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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积之法
    春节罢朝,送上来的折子都少了, 只要不是八百里急报, 天乾帝可以放到年后再批。
    一年忙到头,总算趁这个假期可以松快松快。
    虽是冬季, 可后宫百花齐放, 殷勤侬语,婉转奉承, 天乾帝流连了好几日,可见快活。
    这个时候可没有老学究直言他沉迷美色忘记朝政了。
    萧弘不好意思将天乾帝从后宫拉出来, 只能耐心地等着, 直到外头禀告说圣驾回清正殿了。
    他才穿上氅袄,揣上卷子, 面圣去。
    蜜糖吃多了也有腻味的时候, 后宫女人虽环肥燕瘦,各款都有,可大体对天乾帝都是一个样,殷勤小心, 哪怕撒娇憨气, 也时不时瞧着他的脸色。
    看多了,没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他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清正殿里天乾帝拿着一个莫奈何拆拆解解, 这种益智类的玩具, 放在后世, 都有大批成年人在玩, 紧张工作之余休闲娱乐一下, 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然后,萧弘来了。
    “父皇,儿子总算等到您回来了!”
    萧弘解了身上的氅袄,交给黄公公,展开笑容请了一个安。
    “这个点……”天乾帝端起手边的茶杯道,“有事?”
    “儿子想您了呗。”
    天乾帝眉毛一挑,一脸怀疑,萧弘于是讪笑了一下,“也是因为儿子遇到了难题,想请父皇帮个忙。”
    这才是正解嘛。
    天乾帝缓了神色,“说说吧。”
    闻言萧弘掏出怀里揣地热乎的卷子,走向龙案,看到散了一桌的莫奈何,惊讶道:“父皇,您也玩这个呀。”
    天乾帝清咳了一声,将木件拨到一边,“打发时间罢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哦,几道算术题,哎,儿子愚笨,实在想不到好办法,您给看看。”
    一张几十个,几百个相同数相加的卷子摊到天乾帝的面前。
    天乾帝粗粗一看,心里就有了成算,不过上面有几道题已经写了答案,笔迹太有辨识度,丑的不能再丑的定然是萧弘的。而另外那工整的馆阁体,却让他眼前一亮,赞叹道:“这字不错,哪儿来的,谁出的题?”
    “惜朝!”萧弘脱口而出道。
    天乾帝惊讶地看过来,萧弘干笑几声,然后慢慢解释说:“题目是惜朝写给我的,可出题人却是我三舅,他爹。”
    “贺钰?”
    “是,初二那天我不是去魏国公府了吗?一个下午咱们也没干啥,就在他院子里。惜朝正在整理他爹的笔记,咱俩刚好看到这个,觉得挺有意思。”谎话嘛越编越顺,萧弘觉得有必要给贺惜朝在帝王面前刷个好感度,于是道,“父皇,您不知道,这些题惜朝都会,算得可快了,而我不会啊!”
    天乾帝笑道:“你当然不会,乘除算筹之法你都没学过,怎么做?”
    “一个一个加起来,那五十一个四相加我算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天乾帝失笑地摇头,“是够长的,可还是错的。”
    “啊?”萧弘一脸雷劈,“那该是多少?”
    “二百零四整。”
    萧弘:“……怎么算的?”
    “五四相乘进二得二百,一四为四,是以最终为二百零四。”
    萧弘一脸佩服地感慨道:“您真厉害,算得这么快!”
    天乾帝心底微微得意,不过脸上却是不表露,“不过最简单的相乘之法而已。”
    “那您教教我呗。”萧弘眼里露出渴望来。
    天乾帝回想了一下,觉得有些麻烦,便道:“加减为《九章》基础,接下来你差不多该学乘积除余之法,之后算学够用了,无需着急。”
    “可儿子现在就想知道那怎么来的,我答应惜朝明天就将卷子给他看。”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为何不懂装懂?”天乾帝喝茶淡然问。
    萧弘撇了撇嘴,回道:“这话说的,关系到儿子的面子,惜朝那么崇拜我,怎么好让他失望呢!”
    天乾帝被那不知所谓的面子弄的很无语。
    萧弘催促道:“啊呀,您今日又不找各宫娘娘,也没折子批,时辰还不到就寝,玩莫奈何还不如陪儿子做做题打发打发时间对不对?”
