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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
    凌统二十七年夏,一场绵绵小雨姗姗来迟,维持了近五年的皇子夺嫡之争也近结束。
    汝阳王所扶持的二皇子势力如日中天,一举击败三皇子,大有入主东宫之势。孰料这时,京畿骁骑营却截获汝阳王通敌卖国的书信,狼子之心昭然若揭。
    老皇帝一怒之下,幽禁汝阳王于洛阳地牢。
    是日清晨,天边刚泛鱼肚白,暖阳霞光隐在缥缈云雾之间,天地一片寂然。
    刚下了两场雨,洛阳地牢内阴冷潮湿,虫蚁成群,蚊蝇乱飞。陆绥百无聊赖靠在阴冷的墙壁上,随手捏死一只蚊子,他的身侧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尸堆。
    洛阳离京城相隔十万八千里,天高皇帝远,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加上此处阴暗无光,他过的不知今夕何夕,索性也放宽了心。
    说来也笑话,汝阳王自年少成名以来,过的顺风顺水,傲世惯了,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为安静的时刻。
    正是神游之际,走廊内的灯火轻微摇曳,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陆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的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缠着几圈厚厚的绷带,上面还有已经干涸的暗色血迹。他是皇亲国戚,没人敢对他动私刑,大概是他霉运当头注定翻身无望,想要整他,不放在明面上就行。
    前天他被压入刑室受刑,银针自指缝之间扎入皮骨,疼就把他疼晕了两回。
    “一帮狗娘养的杂碎,等老子出去了,一定剁了你们去喂狗。”陆绥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低头丝丝抽着冷气。疼死他了。
    头顶上传来锁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吱呀一声,牢门开了。一双银白色的鞋尖和一方洁白衣摆落入了陆绥的视野,因着下雨的原因,鞋尖上沾了少许污泥,却也依旧难掩来人这儒雅拔俗的气质。
    陆绥怔了一下,没抬头,也不大想开口说话。
    温庭弈似是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只默默从食盒中取出几道精致小菜,轻声道:“王爷,臣来看您了。”
    陆绥浑身不自在,别扭地轻哼一声,冷笑道:“温大人真会惺惺作态,本王能有今日,还不是多亏了大人的一手妙计。大人好能耐,陆峥那么一个烂泥都能被你玩出花来。好一招祸水东引暗渡陈仓,本王一旦倒台,二皇子必将失势,我俩栽在你手里,当真是叫人气愤。”
    陆绥自顾自的发了一肚子火,心情但是舒爽了许多。这次汝阳王府的劫难是不是出自温庭弈之手,他并不确定,而且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毕竟,他手握天鹰令,领军六十万,杀他一人事小,整个边境跟着人仰马翻那可就是大事了。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因为他看见温庭弈就没有好气,纯心想要恶心他
    温庭弈依旧笑得温润,淡淡开口:“王爷的嘴巴一如既往的毒……不过,臣习惯了。”
    陆绥被他噎了一下,脸色不快,嘴也跟着没了轻重:“本王也是想不明白,好说本王也跟你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怎么愣是没有发现你的真正嘴脸?也多亏了本王一封休书写得早,不然这会儿坟头上的草都有半人高了。”
    温庭弈为他布菜的手一滞,很快又一切如故,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挖苦嘲讽。
    温庭弈是陆绥还是世子时迎娶的世子妃,比陆绥还要大上两岁。陆绥是老王爷的独子,甫一出生便被圣上封了世子,十五岁时领兵奔赴西北战场,三战三捷,一战成名,风光无限。虽为亲王之子,却是皇太后的心尖肉,享着连皇子公主都比不上的荣宠。要说唯一的不如意,大概就是娶了个男子为妻,受尽了天下人耻笑。
    嫁给陆绥之前,温庭弈也是一个二等文毅侯,偏生生不好好守着爵位,娶妻生子,荫蔽子孙,反而在大冬天跪在帝君殿前一天一夜,只为下嫁汝阳王府。那时太后患病,陆绥没了依靠,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自打温庭弈进门,只当没有这个人,请缨赶去西北,一去就是三年。
    陆绥静静看着眼前这个低头为自己布菜的男子,忽的觉得心酸。
    那年隆冬,战事吃紧,陆绥领兵突击,不料中了敌军埋伏,虽侥幸逃回军营,却中了敌军一箭,昏迷不醒。等他醒来时,却见温庭弈躺在他的身侧,脸色苍白如纸,鼻息微不可闻,昏迷之中依旧固执地握紧了他的手。
    原是那箭上淬毒,虽有医治之法,但此法凶险,无异于以命换命。温庭弈连夜赶至西北,竟是为了救他。
    那时自己一颗心,真真实实为他而动过。
    温庭弈将筷子递去,细看之下,见他在牢中不过几日,竟然消瘦了很多,不禁关心道:“王爷,臣做了您喜欢吃的饭菜,您都瘦了,要多吃一些。”
    陆绥有些恍惚,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当年那段如胶似漆,恩爱异常的岁月,没有背叛,也没有算计和失望。
    陆绥轻轻嗯了一声,刚一伸手去接,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有伤,行动不便。
    温庭弈眸色微变,问道:“王爷,还是让臣来服侍您吧。”说着就用筷子夹住一块鸡肉给陆绥递去。陆绥乖乖张嘴,吃的很是满足。
    温庭弈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一丝不苟落在他身上也能再生出几分可爱和令人心安。
    陆绥只管乖乖张口,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俊美男人,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他自己怎么也不愿承认的,他对温庭弈还存留的爱。
    汝阳王世子生性多疑,心门固守,却只为一人而开,谁能想到,这一份赤子之情,也终究被辜负。
    得知温庭弈暗中为三皇子陆峥卖命的时候,陆绥气得想杀他,但却没能下得了手,最终只能一封休书恩断义绝,死生不见。
    “珩萧,若你当初不曾背叛我,不曾舍弃我,该多好啊……”
    陆绥的一声轻叹落去温庭弈的耳中,激起千层浪。可他不能心软,不能退步。于是,他只能扯开话题:“王爷,臣带了青梅悴,您要来一杯吗?”
