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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节
    李鱼欣然道:“袁少监和李秋官在那里,杨叔,我们过去!”
    杨思齐答应一声,二人便向前走去。
    袁天罡和李淳风正对面而坐,头微微下垂,神情极是专注的样子。
    李鱼以为二人是在打坐吐纳,修习功法,所以未敢呼喊。待二人再走近些,这才发现二人中间置了个棋盘,二人正在凝神对奕。在棋盘的外侧,还置了一具熏炉,香烟袅袅。
    此地极高,二人置身于最高处的高台上,侧面背景就是澄澈湛蓝不见一丝杂质的天宇,二人衣带飘飘,香烟袅袅,大有凌风归去的感觉。
    李鱼不禁笑叹道:“瞧瞧人家,这才是世外高人的味道。”
    杨思齐大以为然,眼见袁天罡抚须微笑,还拈起一杯茶来,优雅地呷饮了一口,指着棋盘,对李淳风仙气飘飘地说了几句什么,不由由衷赞道:“杨某自问已是不问世务了,可是与这两位大贤相比,真是要自惭形秽了。”
    袁天罡和李淳风很是专注,并未察觉二人到来。二人也是谨守君子风度,并不高声,一直走到近前,踏着那台子阶梯,一步步登上去……
    噫?
    那架天象仪的边缘,用铁丝挂着剥了皮的兔子、除了腮的大鱼、还有一只除了毛的鸽子、一条肥硕的狗腿……,旁边还搁了两把烽利的小刀。
    棋盘……
    那不是棋盘,那是一只鼎!
    一只长方形的青铜小古鼎,看那刻纹造型还有铭刻其上的文字字体,应该是秦朝的,鼎里边加了烧得旺旺的炭火,几只串了肉的铁签子横置其上,烤得滋滋冒油。
    哪有什么熏香,那烟是肉滴出了油脂,落在炭火上时冒出的烟气!
    在那古鼎边侧,上边还架着一只温酒用的汉代鎏金铜樽
    二人盘膝而坐,在他们盘曲的双腿之间,还各摆了一只淡雅晶莹、光洁如玉的晋代缥瓷莲花碟,碟里盛着炙肉的蘸料。
    李鱼和杨思齐这一登上台子,登时被袁天纲和李淳风察觉了,二人同时扭过头来,露出一张油渍麻花的脸儿,这吃的……真是美味的饕餮大餐啊!
    李鱼一阵眼晕,差点儿失足从那台上摔下去:“这俩吃货!他们在用古董烤串儿吃啊!”
    第429章 顺其自然
    看到李鱼,袁天罡和李淳风俱是一呆。
    李鱼指着两位大师,讷讷地道:“呃……两位这是……”
    李淳风看了看还在滋滋冒油的肉串,抹了把嘴巴,笑道:“呵呵,我与师兄并非持戒出家的道人,吃酒吃肉,有问题么?”
    李鱼眉毛跳了跳,道:“可……可这不是署衙办公时间么?”
    袁天罡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方手帕,已经把脸擦得干干净净,恢复了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恬淡地道:“我等向道之人,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一切随心率性,什么时间、什么章程,愚腐!”
    李鱼感觉自已的脑子明显要不够用了,这两位高人的意思……他们没长羽毛,所以不是禽类,禽类的规矩他们不用遵守。他们会飞,所以他们也是禽类,禽类有什么好处,也不该少了他们的,大概这意思吧?
    李鱼又看了看被他们当成烧烤工具的秦鼎、汉壶还有晋瓷,虽然那不是自已的,也未免有些心疼。
    李淳风释然一笑,潇潇洒洒地一甩白发,道:“说到底,不过是一件器物罢了,器物不拿来用,它的价值何在呢?世俗人以之为古物,嗅到的是铜臭之气。小友你是何等样人,也与他们一般见解?”
    袁天罡恬淡地道:“这些器物,都是取自二层静室,原本置于其中,素来也是无人问津,徒落尘埃。我二人取用一下,有何不可。身外之物呵,不过如是!”
    两人这一说,李鱼便有些赧然,高人果然是高人,比起人家的境界,自已每日里为生计忙碌的举动,真的是显得庸俗不堪了。
    袁天罡和李淳风说着,便站起来。只是李淳风盘膝而坐时,袍袂褶在了腿上,等他全部站起,那袍子才松垂下去,袍角儿翘着,一下子落在了旺旺的炉火上。
    “哎呀!哎呀!我的袍子……”
    李淳风手忙脚乱,连忙担出袍子,伸手拍打,痛心地道:“烫了两个洞!烫了两个洞啊!”
    袁天罡狠狠地训斥道:“蠢货!一向莽莽撞撞,不知小心谨慎。这样一件上好锦袍足足需十余吊钱,就这么被你毁了。”
    李淳风不服气道:“怎么就毁了,好在破在袍角儿上,也不显眼,而且洞.眼不大,找个好针娘,缝补一下也就是了。”
    袁天罡怒不可遏地道:“请针娘难道不用花钱吗?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你这样不知节俭,可不要一缺了钱,就来向师兄我讨要,上次借的钱你还未还我呢。”
    杨思齐张大了嘴巴,一时合不拢来。
    李鱼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道:“咳!家母极擅女红针织之艺,当初曾在利州都督府做过针娘的。如果李秋官不嫌弃,回头就把袍子给我,我让家母帮你缝补一下也就是了,何必去找针娘,无谓地花费。”
    李淳风大喜:“当真?太好了!一会儿我就换件袍子,缝补袍子的事就麻烦你了。”
    袁天罡一听,马上平心静气,他先把那些肉串拨到一边,免得被炭火烤焦,这才微笑着绕过那架观天仪器,仙气飘飘地道:“李小郎君看我师兄弟二人吵闹,是不是颇为惊讶?”
    李鱼忙道:“没有没有,平素一提起两位大师,在下都有高山仰止,敬畏有加的感觉。如今反觉两位大贤率真性情,平和近人,觉得亲切许多。”
    袁天罡哈哈一笑,对李鱼道:“这就是了。人生,就像踏青。你刚走在路上时,充满兴致与热情,风也柔和,天也晴丽,走着走着,就会觉得这也不过如此,那也不过如此。其实不是风景变了,天还是那天,景还是景,只是你的心境变了。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们明白什么叫本我、自我与超我吗?”
    李鱼和杨思齐愣愣地摇头。
    袁天罡道:“这个问题太过深奥,有时间我再和你好好探讨一下。小郎君,你我已久未蒙面,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啊?”
    李鱼被他绕得云山雾罩,听他一问,这才想起来意,忙定了定神,道:“哦!是这样,灵台破损严重,皇帝不是下旨重建了么?这件工程,就由在下负责了,听说是两位大师负责灵台,不知你们对这灵台有什么设想、需求,可以说给我们,我们据之设计,再交两位大师过目。”
    袁天罡欣然道:“这灵台由你负责建造吗?哈哈,妙极,妙极!本来袁某还担心会有诸多纷扰,既然是由你负责建造,那真是再好不过。”
    李鱼马上敏感地问道:“诸多纷扰?袁先生是指……”
    “哎呀,还能是什么……”
    李淳风掸着袍子绕了过来:“我和师兄年纪轻轻,便一个做了秋官,一个做了少监,一个五品,一个四品呐!这钦天监里,不知多少官员苦苦打熬了一辈子,都还不曾爬到这个位子,岂能看我兄弟二人顺眼?”
    “淳风!不得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