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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之权
    夏荷回来的时候,贺惜朝已经躺下休息了。
    她轻轻给贺惜朝掖了掖被子, 瞧着眼底那抹青黑, 忍不住叹了一声。
    然而刚合上房门,外头魏国公派人来了。
    “今晚席面, 魏国公交代惜朝少爷一定得去。”来人这么说。
    夏荷点了点头, “知道了。”
    她看着时辰,有心让贺惜朝再睡会儿, 不过不到半个时辰,还是叫醒了他, 说了这事。
    贺惜朝睡眼惺忪, 夏荷递了冷帕子给他,一敷人立马就精神了。
    “好, 现在就去。”
    这次席面, 各房各院的主子都到了,就是有名份的姨娘都能靠个边儿坐坐,除了已经去了家庙的二夫人。
    大夫人稳稳地坐在老夫人下手,这次她没有称病不出, 反而精心打扮了一番, 隐隐带着贵妇的气势。
    老夫人看了她好几眼,大夫人垂眸喝汤并不理睬。
    贺惜朝在考场里吃了三日的烤饼, 有些倒了胃, 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 倒是挺想吃, 却不敢多用, 就着厨房小火慢炖,精心烹煮的百香小米粥养养脾胃,无视对面射过来的冰冷视线。
    他不想见到贺明睿,若是抬头多看几眼,他怕自己冲动了送他去死。
    因为是家宴,倒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男人女眷不同桌,却都看得到。
    只听到魏国公的一声清咳,所有的人都放下了筷子和汤勺,等待着他发话。
    魏国公先看向贺惜朝,“这第一场考试,觉得如何,可还应手?”
    贺惜朝微微颔首,笑着回答:“相似的题目做过,并不算难,就是里头吃住有些难熬。”
    “接下来两场身体吃得消?”
    “祖父放心,孙儿坚持的住,定不会让您失望。”
    魏国公顿时露出笑容来,“好,我贺家子嗣多走蒙阴,少有科班出身,可想要走得高远,入阁拜相,非两榜进士不可,祖父很高兴!与贺家更是骄傲,就是列祖列宗在上,也保佑出息的子孙。所以……”
    魏国公忽然收敛了笑容,严肃着脸,犀利的目光一一看过在场的各位,冷冷地道:“在这关键时刻,却有人因一己之私,阻止惜朝科举,不将贺家的荣誉放在眼里,如此自私阴暗短见,老夫严惩不饶!”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目光都往二房看过去,因着二夫人不在,二老爷和贺明睿平均了这场洗礼,微微有些坐不住。
    “没错。”老夫人睁开眼睛,捻着佛珠应和着,“不管有何恩怨,可皆是贺家人,当以家族为先,老二家的行为偏颇,没有容人度量,该去家庙之中修身养性,好好反省,若是依旧不改,国公府也容不下这等不忠不孝的媳妇!”
    贺惜朝听了只是扬了扬唇,目光往大夫人那儿一瞥,后者嘴角挂着冷笑,眼带憎恶。
    魏国公却很是认同,赞赏道:“你做得很好,内宅不安,家族不宁,是该好好整治。”
    老夫人立刻道:“妾身惭愧,因着想要偷懒,将事儿都交给了老二家的,疏于管教才让惜朝遭了罪。这次,妾身定打起精神里里外外好好整治一番,任何偷奸耍滑、背离主子的都严加惩治,绝不让国公爷失望。”
    老夫人这么一说,众人彼此看了一眼,纷纷撇了撇嘴,露出失望来。
    谁不知道老夫人跟二夫人一个鼻孔出气,这管家权从二夫人移到老夫人手上,有什么差别。
    把人都叫过来吃这场家宴,还以为魏国公会有点不一样的举动,没想到跟之前都一样,无非是二夫人被送到家庙去了,可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毕竟快过年了,李家来往总不能继续住家庙吧。
    果然魏国公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老夫人听了扬起笑容,二老爷跟贺明睿也松了一口气。
    贺明睿挑衅地看了贺惜朝一眼,后者咸咸淡淡地没搭理他,心说还没结束呢。
    突然魏国公话锋一转道:“只是你我年纪都大了,老夫实在不忍你太过操劳。”
    老夫人立刻笑道:“国公爷体恤妾身,妾身心里感激,只是府里人才凋零,老二家的一去,妾身实在不知还有谁能担得了中馈。妾身虽然年纪大了,可身子骨硬朗,还能支撑个几年,想着等明睿或是惜朝成了亲,有了新人进来,再放开手去也使得。”
    算盘是打得真好,不过有人却不会让她如意。
    “老夫人是将妾身忘了吧。”大夫人捏着帕子拭了嘴角,目光坦荡地看向魏国公,微微一笑,“爹说的没错,老夫人年纪大了,心力有限,这当家主母事务繁多,临时管个几日还好,一年两年可真是吃不消。若是累倒了老夫人,传到外头去,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呢!不是小的偷懒就是老的不肯放权,都有损国公府颜面。”
    大夫人忽然杀出来,令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自从大老爷去世,大夫人带着大小姐守孝之后,人就越来越低调了,平日里从不多说一句话,若不是岳灵珊出嫁的时候,大夫人自尽了一回,府里都快将她遗忘了。
