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圣上的意思,却多少有几分特殊的意味。新人入宫第一晚便承恩,这在后宫又得惊起多大的风浪?
薛公公虽是这样想着,面上却并没有露出太大的神色。这帝王的心思难测,倒也不是无法揣测,只不过,唯一不变的就是后宫的女人,你以为你是得沐天恩了,实际上,有些东西,谁又能看的透呢?
好在,他一个内侍,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了,这些起起伏伏,也早就不甚在意了。为人奴才的,尤其是在明光宫当值,最要紧的不是小心,而是分的清楚主次。自个儿的主子,可不是后宫的那些个女人。
薛公公领了旨退了出来,就到钟粹宫传旨去了。一宫主位,连圣上都给几分面子,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下头的人了。不过,就不知道这德主子是不是个懂的分寸的了。
一会儿子的功夫,想必整个后宫都要睡得不踏实了。
钟粹宫的院内,跪在地上的女人听完内侍口中的话,脸上的
欣喜怎么掩也掩饰不住。这入宫的第一天,就被翻了牌子,怪不得母亲说皇上对身为大将军的父亲很是看重,进了宫里,自是待她不一般。
“娘娘,奴才给娘娘道喜了!”薛公公俯□子,脸上堆满了笑意。
张幼仪看了眼面无白须的内侍,心中掠过一丝的厌恶,这后宫之中,若说有什么让她觉得膈应的,那就是这些个阴不阴阳不阳的东西。
“嗯,都是圣上隆恩,你先退下吧!”张幼仪拿起绣帕掩了掩嘴角,侧身避了避。
跟在薛公公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俱是大惊,这德妃娘娘,可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说起薛公公,在宫里可是不一般的人,身为奴才能够侍奉两代帝王,那得有多大的本事?更不用说,从新帝登基到现在,这宫里的奴才哪一个看不明白圣上的隆恩。
虽是这样,两人却是不动声色的立在一边。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望这德妃娘娘能够圣恩独宠,否则......
薛公公闻得这话,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只是恭敬的退了下来。只有身旁的几人能看的到他眼中的深意,身为内侍,最忌讳的东西可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吗?
“公公?”身后一个长得清秀的小太监忐忑的开口。
“嗯?”薛公公抬了抬眼,朝他看了过去,半晌才抛出了一句话:“这圣上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德妃娘娘这里,日后可得妥帖着点儿,别出了什么岔子。”
小太监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点了点头,却又听薛公公不轻不重的吩咐道:“今个儿入宫的几位娘娘,想必也很想知道圣上的意思,差人传过话去吧,可别让几位主子等急了。”说着面上挂了几分晦涩不明的神色。
“是,奴才这就去办!”身后的小太监机灵,这话一出哪里还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也是,入了宫不把他们这些人当人看的,倒要她们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小太监得令,几下就跑的没影儿了。长长的宫道上,忽明忽暗的橙光显得格外的幽深。
后宫之中,因着帝王的一道旨意,乍然惊动了。
凝芷宫内,萧清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认认真真的看着,一会儿还很有兴致的轻笑两声。这样的神态,倒让立在身侧的丫头琳琅按耐不住了。
“娘娘,亏您还能看的进去。”琳琅跺一跺脚,急急的叫到。
> “怎么了?”萧清瑜抬了抬眼,装作不解的问道。
“娘娘!”琳琅没好气的叫了出来,这丫头,真真是越发的放纵了。不过,这样性子,才不至于太无趣。
萧清瑜莞尔笑了笑,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去,给主子我倒杯茶去。”
琳琅朝她瞅了一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才朝桌前走去,片刻,就端了过来,递到她的手中。
“这消息是怎么传过来的?”萧清瑜吹了一下,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才正色的问道。
“是守夜的奴才传的,至于其他的奴婢就不清楚了,再说,这圣上的旨意一下,可不就传来了吗?”
萧清瑜敛了敛眉,心中却是有些好笑:“话虽没错,不过,你不觉得,还是有些太快了吗?”从明光宫到钟粹宫,路程虽不远却也有些距离,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片刻的功夫,她这边就知道了。若不是特意而为,萧清瑜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琳琅不解的问道:“娘娘的意思......”
“琳琅,你觉得钟粹宫的主子是不是很幸运?”萧清瑜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琳琅沉思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问道:“您的意思是皇上......”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萧清瑜似真似假的说道:“不管是不是皇上,现在德妃都避免不了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说完这话,她才微微扬起唇角,眸中溢出了一丝笑意。这后宫之中,固然是怕失宠,可最怕的还是做那众人眼中的靶子。女人的嫉妒,就向那炉中的火星,微微一点就能蔓延开来。
德妃承宠倒让她松了一口气,好在,明光宫的那位,选中的第一颗棋子不是她。是她不够分量还是?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她能揣测的了,指不定,在帝王的心中,这样的分量才不轻不重刚刚好,不是吗?
