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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孟娉婷迟疑片刻,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下去,正要去拉盛卿卿的手,却听一声“盛家妹妹!”从不远处乍然传来。
    胡公子不知道从哪儿摘了朵盛放的粉蔷薇来,枝条上生着好几朵或怒放或含苞的花蕾,眉飞色舞地举着送到了盛卿卿面前,道,“送你,比刚才的好看。”
    盛卿卿还没说话,面前的手就突然又多了数只,还都举着姹紫嫣红的鲜花,眼看着都是才刚刚新鲜采下来的。
    安王世子也在其中,他挠着后脑勺不太好意思的模样,说的话却很理直气壮,“盛姑娘既然喜欢花,这便多多益善了。”
    高处观望的安王哟呵了一声,兴奋地回头对孟珩道,“这小子真不愧是我亲生的,想我当年还风流倜傥的时候,那可是……咳,大将军?”
    孟珩正低头看着底下被鲜花和少年围了半圈的盛卿卿,丝毫不知自己表情有多肃杀吓人。
    ——难道这盛卿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以孟珩才不喜欢?
    安王谨慎地想了又想,又问,“这盛家姑娘借住在孟府,大将军应当见过,其人如何?”
    他这话问得还算隐晦,可连着底下送花的盛景和前面那句自吹自擂,考察未来可能的儿媳妇人选这个意思其实也很明了。
    孟珩冷冷朝他看了过来,虽没说话,眼睛里就三个字:你试试?
    第18章
    安王原本还想再添几句的试探都被他给咽回了肚子里。
    再怎么不注意,孟珩对盛卿卿和安王世子这对的结合十分不乐意也是一目了然的。
    安王清清嗓子,撇开视线试图转移话题,“咳……看来人当是不错的。”
    孟珩:“是又如何?”
    安王:“……”他又琢磨了一会儿孟珩话里的意思,不太确定地问,“孟老夫人早有看中的人选了?”
    “没听说。”
    安王顺着这思路想了想,又扫过底下一众汴京城里如今备受追捧的少年才俊,若有所思地举例了几个人选,“那卫封我看着不错,是个武将的料。”
    “弱不禁风。”
    安王擦了把汗,心忖当年孟珩刚参军时也被人嘲讽弱不禁风小白脸,敢情这人是都忘了。“那胡家老三也不错,八面玲珑。”
    孟珩立时想起崇云楼里,胡三是第一个上去缠住盛卿卿的,他冷笑,“油嘴滑舌。”
    安王这下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他试着讲了其他几个年轻人,果然毫不意外全被孟珩贬得一文不值,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你才比这姑娘大了十岁,怎么跟个当爹似的一样挑剔操心!”
    “九岁。”孟珩看他,一字一顿纠正,“我和她差九岁。”
    安王:“……”他难以置信地看看孟珩又看看盛卿卿,眼睛越瞪越大,“孟珩,你……”他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不会是喜欢上那小姑娘了?”
    孟珩沉默片刻,他沉声道,“不。”
    安王顺着孟珩的视线往底下看去,不偏不倚见到果然另一头牢牢地钉在盛卿卿身上。
    ——这“不”字再斩钉截铁,谁能信?
    安王很懂地拍拍孟珩肩膀,“其实九岁也不算太多,你要是有这个意思,还是要尽早和老夫人说,我瞧着她今日让小姑娘出来可不像是知道你心里想法的样子。”
    孟珩眼也不抬,“我有什么意思?”
    安王耸肩一摊手,“你想娶她的话?”
    孟珩想也不想地否决,“我不想。”
    “行。”安王点点头,他又冷不丁地说,“那你看谁和她最相配?”
    孟珩的视线极尽挑剔地从众人身上扫过,觉得没一个适合,每个每个总有叫他看不顺眼的地方。
    二十几个少年,若要选一个将盛卿卿嫁出去,孟老夫人怎么想都罢了,孟珩觉得这二十几人一个都赶不上。
    “你是不是在想,这些年轻人都不行?”安王叹气摇头,他往孟珩的反方向走了两步,才道,“孟珩啊孟珩,你这么想,要么就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在疼,要么就是……你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她。”
    孟珩搭在窗杦上的手猛地收紧,他凝视着人群当中的盛卿卿,见她怀里此刻捧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原本争奇斗艳的它们尽数都成了她的陪衬。
    安王的话戳中了他心中些许无法宣诸于口的念头。
    整个汴京城、整个大庆,当然没有人能配得上盛卿卿。谁能比从旁看了十年的他更懂盛卿卿?
    “你要是……”安王顿了顿,他面色沉凝,“别太迟出手了,孟珩。今日之后,去孟府的媒人会倍增,你信不信?”
    孟珩没说话,他看着盛卿卿将最先前那半朵残破的花也汇聚入花束中,低头轻轻嗅了花香后露出笑容。
    悄悄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她的少年微红了脸。
    “这世上很多事情等得了,可也有些是不等人的。”安王说。
    “我光是这么看着她,”缄默许久的孟珩突然开口,“心中所想的就都是……”无法说出口的事情。
    安王喝了茶,他慢慢地道,“这样畏畏缩缩的,可不是我所知道的孟大将军。”
    孟珩轻轻抚了刀,“即便是我,也有不能出手的时候。”
    安王瞥见孟珩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作,眉一皱,陷入了沉思。
    正巧这时安王妃到了鞠场旁,安王见势趁机建议道,“看得也差不多了,我们下去走一趟?”
    孟珩没动,“不去。”
    安王哎呀一声,“怎么说也是我府里,我把大将军一个人扔在这,还算个什么主人?”
