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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节
    第六节 委任
    风闻大将军的舅舅进京,各地的大顺地方官吏热情地夹道欢迎。只是知府已经认干孙在先,这些人不好再拜祖父,一群群想认老人家为曾祖父的新任大顺官员扑上来,就像是见到血的苍蝇般轰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总算赶到了直隶境内,一批批山东官员无可奈何地离开返回各自的岗位。
    老人家才送了一口气,突然前面又报告又大批直隶的大顺官员又在前面欢迎大将军的舅舅。
    为首的官员乃是前明河间府知府,现任大顺河间府知府,早就听说了之前的事,而且作为直隶官员他的消息也比山东官员更加灵通,据他所知大将军本人似乎也对此事非常感兴趣,根据他从京中高价买到的消息,看到报告后大将军都说好像真是他舅舅本人。
    “祖父大人,”河间知府和老人另一位干孙身份地位相当,他同样觉得祖父是一个恰如其分的定位:作为大顺的知府,和大将军平起平坐当然是狂妄至极,不过要是仅仅因为对方是当朝武臣之首就要把对方抬到自己的爷爷辈,那也有些太过阿谀,会被人认为是无耻了。自认晚辈攀当朝大将军为叔叔,虽然还是有点高攀但绝对不能说是无耻了,河间知府竭尽所能款待了老人后,宴会一散就跪在老人门前:“请祖父一定收下孙儿,孙儿有个嫡子,品德还不算太顽劣,二十岁那年中举,如今正在勤学苦读,只等王上、太师开科取士,他日必能光宗耀祖。”河间知府献上一个嫡子,来帮许平的舅舅承续香火。
    ……
    “下官……”
    “末将……”
    “钟兄,陈兄弟,快别这么说。”今天陈哲和钟龟年一起来许平的大将军府见他,两个人见到许平后正要行礼,就被许平急忙制止住,许平让卫士们摆了一小桌菜肴,还有一壶酒。自从攻破京师后,许平就不再滴酒不沾,而是偶尔会喝上一杯。
    山东北方各府、县闻风而降,纷纷向北京的大顺政权递上忠表,南部还有少数地方官举棋不定,想看看南京还有什么举措。牛金星觉得时不我待,建议李自成立刻派出得力干将控制山东,为顺军野战部队南征进行预先准备。山东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大顺政权当然不能留任,至于知府、知县,处于安定人心的目的只要投降就予以留用,而少量逃亡的官员牛金星已经挑选了一批京官,命令他们火速南下上任。
    随着顺王的一纸号令,原明廷的山东巡抚就老老实实地赶来京师,他手下已经无兵可用,不愿意投降大顺的几个地方官都已经逃向南京,山东南部没逃走的也早就不搭理这个向大顺上忠表的前上司;至于同样改换门庭的山东官吏,更不会不顾自己的前途帮老上司说话。考虑到顺王现在要拉拢人心,山东巡抚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下场,顺王很可能会在朝中给他留一个位置,以安那些还在观望的封疆大臣的心。
    钟龟年被任命为山东防御使,负责整个山东的政务,到任后整个原明廷的山东布政使司和提刑使司都归他负责;而陈哲被任命为山东节度使,负责山东军务。这两个人一文一武,顺王给他们的任务既多又重。许平和孙可望、李定国随时可能南下,钟、陈二人要立刻安抚好山东民心,筹备军粮、民夫,疏通道路、运河,镇压南部那些违抗大顺的前明官吏,若是南明试图夺取山东,他们还肩负有击退南明攻势的任务。
    “济南知府算起来是大将军的表侄啊,”虽然那个自称许平的舅舅的人还没有到北京,但是济南知府的所作所为大顺中央已经有所耳闻,钟龟年冲着许平笑道:“大将军可有一语要我带给你的这位贤侄么?”
    “我有什么话好说?”许平一边摇头一边笑道:“我见都没见过他,能有什么话说啊?”
    “如果我是大将军的话,”山东防御使立刻答道:“那肯定会让他顶头上司——也就是我对他说:‘离京时大将军交代过我了,他认下你这个侄子了,大将军和本官是多年的故交,他让我多多看照你。’哈哈,大将军以为如何?”
    “既然钟兄觉得好,那便如此吧。”许平有些惊奇:“钟兄如此看重他吗?”
    “他根本没有打听清楚,就急不可待地认大将军的舅舅为祖父,我觉得这已经足以说明他对大顺的忠诚。如果他不是彻底相信天命在我们这边而且我们大顺势必一统天下,他又怎么会如此?”钟龟年觉得这种积极份子不但应该鼓励,而且这种表现也是一种投名状,让济南知府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跟着大顺坚持到底:“他把全部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和廉耻名声都压在我们这边了,还能不出死力帮我们对付南明那帮前朝余孽么?”