萧清瑜轻轻的抚在茶盏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吩咐下去,叫众人都不要招惹钟粹宫的人,能避则避。”既然已经燃了起来,那她就再加吧火吧,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妒忌。
琳琅闻言,朝绣榻上的主子看了一眼,只见她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只是那双明眸,却显得格外的分明。这一刻,琳琅觉得,她的小姐,也许本该就是这样的。就如她所说,后宫之中,永远都容不下锋芒毕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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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有很多人都无法入眠,其中还包括早就入宫的兰贵人。
“主子,天色不早了,歇着吧!”说话的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翠儿。跟在贵人身边多年,她自是知道主子的心思。只不过,这些事情,即便她担心也没有半分的作用。
身为后宫的女人,想要活的舒心,就不能在这事儿上计较。不过,话又说回来,入了后宫,还有什么其他的可以计较呢?
“翠儿,听说,三宫的主位娘娘今日都进宫了?”兰贵人蹙了蹙眉,眸中却透出一丝的怨愤。是了,身为女人,最介意的就是自己的枕边人看上别的女人。可笑的是,她还不能表现出半分的怨气。
一个小小的贵人,拿什么和那些人斗呢?她没有那个资格,从来都没有过。即便之前淳皇后在时,她也只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弄的棋子。不变的是,她这颗棋子,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如果能够选择,她宁愿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是冷冰冰的事实。
是了,如今的她,是个身份尴尬的贵人,若不是皇上怜惜,她又如何能够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恐怕,等待她的会是三尺白绫或是凄凉的冷宫。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眼神暗了暗,半晌才站起身来。不管怎样,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不是吗?既然爱上了皇位上的那个人,她一生都注定要和别人周旋下去。
因为,她的爱,容不得别人半分的看轻。她看着香炉里的缕缕幽香,唇角勾勒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抽了,代发~
☆、拜见太后
凝芷宫内,琳琅细心的给萧清瑜簪上一支海棠滴翠碧玉簪,铜镜中的女子,皮肤细腻柔滑就像羊脂玉一般,细长的睫毛淡淡的垂了下来,耳边一条细细的流苏摇曳生姿。
“主子,是不是素了点儿?”琳琅看着萧清瑜一袭淡蓝色的纱裙,并没有任何的青玉配饰,这样的妆容,肯定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
萧清瑜看着镜中的自己,莞尔一笑并没有开口。这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再说,一会儿去拜见太后,穿的太过隆重了倒显得刻意。现在这样,不浅不淡,刚刚好。既不出挑,又不刻意低调,她自然懂得,一味的低调其实就是高调了。
待梳妆完毕,萧清瑜这才站起身来,看向身旁的琳琅,开口问道:“钟粹宫的那位有什么消息?”
琳琅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这才回道:“主子,皇上今儿个传了口谕,体谅德妃娘娘初次承恩,特免去了凤栖宫的请安。”说完这话,这才小心翼翼的瞧了瞧萧清瑜的脸色,见她并未发作,这才安下心来。
萧清瑜微微挑眉,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个幅度。如此深厚的宠爱,她该妒忌吗?先不说她与这位新帝根本就尚未谋面,即便如此,她又怎敢奢望这般的宠爱?
看似深宠,实则陷入险境,这帝王的手段,的确果断的很,一个女人的生死,他从来也不会放在心上。在这后宫之中,后妃的命数,恐怕也如蝼蚁一般。
“娘娘?”琳琅瞧着她的神色,倒有些看不明白了。
萧清瑜回神莞尔一笑,伸手按在她的手上,缓缓问道:“除了皇上的宠爱,你可还看见别的?”
琳琅心中不由得一沉,不确定的问道:“娘娘指的可是这后宫的妒忌,可是有皇恩眷顾,想来别人暂时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吧?”琳琅抬了抬眼,看向了端坐在那里的人。
萧清瑜淡笑摇了摇头,微微扬起唇角:“这后宫的妒忌向来存在,如果循序渐进倒也未尝不可。不过,这钟粹宫的主子,隆恩过重,你猜猜看,最后坐不住的会是哪位?”
说完这话,她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才刚入宫,好戏就上演了。她还自认为自己是个急性子,怎料,明光宫的那位,动作更是快的让人始料未及。
她的明眸微动,睫毛淡淡的垂了下来,她很庆幸,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不是她。不然,这
一刻,她哪里还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
“主子,时候不早了,该动身了。”琳琅柔声提醒。
萧清瑜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由琳琅扶着缓步走了出去,外边的冷风一吹,她的心中却越发的清明起来。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开始。
太后的居所凤栖宫,侍奉的宫女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只留下掌事的崔姑姑留在内堂给这位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梳妆。崔姑姑动作轻柔细心,举止投足间自由几分常人所没有的熟稔。
“方才薛公公来是有什么事吗?”绣墩上的女人漫不经心的问道,只在她的眉目间留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崔姑姑怔了一下,小声的回道:“是钟粹宫的主子,皇上下旨免了这位娘娘今日的请安。”话说到最后,犹自怀着几分揣测。这位小主子,可是她看着长大的,自小便是个极有主意的,比起先帝来手段越发的果断。如今这般,她倒有些看不明白了。
太后点了点头,面上却没有一分的异色,她的儿子,她还能不清楚吗?这般动作,很明显是特意而为。既然如此,她也得有些表示,不是吗?
