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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蓝色
    森约能在三年内在一线城市开遍分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
    晏朗报过手机号就有人带着他们进到隔间,约好的美甲师已经在等了。
    她看到晏朗不自觉哎了一声,样貌登对的情侣她见过无数对,但像晏朗这样出色的过了很久也还能记起来。女生的脸虽不如男生出挑,但她胜在气质。
    “你以前来过是吗?我记得!”
    晏朗听到后笑了一下,将背后的蒋妤同拉到前面来。男生比女生高了快一头,他低头看着她,是少年人特有的那种热忱。
    美甲师忍不住笑,调侃道:“还是陪女朋友来的啊。”
    女朋友三个字明显取悦到他,“是啊。”他应着话,看了一眼美甲师又看蒋妤同。
    她没说话,抬头对着所有人笑。
    美甲师光顾着感慨以前,说十七八岁的感情又纯又干净,全然没感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来挑挑样式。”她热情地招呼蒋妤同,拉她坐下来开始展示样图。
    美甲师捧着她的手:“你这指甲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几个了,长还细,又齐,很适合做美甲。”
    夸她手好看的,比夸她脸好看的多了不知多少倍,蒋妤同腼腆的笑。眼睛盯着图册,随手翻了几页也没有看中的,干脆喊晏朗来选。
    “没有看中的吗?”他站在一侧看。
    “也不是。”她说:“就是不知道选什么好。”
    美甲师:“我记得你第一次做的就很好看,什么颜色来着?”
    蒋妤同抬头:“蓝色。”
    晏朗补充说:“雾蓝色,哑光的。”说着从手机里翻出图给美甲师看。
    雾蓝色,哑光的。蒋妤同心里一跳,收回手。
    他陪她做指甲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分开后她一个人也做过。别人问她要什么颜色时,她鬼使神差地说了雾蓝色,当时也是这样给美甲师看的图。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选择。她喜新厌旧,但就是保留了他的喜好。
    晏朗喜欢蓝色。
    后来的讨论屏蔽掉蒋妤同这个当事人,完完全全成了晏朗和美甲师的单独会话。
    “你女朋友白,涂什么颜色都好看,哑光亮光其实都可以。”
    晏朗嘴角翘的更厉害。别人提起蒋妤同时,他非常乐意听到“你女朋友”这个前缀。
    弯腰看向她说:“你想要哪个?”
    蒋妤同扫了一眼,“随便。”
    她语气倦怠,晏朗一下听出不对劲,将手里的图册合起来放到桌上。
    蒋妤同眼见着他唇线抿直,低着眼觑自己。
    “蓝色,就蓝色。”她在心里叹口气,跟他妥协。
    “不改了?”
    蒋妤同嗯一声,拿过图册打开递给他,“你喜欢什么?”
    晏朗点着图说:“这个。”然后细细看着她。
    是款银蓝亮光的,估计会很显眼。
    蒋妤同想象一下做出来的效果,感觉也不是不能接受,看着他说:“好。”
    晏朗顿时又温柔了神色。
    蒋妤同看着美甲师捧着自己的手磨指甲,得磨掉一层才能开始做。白的粉末悉悉索索落下来,她的手指跟着锉刀左右微移。
    蒋妤同看着看着就移开眼,感觉手不是自己的,像商品一样摆在那里供人品鉴。
    美甲师是卖的,晏朗是买的,两方银货两讫,她是见证人。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笑,原来还冷着的脸如春天破冰一样生动。
    算了算了,不当是自己的,很多东西就能解开了。
    美甲师认认真真的做完全套,一双手漂亮的像工艺品。她先捧着给晏朗看,啧啧称赞着:“你来瞧瞧,多好看!比我之前哪个客人做的都好看!”
    她的手指本就纤细,像削葱。现在抹上一层银蓝更像上过色的玉,衬出原来的白不说,还多了亮眼的颜色。
    晏朗满意极了:“多谢您费心。”
    “哪有!还是你女朋友的手生的好看!”
    美甲师和晏朗这么一通赞美,蒋妤同觉得自己见证人的身份更真实了。买卖双方互利共赢,对这桩生意都表达出自己的惊叹,那她这双手就是物尽其用的。
    美甲师左看右看尤感觉不够,把目光转回来看着蒋妤同:“能不能请你给我们拍几张样图,以后也放在图册里,这单给你打折!”