    许平点点头,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他并没有太走脑子,不过经钟龟年一说,他倒觉得是这么回事:“刘将军是很看不惯这个人的。”
    听说这件事后,李自成还好,刘宗敏则直接跳将起来,大声质问牛金星怎么连这种无耻之徒都要吸收到大顺政权中。听到许平的话后,钟龟年微微一笑:“刘将军太耿直了。”钟龟年觉得官场上就是这般无耻,而且若是有投降的明官不这么无耻的话,牛金星和钟龟年这对师徒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个人鹤立鸡群有气节,而是怀疑他首鼠两端,还对大顺心存疑虑所以才注意言行想给自己留余地和退路。与那些还保留些矜持的官员相比,牛金星对赤裸裸的无耻之徒反倒更放心,济南知府无耻到这个地步也让钟龟年对他另眼看待。
    刘宗敏作为李自成最亲密的战友,不要说许平,就是牛金星也没法和他比资格老。幸好有许平和孙可望这样的军方实力派的鼎立支持,现在刘宗敏对李自成的影响力大大削弱了,无论说什么都只被当作抱怨和牢骚听,不会对大顺的政策产生影响。
    许平转头向着陈哲,举起酒杯敬了他一杯:“陈兄弟,这次你肩头的担子可不轻啊。”
    以往陈哲在许平手下,负责的都是训练、偷袭、渗透这样具体而且目标明确的军事任务,从来没有独当一面指挥过大量的野战部队,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独自负责一省军务。许平不担心陈哲的细节处理,但怕他缺乏开阔的战略视野。
    不过陈哲倒是成竹在胸,自从三天前牛金星和许平找他谈话,暗示他会出任山东节度使后,陈哲就全神贯注地搜集资料,分析自己可能遇到的问题。
    就像以前在军中那样,陈哲还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摸样,他先给自己的酒杯的酒斟得满满的,就好像此时他胸中的信心:“南京为拥立潞王还是福王争吵不休,于情于理,当然是福王。”
    福王就是洛阳老福王的儿子,神宗嫡传。北京破城后没多久,崇祯的老丈人周皇亲就把逃到他家的外孙们都献给了李自成换自己一家的安全。现在泰昌这支既然绝了,当然就轮到福王一脉,而且福王本人和崇祯皇帝还是同辈,更是再合适不过;而潞王的继承序位则远得很,更不用说他还是崇祯皇帝的叔叔辈,从礼法来说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可东林当年骂郑贵妃骂得太难听了,还一直想把老福王说成叛逆,他们怕福王登基会报复啊。而潞王在杭州,和东林一向关系极好。”陈哲功课做得不少,对东林的短视嗤之以鼻:“南明这帮前朝余孽连能不能挺过今年都还不知道呢,就开始提防福王坐稳江山后的打击报复了,他们还真是想得长远啊。”
    发出一声冷笑后,陈哲继续说道:“不过不管福王还是潞王,若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速立新君,马上安定人心然后集中兵力准备抵抗我们。南京留守里权重莫过于史可法,我要是他,立福王也好、立潞王也好,先立一个再说,拼尽全力先让南明存活下来,然后再论其他。可史可法出身东林不愿意得罪同门,可又不愿意违背礼法去立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潞王,结果说什么两个都不立要另挑。现在好了——江北军据说已经渡江去南京,要武力拥戴福王了,哈哈。”
    陈哲把杯中的酒举起来仰头一饮而尽,许平笑着替他又斟满。
    “福王虽然占理,但就算能够登基,以武人策立又岂能让人心服?东南是东林根本,左良玉据说也是心向东林,东林岂能善罢甘休?黄侯远在福建,史可法对两王不满意,德高望重的不在南京,在南京的有点威信的又态度暧昧,这心中有异志的又岂能不蠢蠢欲动?”陈哲笑道:“如此山东有何危险?收取山东南部又有何难?”说完陈哲又把许平刚给他斟满的酒举起来一口吞下。
    “怎么样?”许平朝钟龟年笑道:“我这个陈兄弟防御使大人觉得如何?”
    “有陈将军相助,夫复何忧?”钟龟年也是满脸的欣赏和喜色,也举起杯对着陈哲这个才认识没几天的搭档:“陈兄弟,请!”
