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口有几棵非常高大的绿植挡着,从曾柔坐的位置没办法马上看到进店的人是谁。
会是涂涂吗?
在自己的作品里给自己创造一个人物,又或者她也穿过来了?
曾柔七想八想,心越跳越快,握着咖啡杯的手蓦地收紧,短短几十秒钟的时间,紧张得好象几个世纪长。
终于一个身影从绿植后面走了出来。
不是涂涂!
曾柔失望的靠回座位。
进来的是个男人,身材颀长,气度不凡,虽然离得很远,曾柔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强大厚得的威慑力。
随着他的出现,整家店的温度都好似降了几度。
大约是和韩域呆得久了,曾柔对此并没有太明显的感觉,吸引她注意的是男人脸上的银制面具,以前总看小说里描写戴着面具的男人,总觉得是在鬼扯。
曾柔不太喜欢太过脱离现实的文学作品,看到了总不免在心里吐糟。
戴面具出门,不怕被围观吗?
可这个面具戴在眼前这个男人脸上,竟然毫不违和,曾柔竟然觉得有点儿酷帅的感觉。
至于围观,以男人身上强大的气场,总以令人忌惮,应该没什么人有这个胆量,哪怕只是偷偷瞄上一眼怕都需要些勇气。
当然,曾柔是不怕的,她定定的看着男人在靠近书架的角落位坐下,和曾柔喜欢窗边的明亮不同,男人几乎将自己完全隐在暗影里,只有他银色的面具闪着幽幽的寒光。
曾柔看着小店员战战兢兢过去,不久端了杯清水过去给男人,然后迅速离开。好象在多呆一秒就会被男人冻死在那儿。
男人感觉到曾柔不断投射过来的目光,转眸望过去,漆黑的瞳仁凌厉冰冷如一把锋锐的冰刃直插过来。
曾柔来不及回避,目光与他隔空相遇,眼睛不由得震了一下。
但也只是很短的一瞬,便淡定了一下,不温不火的微微勾起唇角,向男人颔首致意。
在曾柔看来,她看男人不过出于欣赏,没有恶意,就算被男人抓包,礼貌的打个招呼并不失礼。
当然也归功于她做私家侦探之后练就的强大心理素质,曾经她好几次被跟踪对象发现,全靠她淡定自若的应对,才保证了任务的顺利完成。
所以,抓包不可怕,谁怂谁尴尬。
男人显然没想到曾柔会是这个反应,微微窒了一下,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曾柔脸上的笑弧增大,又看了男人两眼才慢慢收回视线。
她只是好奇经常在各种小说里出现的面具男会是什么样子,她记得很多小说都喜欢将戴面具的男人设定为男主角。这样清贵的男人,在他的人生舞台上应该就是男主角吧!
想起曾经看过的形形色色的网文小说,曾柔不禁又想起了涂涂,那其中大部分都是她推荐给自己的,里面好象有一本就是以面具男作为男主,虐中带甜,看得人十分酸爽。
这时小店员跑了过来,虽然只是短短不到一下午的时间,但她好象已经把曾柔当成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
她拍拍小胸脯,“哎呀妈啊,刚才可吓死我了!你觉不觉得,自从那位客人进来,店里就好象变冷了,我刚刚已经调大了暖风,可还是觉得凉嗖嗖的。”
曾柔被她孩子气的表现逗乐,作为一名私家侦探,曾柔的好奇心比一般人都重,这时候忍不住问,“那位客人经常来吗?”
小店员歪着头想想道:“也不算经常,差不多一两个月来一次,不过,他之前都没这么早来过,每次都是老板亲自接待他。刚刚我问他喝什么,老板没在,他连咖啡都没让我冲,只要了清水。”
小店员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我做的咖啡应该也没这么难喝吧?”
