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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节
    没有军队参与的修行者和修行者的战斗之中,能够阻挡圣师的,唯有大量的大国师阶修行者或是其他圣师。
    然而大国师阶的修行者,同样稀少。
    且没有人想到,会在此时此地,便发生这样的战斗。
    在这种时候,任何氏族的力量,任何官阶权势,都是无用,唯有纯粹的力量才能决定一切。
    紫色蛇形小剑身上所有的光线骤然全部熄灭。
    蛇形剑身骤然扭曲起来,符文纹理深入剑身,小剑像是被无数无形的钢线切断,在空中变成无数的碎片。
    然而与此同时,无鼻修行者吐气扬声,体内所有的魂力,不顾一切的喷发出来,涌入到手中的金黄色方锤之中。
    金黄色方锤狠狠的敲击在了黑金马车上。
    无数股金色闪电从金色方锤上绽放而出,就像一朵巨大的金色葵花,在黑金马车上绽放。
    黑金马车往上掀起。
    金色方锤上所有符文熄灭,无数比河沙还要细小的金色粉末掉落,黑金马车上无数玄奥的符文中亦然,金黄色全部褪去。
    无鼻修行者胸腹间一条条的伤口全部震开扩大,仰面往后倒下。
    黑金马车之中,江烟织的耳洞之中,流出鲜血。
    独腿老人已至车前,伸出手来。
    他的手距离车门数尺,激荡的魂力,却是在这黑金马车车身符文全部损毁之际,震开了机括,车门洞开。
    江烟织的双手原本空无一物,就在此刻,他伸手,抽刀,从座下软垫之中,抽出了一柄很老,很普通,刀刃甚至许多处缺口的百炼钢黑色长刀。
    这柄长刀,是他这一生用得最多,最熟悉的刀。
    他左手抽刀,右手食指,却是重重的敲击在了这柄刀的刀尖。
    无数的光线从他的指尖和刀身上迸发而出。
    这并不是他磅礴的魂力激发出的光线,他的魂力,在这个瞬间,在他的指尖压缩和凝聚成一个极小的微点。
    这些光线,是人耳所不能听到的某种音频,切割震荡着空气之中某种相合的元气力量,产生的光线。
    没有任何声息,江烟织的这柄刀碎裂成了无数碎片,和无数光线,一起冲向了独腿老人。
    独腿老人身前的衣衫全部化成了粉末,他的面前,有一股力量一收,一炸,就如同一个黑洞爆开。
    所有的光线熄灭。
    江烟织眼中的火光,也开始熄灭。
    似乎没有任何东西接触到独腿老人,然而独腿老人的腹部,已然洞开一个大洞,内里所有的肚肠全部被震得粉碎,似乎被人全部挖空了。
    独腿老人低头,看到了自己洞开的腹部。
    然而他却是没有丝毫的惊恐和震惊,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脸上却是反而露出了笑容。
    江烟织看到了这名老人的身上,除了那一个洞开的大洞之外,肺部和肩部,还有数个完全不能消失的,显然是长时间穿入锁链之后,甚至肉体已经自动愈合避开那些锁链而产生的孔洞。
    他骤然想到了这名老人的身份。
    “你竟然还活着?”他不解的看着这名老人,问道:“值得么?”
    “对于敌人……没有什么比破坏敌人最为在意的东西,更值得的事情。尤其是在你的敌人或许已经死去,你已然失去直接报复他的机会时。”这句话很长,而老人的伤势恐怖到不能再恐怖,所以只是说完这句话,这名老人便倒下,死去。
    ……
    一道急剧的啸鸣掠来。
    一名黄袍老妇人出现在江烟织洞开的车门前。
    她的身上插满着许多闪亮的金属弩箭,在停住的一瞬间,这些金属弩箭全部裂开,全部变成一条条的金属细丝。
    这些金属弩箭,并没有能够在她的衣袍和身上,留下任何一丝破损,反而只是被她的速度,压迫着顶在了她的身上。
    在看清江烟织的模样时,这名显得无比强大的老妇人,却是骤然呼吸停顿,双手都微微轻颤了起来。
    一辆黑金马车,从远处轰鸣而来。
    更远处的街巷之中,也响起了急剧的破空声和黑金马车的轰鸣声。
    在第一辆赶到的黑金马车停下之前,江烟织往前倒下。
    一股气浪从他的身上震出,似乎体内飞出了无数的尘埃。
    在这一瞬间,黄袍老妇的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看到的不是江烟织的死去,她眼中所见的景象,是很多很多年前,中州城的很多条街巷之中,都在流血。
    一片血红。
    第五百六十章 失控
    很多年前,中州城不如现在庞大,也不如现在这样井然有序。
    一些生意,一些工坊,甚至一些官位,都是中州城很多人明争暗夺的对象,权势消隐、滋生、交换,那时候权贵手中的力量,还不到私军的规模,所以那个时候,是江湖人物的天下。
    很多权利的更替,往往都是由数千江湖人物在某一夜的街巷长刀砍杀过后完成。
    江烟织便是无数鱼龙混杂的人物之中崛起的枭雄。
    中州城越来越庞大,街巷之中也平静了很多年,然而就在江烟织的长刀碎裂、暴戾而不甘的倒下死去之时开始,中州城的很多街巷之中,再度开始流血,铺满血红。
    一切来得太快,太过突然,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些没有资格上朝面君的官员,在刚刚走出家门之时,便被人狠狠的撞入怀中,被匕首在胸腹之间连轧了十数个伤口。
    这些伤口都很深,昭示着行凶者暴怒的心情,短短的匕首竟然硬生生的刺透胸腹,匕首尖刺穿了后背。