    陈哲满饮第三杯,重重放落后指着许平道:“大将军,末将等你三个月,若是到时候大将军还未南征,莫怪末将先取南京了。”
    “一言为定。”
    三人又共饮一轮,钟龟年知道许平和孙可望、李定国之所以还迟迟不出兵,就是担忧北虏会趁机南下,所以一定要切实招降北方前明边帅之后才能放心。而现在还差的就是山海关总兵高第和宁远总兵吴三桂:“高、吴两位将军,何时抵京?”
    “就这几天了,刚刚收到快报,他们已经把山海关交给唐将军,前来拜见大王了。”
    原本被扣在京师的金求德趁着禁卫军覆灭,顺军逼近城下的混乱之际,带着李云睿、宋建军等几个人逃出京师,领着忙乱中疏于看管的教导队中的核心份子跑到天津;在北京城破前后,教导队用武力从天津卫那里抢到了船,几百人抢在天津投降又逃到山东,前些天山东地方报告这小队新军残余已经逃出山东直奔扬州去了。
    “只有教导队,济得了什么事?”陈哲虽然觉得遗憾,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教导队经此一劫也散得七七八八,金求德为了脱身把大部分人都抛下了:“黄侯总不能指望靠三、四百教导队短短几个月就重振旗鼓吧?说不定下次上战场,我们对面的敌人就剩教导队了。”
    “除非侯爷到了穷途末路,否则他绝不会让教导队上阵的。”许平评价道。
    ……
    “臣高弟……”
    “臣吴三桂……”
    金銮殿中的两个人,一起高声唱到:“叩见吾主。”
    李自成还没有称帝,上次见到顾炎武时,对方一句“天下一统方能称正朔”给顺王不小的触动,李自成觉得金帝既然都能有这种见识,那他的气量应该更大一些,反正现在这皇位看着也跑不了,就先不用急了。
    今天许平和牛金星等人一起陪着李自成接见来投降的山海关和宁远总兵,山海关现在归唐通镇守,山海关总兵高第会被打发去守居庸关,而吴三桂的宁远已经放弃给插汗了,他如何处置还没有定论。
    等李自成表示荣宠地把两位总兵带去御花园细谈时,牛金星向站在武将这边的许平和刘宗敏走过来:“吴总兵父子晚上想请两位将军去他家吃饭。”
    本来还要请牛金星,但牛金星说吴三桂是武将,他的前途事宜最好去找许平和刘宗敏,让他们向顺王进言。
    “小人、贪将、屡次临阵脱逃,父子俩都一个样,我不去。”刘宗敏一口回绝。
    牛金星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刘兄弟,安抚吴将军也是为了大王的大业。”
    “大将军就足够,我晚上还有事。”刘宗敏抱抱拳,拔腿就走:“失陪了。”
    “什么事?”牛金星在背后叫道。
    “和兄弟们喝酒。”
    牛金星向许平转过身来。
    “太师有事尽管吩咐吧。”许平点点头。
    “吴将军似乎想要辽东节度使一职。”
    “哦。”
    “好好安抚他,这样北边就定了。”牛金星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此事一毕,大将军就可以整旅南征了。”
    第七节 名臣
    赤峰是林丹汗的王城,他刚放下茶碗,还没来得及起身去迎,就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逼身而来。
    妹夫阿敏满面怒容地闯进来,腰上左右各别着一把长刀,还挂着三把手铳,林丹汗的外甥跟在他父亲背后,脸上全是不知所措。
    “大汗你怎么还没动员啊?”阿敏冲到大舅哥面前,冲着他的脸大吼一声,唾液喷了林丹汗一脸。
    “妹夫,坐,坐。”林丹汗一把擦去满脸的口水,招呼阿敏坐下。
    “为什么不出兵?!”阿敏急匆匆地从朝鲜赶来,见林丹汗还马放南山,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这事怎么能急?”林丹汗不明白阿敏怎么催得哪么急,顺军还没攻进直隶前,阿敏就来信让他一定要立刻举国动员,准备去直隶和顺军决战。
    “那许平是好厉害,可是大汗你若空国而出的话,能出兵五十万!”阿敏的意思是十六到六十岁的老少齐上阵,林丹汗当然没有这么多军粮,但阿敏说粮食都都不用多带:告诉大家打赢了北京花花世界有的是东西,打输了大家谁也别想活着回家。这次阿敏赶来赤峰也差不多把自己的男丁都拉上了,呼啦啦的也是好几万人,后金兵、朝鲜兵都有。
    结果在宁远等了好几天,林丹汗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一个,而周围的各部都没有接到出兵的命令,眼看山海关换了守军,不急不忙地重新布防又守得跟铁通似地,急怒攻心的阿敏带着儿子和亲信就快马加鞭直奔赤峰。
    得知李自成已经攻入北京,阿敏觉得这是赌国运的唯一一次机会,结果居然看到他大舅子还在家里优哉游哉地喝奶茶:“那李闯没几万人的,山西一仗又折了不少,你怎么就这么胆小呢?”