这句她是真的在问曾柔,并且眼睛忽闪忽闪的迫切的想听到答案。
曾柔很正式的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真诚地道:“我觉得很好。”
喝过林青北那样大师级的咖啡,其他人的咖啡,对曾柔来说只能算勉强及格,但她从不吝惜对别人的赞美,看着小店员松了口气,脸颊上抿起小酒窝的样子,她自己也觉得很开心。
“你应该尝尝老板做的咖啡,那才叫好呢,和老板比,我还差得远呢。”说到这里小店员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现在店里只有曾柔和面具男两桌客人,小店员很自然的想和曾柔呆在一起,面具男那半球,太冰冷了,好怕怕。
曾柔笑容温和,“多练习就好了,我之前也在一家咖啡打工,那边的咖啡师参加过国际咖啡师大赛,技术很好,我就一直悄悄向他偷师。”
“那之后呢?”小店员听到曾柔也曾在咖啡馆打工,瞬间觉得和她的关系更拉近了一步。
虽然曾柔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大,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总觉得曾柔更象个知心姐姐,能指引人生方向,总想着能听听她说的。
曾柔笑了,“没有什么之后,我才过去一个多月的时候,学到的不多,现在又要离职了,大该以后只能花钱回去喝咖啡了。”
小店员垂着眼睑,一脸惋惜,“那好可惜啊!不过,你可以来我们店里,我请你喝。”
“你不怕老板知道了骂你吗?”曾柔觉得小店员单纯可爱,左右无事就想和她多聊几句。
“不会的,老板人很好的,而且我可以付钱给店里,我有员工优惠,很便宜的。就这么说定的,你来了,我请你。”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要反悔啊!”曾柔逗她。
“当然啦,一杯咖啡能有多少钱。”小店员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华菲菲。朋友们都叫我菲菲。”
“曾柔。”
君睿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坐在窗口的女孩儿,很快和这里的店员交上朋友,两个人有说有笑,落日的余辉洒在她的脸上,将她和煦温暖的笑容镀上一层金边,美好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叮铃铃”店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小店员伸着头张望,“可能是老板,我去看看。”
曾柔随着她的身影,微微探起身,看向门口。
那种紧张感,再次降临。
曾柔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门口,这不是韩域吗?
他怎么过来了?
猛然想起两人约好去买车的事,曾柔暗叫不好,上午打脸打得太开心,把和韩域约好的事情全忘了。
她心虚的向韩域招招手,笑得讨好。
韩域是临时接到君睿的电话过来的,看到找了好久的曾柔居然也在这家店里,微微一怔。两个人本来约好去看车,结果他从三点多开始打电话就一直没人接,要不是知道她身上有些功夫,他真的要急死了。
这会儿看到曾柔一个人坐在这里悠闲的喝咖啡,明显把约了他的事情忘了,一阵上火,沉着脸走过去,“你在这儿干什么?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我就差去报警了!”
曾柔笑着避重就轻道:“你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拿出手机一看,上面至少有七八通韩域的未接电话,以及两条信息,她随手点,第一条是问她在哪儿,说他在家里等她,要她忙完尽快回家,第二条在差不多十分钟之前,说他临时有事要出去,如果她到家,就等他一会儿,他差不多半小时就能回来。
曾柔的脸上浮现一抹窘色,这种情况放在任何人身上,大概都会选择道歉,本来就是自己有错在先。
可偏偏曾柔的性格不是这样,求生欲让她选择反扑。
必竟她的信条是,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于是乎,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难了,“你自己不也有事儿出去了嘛?我看你也没多担心我嘛。”
说得自己好象深情男主似的,一会儿见不到人就翻遍全城。
韩域被她气笑了,平静的勾唇,“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我应该在联系不到你的第一时间就报警,然后动用手上的影响力,调动警力,定位你的位置,不管你是不是突发工作这类的特殊情况,直接把你找出来。这样才叫做重视你。”
曾柔设想了一下韩域所说的情形,还是挺可怕的,嗔了男人一眼,“也不用这么夸张。”
韩域危险的眯着眸子,“夸张吗?不这样,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关心啊?”
曾柔,“……”
她是这个意思吗,这男人分明就是在夸大其词。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域压着嗓子开口,声音异常严肃,“我一直知道你是个个性独立,有自己主见的姑娘。所以,尽管很担心你,可我还是选择克制,让自己多给你些空间,可如果你把我这种克制,当作对你的漠不关心,我会很失望。”
曾柔垂着头,不说话了,这个时候好象说多错多,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认错了。
反正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越心虚吧,还就越想刚,这下好了,演砸了。
现在韩域已经完全占具了优势,曾柔只得强行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道歉,服软的事儿,她不太会。
曾柔四下望望,既然不是来找她的那就是约了人,“你不会是来见那边的面具大叔吧?”