    一些刚刚从宫门外离开,还在忧心忡忡的想着明日事态将会怎么发展,明日圣上会不会依旧不举行早朝的官员,都遭受了伏击,有些和车马、随从一起,被长刀斩成了碎块,有些大轿被弩箭射成了刺猬。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街巷之中,中州卫和一些手持连弩的人开始了厮杀。
    一些手持长刀的人,开始和中州卫进行了厮杀。
    一些手持长刀的人,和手持连弩的人开始了厮杀。
    恐惧、厉吼、砍杀声、鲜血喷洒的声音,无比混乱的充斥于许多街巷。
    许多聚集在宫门外还没有离开的官员面色雪白,不敢相信就在这半日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夕之间,就像回到了七十余年。
    当时李真石和张秋玄这样的年轻人,才刚刚走进中州城,感叹不如现在十一的中州城无比雄伟壮观的时候。
    ……
    和那名胡家大供奉,黄袍老妇人预见的一样,中州城尽杀声,大乱。
    破坏永远比创造难,要制造混乱,要破坏秩序,比控制混乱和建立秩序简单得多。
    江烟织本身是江湖枭雄,虽然坐在重重帷幕之后很多年,但他骨子里,依然留有江湖人物的血。
    李真石等人在般若走廊之中死去之后,他的愤怒和暴戾就已经到达了顶点。
    他甚至可以先不去考虑神象军到底是出自谁的安排,因为如果不是皇帝要在般若走廊之中暗杀李真石等人,别人也很难用神象军起到一石二鸟的作用。
    一件事归一件事,这是江湖人物的处理方式。
    李真石是死在皇帝手中,皇帝要对付江家,所以他自然要反击,要让皇帝付出代价。
    若不是对着中州城,对着这个因为许多兄弟和朋友的鲜血才建立起来的帝国有着异常深厚的感情,他在得自般若走廊之中的消息之后,便肯定会直接在中州城大杀四方,甚至他会采用江湖人物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刺杀皇帝。
    跟随着江烟织和李真石的许多人,也都是江湖人物,这些人,本来就是很多年前在市井之中,明知砍杀不过某些敌手,都会因为义气和抢地盘,哪怕丢了性命,哪怕被对手砍十几刀,也要冲上去砍想砍的人一刀的那种人。
    江家的力量,在这个清晨,本身就已经成了一个一触即爆的火药桶。
    只是因为江烟织的最后一丝理智和不舍,以及其余那些黑金马车之中的老人的努力和压制,这个火药桶才没有爆炸开来,才给了皇帝处理的余地。
    江烟织的死亡,就相当于点燃了这个火药桶的引线。
    而且最为关键的在于,在江烟织被刺杀之后,许多江家的力量,也迅速的遭遇到了血腥的刺杀。
    就像很多年前的中州城中一样,一个帮派的老大突然被人刺杀,几个骨干又死去,接着许多人又接连不断的被刺杀的情形下,这个帮派剩余那些兄弟,所能做的事情,便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自然会展开最后的反击,杀死他们可以杀死的敌人。
    这种只是不想被莫名其妙的砍死,不想白白死去的群龙无首的暴戾反击,本身就根本难以控制。
    皇帝的力量,当然首当其冲的遭受报复。
    一些死忠于皇帝的官员第一时间在各个街巷、家中,遭遇血腥刺杀。
    一些已经被江家知道的皇帝的暗线、暗桩,情报单位,被捣毁,密探被杀死。
    ……
    在进宫表面态度,离宫之后马上遭遇刺杀,这件事情,在很多人看来,非常有蹊跷。
    云秦皇帝长孙锦瑟自然最为清楚,刺杀江烟织的事情,完全和他无关。
    尤其是七辆黑金马车并驾齐驱彻底表明了态度之后,即便他想杀死江烟织,也不可能采取这样决裂的手段,他自然不可能这么愚蠢。
    然而很多人可以确认自己并不愚蠢,但要让相信自己不愚蠢,却是件很难的事情。
    他派出的人,派出的中州卫第一时间开始搜索,追杀的,是那些刺杀江烟织的刺客。
    不仅是他,很多元老,以及其余官员的力量,都在追查这个真相。
    然而他派出的人,中州卫,也很快绞入了江家的反噬之中。
    于是一切都失控了。
    一些在他看来并不属于他的力量,并不属于他的官员,也开始遭受刺杀,他当然有一丝清醒,这些恐怕不是江家在最后的反击之中杀死的,然而可以确定的是,这一个上午,在中州城许多流血的街巷之中,死去的许多官员,他被捣毁的许多秘密机构,对于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一些力量,都是江家的人做的。
    尤其是在皇宫之中,都有一些刺杀传出,就连怀着龙子的云妃都遭遇了刺杀,受了些惊吓之后,他在极度的暴怒之中,便明白,自己已经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现在所能做的,便只有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将那些正在大杀四方的江家人,全部拔除,全部杀光。
    一列列中州卫的军队,开始涌入江家的产业,江家的宅院,开始杀死一些还击的江家人。
    ……
    三辆黑金马车再次聚集在彻底清空的某处街角。
    “倒下的不仅是江烟织和江家,这是一场肆意的刺杀和清洗。”听着远处街巷中一些厮杀和惊恐的悲泣声,胡沉浮的声音,首先在其中一辆马车中传出。
    “谁有能力这么做?”
    一个苍老平静的声音响起。
    另外一个声音又马上从黑金马车中响起,异常冷戾:“我们、陈家、钟家、容家、文玄枢,还有圣上。”
    “相比我们,文玄枢和圣上,自然更值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