    天乾帝深深叹了一声,看萧弘那急切的模样,便皱着眉重新捡起那张卷子,只是再看一眼,他啧了一声,“弘儿,你这字跟人家比……”
    “儿子知道了!不能比,丑的要死,您就别关注儿子的字了!”萧弘有些抓狂,“没救了,您就忽略它吧!看题,看题。”
    天乾帝好生无奈,他看下来,发现都是用乘积之法便能轻松解开的题,于是道:“《九章算法》之中有“方田”一篇,以纵为长,以横为宽,长宽之积便是方田,这些题皆可以此而解。如五十一代入长,四代入宽,得方田二百零四。”
    “乘积……”
    “有口诀。”
    “那口诀……长吗?”
    “倒也还好。”
    于是萧弘大着胆子说:“您不若现在写给我吧。”
    他看到桌上的笔墨,赶紧殷勤地磨墨起来,还拿笔沾了沾,恭敬地递给天乾帝。
    天乾帝看他急切渴望的模样,没接过笔,反而笑骂道:“你啊,要是正经读书有这份执着,朕倍感欣慰了。你说你,怎么不放点心思在正业上?”
    萧弘这会儿可是很有底气,他说:“这您就说错了,儿子可没耽误读书,《春秋》,师傅才刚开篇呢,儿子已经背出全文了。”
    这下天乾帝真的惊讶了,只见萧弘挺着胸脯,脸上带着骄傲,一双眼睛仿佛就在说“考吧,考吧,随你考”,他就知道萧弘没说大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意外来得太突然,天乾帝很好奇,“怎么转性儿了?”
    “那日被您训了一顿,我说要好好用功,真不是一头热,父皇,我真的做得到的。”萧弘认真说,“您要是不信,尽可以考教儿子?”
    萧弘的目光没有一丝闪烁,这是有准备的人才有的底气。
    天乾帝笑了,“不用,朕信你。”
    萧弘也咧嘴一笑,把笔再次递过去,这次天乾帝接过去了。
    乘法跟加减一样,都是生活中用得到的,天乾帝虽多年不背,微微思索倒也默出来了。
    “一一相乘得一,一二相乘得二……五四相乘得二十,五五相乘得二十五……九九相乘得八十一。父皇,这只到九九而已,那五十一个四又作何解?”
    “都是以此为基础,结合铺地锦的解法来做,或是用拆分之法,各自相乘再加也可。”
    萧弘这下云里雾里了,“儿子不明白。”
    “还没学过乘积法,自然是难的,接下来师傅会教,到时候好好听便是。”
    “好吧,那其他题目的答案……”
    “朕告诉你。”
    萧弘捧着两张卷子,心满意足,临走前恭维了一下,“父皇,儿子现在放心了,以后还有不会的题,来找您就对了。”
    天乾帝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贺惜朝收到了萧弘的卷子,一看那准确的答案,微微一笑。
    翻到后面,还附了一张乘法口诀。
    “这下倒是省了我的事了”
    贺惜朝在那口诀之下,提笔写上三个字——背出来。
    然后又送了回去。
    贺惜朝的禁足解了。
    他写下名帖,让人送到柳汀街谢府,明日拜见。
    谢三当日回贴,静候光临。
    上门拜访自然不能空手而去,贺惜朝正琢磨着送点什么体面而实惠的东西时,贺祥就来了,随同的还有一份见礼。
    谢府毕竟不一样,魏国公虽然觉得贺惜朝想要拜谢阁老为师简直做梦,可内心深处还是有所期待,这小子不会无的放矢,万一成了呢?
    精心着人准备的,这礼自然是最合适。
    倒省了他的事,贺惜朝笑纳之后,让阿福拎上马车。
    谢府是人文世家,与魏国公府尽显权贵不同,里面的亭台楼阁更追求的是意境和雅致,可细看家具摆件的用料却很讲究,都是顶好的。
    贺惜朝在谢府门口下车,阿福送上拜帖,便有人引着他去了谢三的院子。
    谢三正儿八经谢府嫡孙,有早慧闻名,很受谢府重视,他的院子极为宽敞,边上直接连着花园,如今梅花开的正好,点点红白,煞是好看。
    谢三就站在院子门口等他。
    惜朝裹成了一个球,全身雪白,他的脸埋在绒绒围脖里,像极了雪地里的兔子。看见谢三,他展颜一笑,“谢哥哥。”
    谢三笑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从屋子里忽然跑出来两个男孩,皮猴儿一般窜到了贺惜朝的面前,睁着眼睛仔细打量贺惜朝,然后矮点的一个回头喊道:“三叔,你不是说是个弟弟吗,怎么是个妹妹?”