韩域“嗯”了声,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接电话?”
曾柔见没糊弄过去,只得道:“上午开庭调了静音,忘了调回来。让你担心了。”
“还有呢?”
韩域沉眸,把和自己约好的事情忘了一干二净,还想避重就轻轻易蒙混过去?
曾柔,“……”
就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小气。
男人姿态很惬意地靠在了椅背上,他好整以暇地瞧着曾柔,看似懒散,但目光仍旧迫人。
曾柔扯了下嘴角,沉默片刻道:“赢了官司高兴,和伍佩仪逛街庆祝,把约了你的事儿给忘了。”
韩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沉眸含笑,“我看你是压根没记在心上。”
八成他刚说完,就让她丢脖子后面了。
曾柔“啧”了声,“看破不说破,人坚不拆懂不懂。”
韩域冷笑,“所以,这是被我说中了?”
曾柔发现韩域这个人有点儿得理不饶人。
看着女孩儿眼睛忽闪忽闪不服气的样子,韩域突然就没那么气啦,但又别扭得不想这么简单放过她。
过去的两个小时,找不到她,他真的是急坏了,他不断用江奕和陆飞做类比,如果他们有两小时不接他电话,他会不会着急?
根本不会。他甚至不会再打第二遍电话,所以为什么不能多给她一些空间呢?
道理都懂,可还是止不住心焦,如果不是君睿这个时候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自己心理交战多久。
他忧心忡忡了两个多小时,可她呢,一个人自在逍遥的喝咖啡,把和他约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能不气吗?
可偏偏这没良心的小女人完全没有一点儿自我反醒的自觉性。
韩域脸色越发紧绷,目光冷冽深邃。
曾柔被他盯得发毛,继续强行转移话题,“你还不过去吗,面具大叔正等着你呢。”
君睿一直饶有兴致的观察着韩域与女孩儿,猜测着他们的关系,认识韩域多年,他还从没见过韩域的情绪如此外露。
韩域哼笑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也是……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搞得自己象个怨妇似的。
“在这儿等我,不许再乱跑。”韩域站起身,理了理西装下摆,转身向君睿那边走去。
曾柔身体里的八卦因子又开始活跃,紧紧盯着不远处两个气质相近的男人,同样的风光霁月,出类拔萃,就连修长高大的身形都是如出一辙。
相比之下,曾柔私心认为还是韩域身上的冷峻贵气更胜一筹,象个天生的王者,坐在那里,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名门贵胄浑然天成的冷傲气场。
韩域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椅上,他左手放在腿上,右手随意的搭在沙发扶手上,一派慵懒闲散的姿态。
“说吧,到底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急着找我出来?”
还戴个面具确定不是搞笑吗?
这还是韩域第一次以这种形式与君睿见面,知道君睿很多时候不方便公开露面,不过倒没想到他还挺会给自己想办法,看来之前没少用这个法子溜出总统府。
君睿窝在沙发椅中,单手撑着太阳穴,清冽的目光淡淡落在窗边的曾柔身上,她也正向这边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再一次隔空相遇。
她依旧没有回避,就这样与他对视着,神色无比自然。
君睿扯了扯唇角,玩味地收回视线,“听说,最近你找了个小姑娘,该不会是窗边那位吧?”
韩域目光里闪着沁凉的光,“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我一会儿还有别的安排,你有事就快说,没事我就走了。”
君睿目光中玩味更浓,“约了那小姑娘?行啊,域爷,不爱江山爱美人,有做昏君的潜质。”
“君,不是你吗?”韩域淡漠的看向君睿,沉敛幽深的眼眸不起一丝波澜。
作为古里梧岛现任的领导人,称君睿为君也不为过。
可君睿很清楚,他这个“君”还不是要看韩域想推谁上台,一场选战打到最后拼得还是财力,如果没有韩域这个财神爷,他这个总统算个屁啊!
兄弟这么多年,韩域一直比他优秀,是他们这些人的老大,他们有事都听他的。
难得听到一惯高冷到让人怀疑取向的韩域不但有了女人,听说还为此推了不少工作,作为他多年的朋友、兄弟,君睿还是忍不住要调侃韩域几句。
不过,看他显然不打算和自己谈论这个问题,君睿也很有分寸的就此打住。
“我想问问你新闻发布会的事,不是说好到明年临近投票前一个月再公布嘛?”