    “晚饭我不留了。”孟珩转了身,“卿卿的婚事,祖母会安排妥当。”
    安王没留住孟珩,挠了挠头也慢吞吞绕了出去,准备到了晚上用饭时,再近距离看看那个能叫铁血无情的孟珩连一根手指都不敢伸出去的盛卿卿究竟是个什么狠角色。
    *
    安王妃和孟大夫人到鞠场时,盛卿卿怀里那大捧的花还没找到地方放。
    先是胡三公子和安王世子等人,接着几乎所有人都凑热闹似的摘了花来给她。
    盛卿卿忙着收花的同时还不得不抽出空来评比谁摘的花最好看,一肚子的夸赞之词都快给掏空了,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是个来买花的。
    孟娉婷也不帮忙,就在一旁淡淡地笑,“这众星捧月也不容易。”
    盛卿卿抱着花转头看她,偏头时雪白的脸颊几乎同繁花贴到一块儿,“二姐姐不也送了我?”
    孟娉婷扬眉,“送你什么了?”
    盛卿卿捧着花束弯腰,用柔柔的花瓣碰了碰孟娉婷的脸颊,像是让花儿亲了她一口似的,“二姐姐替我剥瓜子呢。”
    “哄人可真没人比你还能。”孟娉婷失笑起来,她取了根发带出来,道,“我刚让人找大伯母去拿的,将花束起来吧,看你抱着扎手得很。”
    盛卿卿矮了身用发带去绑花茎,笑意更深。
    初到汴京时,她还有些担心孟娉婷不好相与,谁能想到孟娉婷竟是个面冷心热、这么好相处的性子?
    终于将这几十支花绑成一束时,安王妃和孟大夫人带着人来了。
    盛卿卿下意识把花往背后藏,可她身形纤细,哪里能藏得住,安王妃同世子说了两句话,视线就移过来朝她招了招手。
    “这园里的花本也不是我在打理的,”安王妃道,“平日里被糟蹋得本就不少,比起那些,还是今日派上些用场。”
    盛卿卿捧着花有些赧然,“我本该婉拒的,这样大家也不会兴起都去四处摘花了。”
    “花种着,自然就是为了叫人高兴的。”安王妃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你们都挺高兴,这花便尽忠职守了。”
    她说着,手一举也拿出一枝花来,放入了盛卿卿的花束中。
    香气扑鼻,那是一支栀子花。
    孟大夫人在旁看得笑了起来,她道,“我说你怎么半路突然摘了枝花,不成,我也得去找一朵来!”
    她说着就左右看看,摘花去了。
    “那你说说,我送你的,是不是今日最好看的花?”安王妃平静地问盛卿卿。
    盛卿卿眨了眨眼,她将视线挪到安王妃脸上,甜甜笑了起来——倒还是今日第一次破了笑不露齿的规矩。
    “王妃今日是寿星,本是收礼的人,您给我的,自然是今日最贵重的花了。”她说着,将五彩斑斓的花束递到安王妃面前,“而这许多,也正好是大家从王妃的花园中折的,沾了您的喜气。”
    安王妃垂眼看了看,“你要回送给我?”
    “借花献佛。”盛卿卿笑吟吟道。
    安王妃脸上露出了个浅淡的微笑。她摇头,“我要真接了,我家小子可得在心里惦记上我。”
    安王世子立刻在旁跺脚喊了句“母亲”,耳根染了红。
    “收着吧。”安王妃抚了抚栀子花的花瓣,她道,“这些花配你正好,你受得起。”
    孟大夫人正好这时候回来,将手里的海棠也插入了花束中间,硬是挤在了安王妃的栀子花旁,称赞道,“漂亮。”
    安王妃看了眼,道,“还没开呢,你就折了。”
    孟大夫人满不在乎,“这才好,回去放上几日正好开花。”
    安王妃摇了摇头,她回首让下人将准备好的热乎点心送了上来呈给众人,又同安王世子说了两句话。
    盛卿卿见孟大夫人一直盯着花束看,便唤她,“大舅母?”
    “嗯……”孟大夫人长长地嗯了一声,她道,“我有点儿担心了。”
    “这花吗?”盛卿卿道,“我晓得分寸,大舅母别担心。”
    “不是这花,是这花背后的人。”孟大夫人拧眉沉思片刻,又问,“见着孟珩没有?”
    “不曾。”盛卿卿摇头,心道若是孟珩刚才往鞠场里一杵,这蹴鞠哪里还耍得起来。
    “巴巴地跑来,又哪儿去了……”孟大夫人嘀咕两声,又安抚盛卿卿道,“再待一会儿便去用晚饭了,若是饿的话就稍吃些点心。”
    两位夫人没留太久,更像是来给众人分点填肚子零嘴的,分完便离开了。
    跑动了许久的少年们早就肚里空空,一个个上前分食,盛卿卿也拈了块不知名的糕点垫肚子,单手吃的。
    孟娉婷在旁看得都累,“你便放一会儿,一直捧着手也不嫌酸?”
    “那不行,这是所有人的心意,压坏了哪一朵都不好。”盛卿卿认真地道,“我若是送别人礼物却被弄坏,一定会很伤心。”
    孟娉婷哑然片刻,才道,“一会儿还得用晚饭,你举着吃不成。”
    盛卿卿想了想,“那一会儿我让青鸾拿去找个地方先小心摆着,等回了孟府再装进瓶子里。”
    孟娉婷心情多少有点微妙,她抚了抚盛卿卿的头发,动作很小心,“好在我是个姑娘家,否则铁定哪日就被你勾得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了。”
    “二姐姐挤兑我,”盛卿卿小声回嘴,“明明二姐姐才是那个叫汴京才子趋之若鹜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