    陆绥勾唇一笑,开口道:“自然是要品上一品。你走以后,王府就只剩下一坛,本王舍不得喝就一直埋着,这么多年,本王早就馋了。”
    “当年本来想新酿上几坛给王爷留着解馋,终归是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温庭弈取出青瓷酒盅,为他斟满一杯,“王爷试试,看看臣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陆绥接过酒盅,仰头一口饮下,又用衣袖擦擦嘴角:“不错,待本王出去,定要再与你痛快畅饮。”
    “王爷觉得自己可以活着出去?”
    “为何不?本王坐拥六十万大军,如今,整个天鹰营都在本王手中,本王何惧……”陆绥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看到了温庭弈眼中流露出的浓浓不舍。
    那一瞬间灵台清明,陆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珩萧,你来这里,是为了......”
    温庭弈用手指止住了他的话语,两人额头相抵。温庭弈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是一节又一节的惊雷:“自然是为了与王爷道别。”
    “圣上有旨,汝阳王与三皇子欺君罔上,意图谋反,以谋逆罪处凌迟之刑。天鹰营的将士早已由二皇子接手,一旦反抗,一并视同谋逆,杀无赦。”
    温庭弈轻轻替他擦拭掉脸上的污泥,吻了吻他的鬓角:“殿下,二皇子待您极好,临死拉上三皇子为您陪葬。您盼着二皇子用天鹰营救您,他却早已视您为眼中钉,除之后快。”
    陆绥觉得全身的力气正在不断的流逝,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朦胧,他哑声道:“珩萧……你要做什么…你别做傻事…”
    “洛阳地牢失火,牢内罪犯蜂蛹逃窜,汝阳王不幸葬身火海,至于三皇子,三千多刀一刀也不会少。”
    “阿绥,你会活着的。”
    陆绥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却固执地强撑精神,他几近哽咽:“珩萧…你别…犯傻,我在…呢,我护你。”
    温庭弈只是那样静静看着他,唇边是一如既往的笑意。
    “阿绥,我也在想,若我当初没有让你发现我背叛了你,该多好…”
    “阿绥,我知道你平日里的大手大脚都是装出来的,我为你准备了一些金银,虽不多,但却可以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抱歉阿绥,我不能陪你,我要你活着。”温庭弈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所有想说的最终只剩了一句。
    “还有,阿绥,你是个好丈夫。”
    滚黑的浓烟从走廊中蔓延过来,不消片刻,地牢便被漫天的火焰所笼罩。火势冲天,地牢内很快便乱作一团,
    陆绥微微睁开眼,就见一身白衣的温庭弈笼在火光之中,白衣翩飞,似是要被大火吞没,而自己则正被人拖着往牢外走去。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狠命一口咬在那人手上,然后电光火石之间挣脱禁锢,直向温庭弈奔去。
    “珩萧,我不走。我这个混蛋,死了一点也不委屈,但你不能死!”陆绥冲过去,将人一把抱入怀中,先前的药劲儿并没有过去,他只能用尽全力的抱住温庭弈。
    温庭弈倒是没有反抗,只轻轻叹了一声:“真是个傻子……不过阿绥,你能陪我,我很开心,。”
    火势渐大,却无法阻拦两个相拥的身影。陆绥将人搂在怀中,只觉心中安稳异常,眼前走马观花划过一生剪影,最终定格的却是那年战场上,被朔风带去的心动:
    “殿下,其实臣是心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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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爷呼呼来啦~老阿姨的玻璃心经不起摧残所以给大家奉上这么一篇甜到齁的小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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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爷文案无能,但文章有料,小天使们不要被文案吓退,正文很好看的(信我!尔康手)如有假话,橘头放上来给小天使们扒着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