这些大的竞选策略,是他们早就和竞选经理开会商议好的,韩域突然单方面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助选,打了君睿一个措手不及。韩域和棱锐这张牌是留在关键时刻押轴的王牌,突然这么早打出去,整个竞选策略全部需要调整。
今天上午总统府与媒体的例行见面会,新闻发言人光回答这些问题了。
“提前给你助选不好吗?”韩域的声音听起来不温不火,十分的散漫。
当然也听起来十分的气人,君睿觉得韩域就是在成心整他。
他最近应该也没得罪韩域啊?就这么突然对他下黑手。
早上看到棱锐的新闻发布会,君睿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韩域才不会承认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帮曾柔转移视线,那样他在兄弟心目中不就真成昏君了?
曾柔远远看着两个男人,时而气定神闲,时而气氛凝重的交谈,只恨自己没装个窃听器在韩域身上。
真的好好奇啊!
面具男本来就是一个很神秘的设定,曾柔本来就对他充满好奇,现在这个人还和韩域认识,看样子,就象在说什么机密。
曾柔下意识的伸长脖子,可这个距离怎么可能听得到?
哎,看得见听不着,感觉心痒痒的。
曾柔看得入神,以至有人走到她身旁都没有发觉。
直到……
“这位小姐,你好!我是半闲咖啡的店主,我听店员说……”
曾柔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怔愣住了。
眼睛酸胀,发涩。
涂涂……真的是涂涂!
她还是在现实世界的模样,一点儿没有变,微胖的圆胖,齐肩的波波头,一件棉麻质地的衬衫裙很是知性。
曾柔红了眼眶。
女人见曾柔神色有异,变腰关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儿吧?”
她不认识自己了,也是她现在变了模样,和以前完全不同。
“涂涂,我是……”
曾柔想告诉她,她穿书,穿到她的故事里了。
却突然觉得好象哪里不对劲,顿住了声音。
女人笑容和煦,“涂涂?她们和你说了我姓涂?不过涂涂这个称呼,以前还真没人这样叫过。挺亲切。”
“你姓涂?”
曾柔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涂涂并不姓涂,她姓佘,涂涂只是她的网名。
曾柔最早是通过网络,在豆瓣小组认识她的,一年后两人面基,成了朋友,可依然喜欢互相以网名相称,后来涂涂来时在网站写书,就延用了涂涂这个名字。
刚刚她看到涂涂,就隐隐觉得不对,如果涂涂是和她一样穿越过来,那她应该变成某个人物的模样,但她没有。也就是说,很可能涂涂之前在书里按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一个人物。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她的涂涂,她只是一个虚拟的人物,也根本不认识她!
这个想法让曾柔有些失落。
初见的惊喜,被失望所代。
“我可以坐下吗?”女人指了指曾柔对面的位置,语气不紧不慢。
涂涂也是这个样子,说话的语速很慢,总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和急脾气的曾柔正好相反,可她们还是成了最好的朋友。
曾柔做了个手势,请女人坐下。
小店员端了两杯咖啡和甜点过来,向曾柔眨了眨眼睛,“这是我们老板请你的。”
“涂涂”嗔了小店员一眼,“就你话多,还不快去干活。”
小店员放下咖啡,跑开了。
“涂涂”轻轻搅了搅咖啡,“我听菲菲说,你对半闲这两个字的注解和我一样,就冒昧过来,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我很喜欢你这间店。以前我有一个朋友,她理想中的咖啡馆,就象这里一样将图书和咖啡结合在一起。”曾柔报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在试探,“就连只放漫画这一点,都和她想得一模一样。”
她一瞬不瞬的望着那张熟悉的圆脸,想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是嘛,那可真是太巧了!下次你一定要带她过来。”
曾柔的眼睛暗了暗,“她不在这里,我已经很久很久都联系不到她了。”
“涂涂”愣了一下,“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现代通迅这么发达,你总会找到她的。”
曾柔垂下眼帘,将暗涌的酸涩压下去。
此时,曾柔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是郑言的电话。
“涂涂”体贴的站起身,“你先忙,希望有机会再和你聊天。”
曾柔颔首,划开电话。
郑言低沉醇厚带着几分慵懒的淡漠嗓音幽幽传来,“小徒弟,你又被人骂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