    屋子里,烧着暖炉。
    四人并坐榻上,男孩捂着脑门龇牙咧嘴,神情有些委屈。另一个大点的对自家堂弟说:“笨蛋,小妹妹一个人不会来三叔这儿。”
    婢女上了茶水,谢三瞥了两个侄子一眼,对贺惜朝无奈道:“大点的这个是谢家第四代嫡长,谢思远,捂着脑袋跳脚的是谢思归,多有不敬之处,惜朝海涵。”
    贺惜朝当然不会跟个孩子计较,于是说了一声,“好。”
    谢三接着又跟两个侄子介绍,“这是魏国公之孙,贺惜朝,他年纪比你们小,学问可比你们好,如今看来更知礼懂礼,你俩学着点。”
    “是吗?惜朝弟弟都读了什么书?”谢思归放下脑袋上的手问。
    贺惜朝想了想,看向谢三。
    谢三嗤笑了一声,鄙视道:“才读完《论语》的好意思问。”
    谢思远听谢三这么一说,惊讶道:“那读什么了呀?”
    “惜朝后年都要考院试了,你俩那五本书都没翻完呐。”
    “这么厉害!”两男孩瞬间瞪圆了眼睛。
    贺惜朝捧着茶笑眯眯地点头,“这次是来跟谢三哥哥请教的。”
    “看样子是看过我给你送去的书了。”
    “嗯,春节惜朝哪儿都没去,就在屋子里看书。有点心得,也有不解之处,就等着来与谢哥哥探讨。”
    这个时候的春节可不像后世,一点年味儿都没有,而是热热闹闹的,特别是小孩子,扎成堆,跑来跑去,能乐疯了。
    读书是什么?元宵节过了再说。就是谢府家的第四代,也是同样。
    虽说贺惜朝在魏国公府的处境尴尬,可毕竟也是少爷,他能放弃玩耍静下心来看书,可见其自律自控能力。
    贺惜朝的身边整齐地放着三本书,两本是谢三送来的科考书,一本是他的笔记。
    谢三看着笔记,心下惊叹,那字在书法大家面前并不算好,可是相当工整,阅卷的考官会非常喜欢,当然也失去了自己的个性。
    这是决心要走科举呀!
    谢三看了贺惜朝一眼,孩子虽小,眼睛带笑,可是目光深刻,是成竹在胸之相。
    笔记已经做满了半本书,条目清晰,并不凌乱,可见用心。
    谢三微微坐直了身体,本来随意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说:“一时半会我看不完,惜朝若是不紧着要,这便放我这里,三日后我亲自给你送去,届时再做答疑,如何?”
    贺惜朝摇了摇头,“怎好叫谢哥哥劳烦,惜朝再次登门求见便是。”
    “也好。”
    “另外,惜朝狂妄,做了八年前的卷子,还请谢哥哥点评。”他翻开边上的科考书,取出夹带的文章,双手递给谢三,“不为别的,只想知道自己如今水平如何,两年的时间该往何处努力罢了。”
    贺惜朝说的云淡风轻,可却着实震惊了谢三。
    都已经到了直接做卷子的地步了吗?
    他取其中一篇,读了开篇,然后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接着抬头看向贺惜朝。
    只听后者依旧不紧不慢地说:“谢哥哥慢慢看,不着急回复我,也不要因为我小,就放低了要求,毕竟院试之时,只看实力,不论年龄。”
    谢三将文章收起来,然后肃容道:“惜朝,你老实告诉我,这卷子是你自己独自而作,还是旁人从中指点。”
    “独自而作。”
    话音落下,谢三再无旁话而说。
    谢思远跟谢思归,两孩子瞧瞧三叔,又看看这位惜朝弟弟,谢思归小声道:“大哥,怎么三叔看着很严肃的样子。”
    “嘘……别说话。”
    谢三注视贺惜朝良久,而后者只是捧着茶杯暖着手,时不时地吹一下茶面,眼里带着满足的笑意,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谢三在看什么,一片坦然。
    终于谢三叹声道:“区区一介秀才,与你来说如囊中探物一般。”
    贺惜朝一笑,傲然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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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乘法表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口耳相传啦
    而铺地锦的法子大家也可以搜一搜,类似于竖式计算,也挺聪明的。
    还有一种数点法,简单多位数相乘能快速做出来,有视频,网上可以找找。
    古时候实用性数学还是挺厉害的,哈哈,遥一边找资料,一边长见识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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