    “可是我们得先看明白,到底明朝边军会不会和他打啊。”林丹汗只是下令各部做好动员准备,但总动员令一直没有下达,他认为要先确认李闯会和明军互拼到精疲力竭的地步才能出兵:“我知道你说过,那李闯在穷途末路的时候都不诈降,不接受明廷的招安,他既然不回信就一定是要打我们,但现在明军都投降他了,我们还打什么打啊?我们不能连敌人虚实都没摸清就把所有的男人都拉出去啊,那今年的地谁种呢?还有那么多的牲口要照看。”
    “种吧,种吧,等顺兵来了,这种好的庄稼就姓李了,哦,还有牛羊。”阿敏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不顾大舅子的一再招呼,头也不回地走了。
    和儿子走在回朝鲜的路上,一刻也没休息立刻就踏上归途的阿敏在沉默了半天后,突然开口说道:“儿啊,你知道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是啥么?”
    “哀莫大于心死。”阿敏的儿子一直按照他的要求念书,听到父亲问话后这句成语是脱口而出。
    “不是,最悲哀的就是做了一辈子贼,年老了却关心起什么种庄稼来了,你娘舅是没指望了。”阿敏觉得堂弟皇太极实在是太不幸了,要是他能熬到今天,肯定是空国而出,在李自成刚刚拼倒明朝的这个节骨眼上,趁他旧力将尽、新力未聚的时候予以痛击,把大明的遗产窃取到手:“不,我那死鬼堂弟,肯定能做得比这更好,这是我和莽古尔泰的水平,他比我们加起来还要技高一招。”
    “要是早早出兵,那顺王如何能安定人心,把这么多明军都收为己用啊?”阿敏觉得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他下令回师朝鲜的同时召集心腹交代道:“派个得力的人,去北京见顺王,就说只要天朝封我做朝鲜藩王,我立刻就把头发留上,改姓金……不!改姓李……嗯,还是不好,让使者请顺王赐姓给我吧。将来天朝若是出兵关外,我出兵相助天兵围剿插逆,事成后退回鸭绿江以南,绝不敢取天朝寸土。以后世代为天朝守卫北疆,年年进贡,岁岁往朝。”
    正说着,突然有一群牛冲过阿敏身前,差点惊到了他的马。
    “你这汉狗,找死啊。”
    阿敏身边那群如狼似虎的卫士扑上去,用鞭子就冲着那放牛的汉人一通乱抽。
    放牛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被这群满兵打得在地上乱滚,以往被俘或是被掠的汉人,林丹汗一般都是当作奴才使用。之前松锦大战就抓了好几万,不管俘虏是总兵、副将,还是参将、游击,都和小兵一个待遇,统统打发去干苦力,干死为止。像这种奴隶,阿敏就是抽死了一百个也不会有人眨一下眼。
    “注意,注意。”阿敏今天突然喝住了卫士,因为他刚刚起了改换门庭的念头:“以后不许用汉狗这两个字了。”
    决心以身作则的阿敏还叫过那个被打得嗷嗷惨叫的老头,从马鞍下摸出块破皮子给他擦满脸的血。
    观察了几眼了,阿敏突然来了兴趣,这个放牛的老头看上去似乎不像是个普通战俘,也不太像是个将军。都到了这番田地了,对方称谢之时举手抬足竟然还隐隐给人些不失斯文的感觉,阿敏又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那汉子,你唤什么?”
