼。
雨不能变小。
因为它一小,她就要走了。
天知道,他是多么希望这场豪雨能坚持下去。
永不停歇,永无止境。
其实,如果按照他的真心思来,程策更希望此刻山洪爆发,大堤冲垮。
白昼变成黑夜,黑夜变成炼狱。
届时赵慈是在水里飘着,还是在岸上歇着,他管不着。
他的小船,就只带尚云一个人走。
程策把着舵,与她在末日的激流中乘风破浪。他指向东方,发誓要让自己的女人看见新大陆升起的第一道曙光。
到那时,天地之间,就他们俩。
他和她以天为盖地为庐,捕着鱼打着猎,在院子里种种花,晒晒枣子,从此过着男耕女织的......
“程策。”
“...... ”
“程策?!”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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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云见程策的瘦脸忽明忽暗,忽喜忽悲的,多少有些忐忑。
然而她在进厨房之前就已定了心,无论这回他如何推脱,她都要把正事办完。
“...... 请,请你看看这个。”
他边系塑料袋边走神,眼睛胡乱一瞥,耳朵忽然就发热了。
天哪,是错觉吗。
为什么这东西瞧着如此眼熟。
“尚云...... ”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也不信邪...... 这只是一点小心意而已。”
程策是很意外的。
共处这些日子以来,他已万念俱灰,不再对钱以外的回礼抱有希望。
更可怕的是,在互相交流了几句后,程策竟意识到它是姑娘不畏艰险,跋山涉水去请的。
这礼的分量有多深重,他完全感受到了。
程策脑筋一抽,还没等尚云说完,闪身就将护身符抓到了手里。
由于这个擒拿的动作太不风雅,所以他在愣足了两秒后,尴尬地对她解释说,只要不是钱,自己就没有心理负担。
他感谢她的深情厚谊,他非常愿意收她的礼。
“......真的吗?!”
“当然。”
教他如何不感动。
将心比心,符是批发的没错,但它上头打了尚云的烙印,而不是她爹。
这代表什么?
这就代表,他的位分比赵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