    两只手并在一起看了看,银蓝的指甲在灯下还闪着光,是真的漂亮。
    她没立刻答应,美甲师以为是她不乐意,忙补充道:“如果你不想就算了,主要是……”
    “好啊。”蒋妤同打断她的话,笑着说:“我很乐意的。”
    交易商品卖出了附加值,她当然开心。
    蒋妤同侧身看着晏朗,他也说可以,这可真就太完美了。
    美甲师喊摄影师来拍照,还带来不少道具。握着口红的,攥着项链的,放在长绒毯上的,摄影师以最好的角度记录下她这双手的美丽瞬间。
    最后这单打了六折,蒋妤同还被森约的大方惊了一下。
    “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森约竟然这么舍得。”
    晏朗哑声失笑,握住她的手揉了揉。
    “哎,别碰。”她惊叫一声:“还没干透呢。”
    “不会,干了的。”
    他垂眸轻碰她指尖,蹭了两下果然没掉颜色。
    蒋妤同松了口气,还是嗔他:“这么贵,真刮坏了我要心疼死。”
    模样自然,表情生动,像极了跟男朋友撒娇的女孩。
    晏朗直直看着她,眼底神色不明。她粉饰太平的本事还是这么出众,这么万一挑一。似乎他们从来没分手,还跟一年前一样。
    这好像也不能说她伪装,因为伪装是骗,得要被骗的人不知道。可他知道。
    那该怎样形容呢?
    形容不出。
    晏朗轻轻呵出气,莫名的笑:“刮坏了我赔你。”
    蒋妤同没说话,温温淡淡的,把所有情绪都化进眼里。
    她把要说的话藏在眼里眨你看,眼睫毛扑闪一下就是一句动人的情话。编织成网,在你看她的瞬间就失足掉进去,还以为自己只是心软。
    “如果我能早点看出来,下场会不会好一点?”
    她眨眨眼,说不会。
    “如果我当初没有答应你,现在会怎样?”
    她还是眨眨眼,说不知道。
    他一直一直看着她,失神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像最虔诚的信徒,做最无谓的祷告。
    因为神陨落。
    “晏朗?晏朗!”蒋妤同忍不住喊。他刚刚一直看着自己发呆,两个人在街口已经站了好一会。
    “嗯?”他回神,下意识避开她的眼。
    蒋妤同觉得他怪怪的,像是突然晴转阴,有种风筝放到一半线断了的突兀感。
    “你怎么了?”
    “没事。”
    没事那就走吧,可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晏朗说:“不回家。”
    蒋妤同皱眉:“还要去哪儿?”
    “电影院。”看了眼时间,他又说:“先去吃饭,下午去电影院。”
    蒋妤同看着一桌子的汉堡炸鸡陷入沉默,晏朗心情很好,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等她吃。
    “我吃不完。”
    “嗯。”他回答,在等她哄。
    上午出来时还好好的,不知道哪儿又招着他了。十个她也说不准他在想什么,以前还能蹬鼻子上脸地问,现在就只能两两沉默。
    明明是在喧闹的市中心,柜台叫号领餐的声音也响亮无比。
    他们这桌却是不合时宜的安静,静的叫人心慌。
    蒋妤同心烦意乱,索性不管他,带上一次性手套自顾自地蘸起番茄酱。
    晏朗恢复了在学校里的严苛,像对待数学题一样对待她,认真仔细地看。
    想着想着又忽而一笑,她要真有数学题那样简单就好了。
    晏朗看她下意识地在咬可乐吸管,问:“吃饱了?”
    蒋妤同把托盘推给他。
    这样的情况下她很少会看他,现在更不会。
    感谢发明智能手机的人,他使无数人在尴尬境地下,还能借着手机转移注意力。
    蒋妤同倚在靠背上,头低着,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
    经过的人会不自觉多看她一眼,她身上有种很矛盾的美感。
    看到她温然的脸,没见过她叛轨的性子;看到她重点大学的成绩,没见过她逃课时的疯狂;看到她对外人冷淡的态度,没见过她寻求刺激时的面目全非。
    蒋妤同跟程回很像,她不缺钱。或者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她比程回更无畏。
    没什么能赔的了,就学着赌鬼歇斯底里。
    她像清澈的溪,旁人以为能一眼见底,却不想靠近时却发现底下藏着无名巨兽。平静与恐怖交织在一起,矛盾而诱人。
    屏幕上跳出信息提示。
    甜甜:一切顺利么?
    蒋妤同:嗯。
    甜甜:什么时候回来?
    程回看着微信框上“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闪了又闪,等半晌也不见她发消息过来。
    甜甜:不确定吗?
    蒋妤同:是。
    她这次回的倒快。
    甜甜:回来时告诉我,我去接你。
    蒋妤同:好。
    她已经懒得去圆这错漏百出的谎,她确定自己无比想念他,那就够了。
    至于他会不会问,留给以后的自己回答。
    手机放在腿上,程回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甜甜: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蒋妤同想了一会,回: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清平和安华离了很远很远,远到一边是晴天,一边在下雨。
    在程回心里都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