“将那支红玛瑙歩摇赏给钟粹宫吧!”说完抬了抬眼,盯着镜中自己的容颜。二十多年的时光,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这一袭威严端重的服制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不过,这也意味着,她这一生,注定要消磨在这深宫之中了。也许,就像他所说的那般,她本就是属于皇室的女人,一般的男人,无法征服她的心。
崔姑姑点了点头:“奴婢自会亲自送去!只是,皇上的意思?”
太后像是没听到似的,径自低头不语,半晌才说道:“皇上那边,自有他的主意,你还看不明白吗?”说完朝身侧的人看了一眼,眼中尽是不信。
崔姑姑兀自笑了笑,福了福身子:“娘娘,可别折煞奴婢了,奴婢哪敢妄测圣意。”虽是这样,眼中倒有几分了然的意思。只不过,她想不清楚的是,这镇远大将军,何以让圣上这般看重,别是......
沉思间,有小太监在外回道:“启禀太后娘娘,贤妃和淑妃还有兰贵人来给娘娘请安了。”
太后点了点头,开口吩咐:“都请进殿里来吧!”
“喳!”
待萧清瑜走进内殿时,一眼就看见端坐在绣踏上身着一袭明黄色宫
装的太后娘娘,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头上戴着一支金色的步摇,流苏垂至肩上,愈发显得贵气。
萧清瑜暗暗敛眉,心里暗道,这位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后宫之中,斗败了则死无葬身之地,胜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萧清瑜随着众人盈盈下拜,柔声说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点了点头,含笑说道:“都起来吧,崔姑姑,赐座。”
众人复又谢了恩,这才端坐下来。
只见太后瞅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兰贵人,关心的问道:“怎么如此憔悴,身子又有不适了吗,要不传太医瞧瞧?”
兰贵人闻言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的回道:“今早已经叫太医把脉了,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多谢太后关怀。”
“哦,兰妹妹这话倒让人听的有些奇怪。妹妹在宫里呆久了,身子却也越发的金贵了。”开口的是左相之女苏敏容,只听她一声浅笑,拿起绣帕来掩了掩嘴角,目光却看向了有些孱弱的兰贵人。
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与尴尬,坐在首座的太后眼掠过一丝了然的意味,只是,看着淑妃的目光,似乎带了几分揣测。
萧清瑜微微抬眼定定的看着立在殿中的女人,这样的挑衅,实在是有些迁怒了。淑妃这般,不过就是因着钟粹宫的那位。若说,昨晚的侍寝让她感到不安,那今日的那道旨意就的的确确踩到了她的神经。
这不,拿捏不了那位,可不就拿着这位分卑微的贵人出气了。不过,这兰贵人,好歹也在宫中多年,又是淳氏一手□出来的,真就这般好欺辱吗?
兰贵人的面上尴尬了几分,却很快朝淑妃这边福了福身子,柔声说道:“娘娘这话嫔妾就有些听不懂了,嫔妾自幼身子骨不好,本来无福侍奉皇上,幸得圣上垂帘才能在宫中有一席之地,哪里有什么金贵?”说着话锋一转,微微蹙了蹙眉头,声音依旧柔和却是沉沉的压了下来。
“再说,要说金贵,嫔妾哪里敢和娘娘相提并论,娘娘出生高贵,又是一宫主位,自然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妹妹现在这里给姐姐道喜了。”这一番不轻不重的话压了下来,淑妃的面上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这兰贵人的话,明明就是讽刺她身份高贵,却依旧不得皇上垂帘,比起来,还不如她这位分卑微的贵人呢!
“你......”淑妃微微动怒,最后却
也只是恨恨地说道:“如此,倒是姐姐的不是了!”她的眼中划过一丝不甘,握着绣帕的手也紧了几分。转头朝萧清瑜笑了笑,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平日里只听家母说萧妹妹身子孱弱,今日和兰妹妹一比,敏容才知道何为嬴弱。”
萧清瑜心里一沉,这话就是要将她拉入战局了。不过,什么时候出手,可不是她淑妃说了算。这样想着,她眉目一转,笑着应道:“女子本就孱弱,姐姐就莫要说笑了。今日是给太后娘娘请安,旁的话就不要多说了,免得娘娘怪罪。”
她一提醒,淑妃才有些惶恐,抬头看了看上座的太后,刚到起身告罪,便被人沉声打断了。
“好了,德妃初次承恩,皇上体谅也是有的。不过,既然入宫了,日后就都是皇上的女人,后宫安宁,朝堂才能安宁。为人妾侍,最要紧的就是德行,若是德行有亏,宫里可断断容她不得!哀家在宫里二十多载,那些个肮脏的手段,可不想再见到了!”
众人听着太后的语气重了几分,都不敢在吭声,起身应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闻得这话,上座的人才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缓和了几分:“过些日子宫里头就更热闹了,哀家倒是不求什么,只要皇上龙体康健,后宫安宁,那就是江山社稷之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