    “大王,”老头点头哈腰地说道:“老奴洪承畴。”
    ……
    “大王并无立刻兵发辽东的意思……”在宴会后,许平向吴三桂解释道,顺军进京之后,江南的漕粮、漕银肯定会中止,大顺政权需要在物资出现困难之前迅速南下,夺取富饶的江南。有些理由许平并没有对吴三桂明说,就是到现在燧发枪的制造对大顺来说仍然是难题,李顺政权虽然竭力仿制这种武器,但是产量非常有限,目前质量勉强过关的火枪日产量是个位数,这基本上就等于没有。
    其实不要说火枪,就是刺刀大顺仿制都是问题,南方生产的刺刀、火铳都是标准件,而大顺自产的则根本无法互相替换。这种标准化装备给大顺极大的好处,因为任何损坏的枪支,上面的零件只要拆下来就可以用在另外一把枪上,这大大提高了损坏枪支的修复率,但这种工艺同样让大顺高层感到非常震惊,牛金星、孙可望私下里都认为至少在五年内,大顺的工部完全无法达到这样的技术高度。
    还有火药的供应问题,以前在开封的时候,每次同新军交战都会让许州大营痛苦不堪,因为缴获无法弥补消耗,这个问题在攻陷陕西大量缴获秦军装备后有所好转。但攻陷陕西后,自然不可能继续通过原来的补给渠道从朝廷获得物资,顺军的火药消耗量远远大于自身产量,山西一战几乎就用去了全军储备的一半。轻易夺取了北京之后,从京师缴获的物资让顺军松了一口气,但京师的产量却让大顺高层极其失望,他们本以为每年供应北方边军的海量物资就算不是全部由京师生产,也有相当一部分是这里提供的。
    但根据兵部、工部官员的报告,超过八成的火药和全部的火枪、野战炮都是南方提供的,最近牛金星正根据孙可望的老办法疯狂地挖北方所有的山洞掏蝙蝠粪,这种一次性的硝石资源暂时能够保证火药产量高于各军日常耗损、报废。但迟早有枯竭的一天,如果不能迅速夺取南方,将南方的硝石产地纳入大顺生产体系,顺军迟早要退化回以大刀长矛等冷兵器为主的军队,牛金星估计以北方的产出,大概只能保证三到四万是使用燧发枪和野战炮的军队。
    “大将军误会了,”吴三桂对大顺的难处其实也猜到了一些,虽然他没有猜到实际情况到底是多么糟,但是大顺政权既然已经下令节约使用火药、停掉本来给予边军的大部分火药补给、不但不发给新武器替换报废武器反倒收集那些明廷从来都不回收的损坏枪支,那么不需要多高的智力就能猜到大顺的武器生产肯定出了大问题:“末将只是希望大将军一统江南后,回师关外时能够让末将当个前锋。”
    吴三桂本来希望能够南下立功,但四万多吴家军需要上百万两的赏银、开拔费、被服银等等,这钱牛金星舍不得花,吴三桂当然也不肯自己掏腰包。现在李顺政权一口气把辽兵军饷砍去大半,吴三桂还得精简兵员,减少不必要的开支,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希望能事先说定将来在辽东给他为新朝立功、得以立足的机会。
    “这个自然,辽事恐怕再没有比将军更熟悉的人了。”见吴三桂没提赏赐和军饷问题,许平心里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以我看,收复辽东后这节度使一职,非将军莫属。”
    李自成觉得明末文官军政一把抓的弊病太大,书念得好未必会指挥打仗,所以在李自成设想的大顺政治结构中,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文武都得能做到分庭抗礼。在大顺中央方面,李自成有心把兵部降低为一个只负责提供军饷和装备的后勤辎重部门,而将领选拔、士兵训练以及作战筹划则交给未来的大将军府负责;在地方上,防御使也只能直接命令衙役而不是各省驻军,如果要指挥军队则必须要通过各省的节度使来下令。
    此外李自成还打算恢复丞相制度,他从明末学到的经验教训就是:如果皇帝不抓权,文官很可能会胡作非为;但如果皇帝抓权,很可能斗不过文官,还会因为他们的蒙蔽而把国家搞得更糟。因此李自成给予牛金星极大的权利,打算从他开始让丞相统帅内阁全权负责国事,皇帝不再具有否决内阁政策的权利,但有罢免丞相的权利——如果国事被搞砸了,就唯丞相是问。李自成希望这样可以让文官们自己去斗争,丞相和阁老们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必须严密监视六部和地方官员,不许他们瞎胡闹。既然如此,那么文武分家就更有必要,兵权必须从文官体系中剥离出来,切实掌握在顺天子手中。
    至于其他的一点设想,也就是如何制约大将军府,李自成心里的打算暂时还没向任何人透露。
    见许平答应得痛快,吴三桂也是欢喜:“此番大将军南征,破明必矣,江南山清水秀,水土养人,女子和咱们北方大大不同,大将军一定得多买些小妾回来,将来温香软玉在怀、吴语楚音在耳,那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许平笑答:“吴将军一生戎马塞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末将恰好就有一个这样的侍妾,”吴三桂笑咪咪地说道:“姓陈名圆圆,大将军可知晓否?”
    听吴三桂这语气,似乎这女子还挺有名,许平摇头道:“孤陋寡闻。”
    “是秦淮河的八大名妓之一,滋味非凡。”吴三桂绘声绘色地叙述了一番,嘻嘻笑道:“大将军有意乎?”
    “不然,不然。”许平连忙摆手拒绝:“吴将军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