    “你……”老夫人心中有骇,就见大夫人施施然地起身,对魏国公福了福说:“爹,儿媳是长房长媳,当初也是以宗妇身份嫁进贺家,凭婆母看重,一进门就帮着管家理事。要不是大爷去的早,珊儿还小,儿媳心力交瘁只能退下来,否则也劳烦不到二弟妹。如今珊儿已经出嫁,儿媳了无牵挂,既然二弟妹犯事,又无其她可主事之人,儿媳作为贺家一份子,合该出来理事,为爹和老夫人分忧。”
    是啊,当初选择大夫人,本就是冲着未来的当家主母去的,自然没有谁比她更合适。
    魏国公看着她,思索起来。
    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她有些着急地说:“国公爷,老大家的许久没管事,突然接手怕是得引得府里慌乱。”
    大夫人听着嗤然一笑,“照老夫人您这个说法,这当家人是不能更换了,看来还得等着二弟妹回来。”
    “当然不是,只是谁家换当家主母都不是一件小事,总得有个过程。”
    这个时候,贺惜朝凉凉地说:“原来咱们这个国公府里的事可比后宫要复杂,毕竟皇上说换人可就直接换了。”
    “这能一样吗?皇宫里可是有内务府帮持。”贺明睿瞪着他道。
    贺惜朝一口小米粥下肚,幽幽道:“理事看账不看人,账目清晰什么都好说,要是藏着猫腻……的确不好换,心虚嘛。”
    “你说什么!”贺明睿蓦地站起来,眼露凶光,“我娘兢兢业业为了这个府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由得你这么污蔑!贺惜朝,你别一副无辜的样子,你到底怎么中泻药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哦?”贺惜朝放下碗,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差点喷笑出来,“我还真不知道,二夫人认地那么快,挺让人意外,既然堂哥有疑问,不如再查查吧,还二夫人一个公道,如何?”
    贺明睿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是听着贺惜朝信誓旦旦的话,内心又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冲上去撕破他的脸皮。
    看他一红一白的脸色,顾嬷嬷顾不得什么,赶紧端了一个莲子羹放在他的面前,“大少爷别动怒,您上了火,赶紧吃上一碗去去火气,惜朝少爷是您的弟弟,何必一般见识。”又忍不住低声劝道,“您忍一忍,想想夫人。”
    贺明睿的拳头握紧松开,松开握紧,酝酿了许久才将这口恶气吞下,慢慢地坐下,看贺惜朝的眼神却仿佛能够杀人。
    而贺惜朝则看着他,唇角微勾,缓缓地伸出了一根中指在面前,然后蓦地往下。
    蹭一声,贺明睿那闷下的火气顿时蹿了起来,顾嬷嬷惊呼一声,“大少爷!”
    贺惜朝看着面前的拳头,和抓着自己衣襟的手,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带着讥讽的笑微微靠近贺明睿,轻声拱火道:“有种就动手,也让我看看你贺明睿在这府里究竟有多少分量,还是只是个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懦夫。”
    话音刚落,贺明睿眼睛一睁,拳头落了下来。
    然而就离贺惜朝的眼睛不差寸毫,贺明睿的手被他父亲牢牢地握住,后者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拳头下去,贺明睿在魏国公心里的那点情分就完了。
    只听到砰一声响,却是魏国公的手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杯碗碟子碰撞脆响。
    “住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父!我之前的话白说了是不是?”魏国公震怒的声音传来,贺明睿愣愣地怔在原地。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贺惜朝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接着站起来,无视魏国公那充满怒意的一张脸,淡声说:“我吃饱了,管家之事我一个晚辈插不上话,不论是谁,惜朝所求不过一个安稳之所,魏国公府若待不下去,也总有他处可去,无所谓。”
    说着,他便离了席,带着夏荷就这么走了。
    魏国公看着他的背影,轻吐一口气,对着大夫人说:“也好,如今府里不太平,老夫人精力不济,你做媳妇的的确不能袖手,既然大房愿意管事,那就管吧。这种乌七八糟的破事不要再发生了,否则唯你是问。”
    大夫人微微一笑,点头称是,“爹放心,这儿可是珊儿娘家,为了珊儿,媳妇也定会好好管理,一定秉公办事。”
    魏国公颔首。
    这样一来,此事便再无更改可能。
    大夫人看向面有不甘的老夫人,提议道:“既然弟妹已经走了,府里也耽搁不起,不如散了席就让妾身将对牌带回去吧,明日便着手理账,不是妾身自夸,虽多年未动,可技艺没有生疏呢。”
    老夫人待要说话,大夫人便看向了魏国公,后者没有异议,“就这么办吧,你辛苦一些。”
    “可有些事,老大家的怕不清楚……”
    “没事,若有不懂之处再来请教老夫人也一样,实在不行,还有二弟妹呢,不是将顾嬷嬷留下来了吗?”大夫人清清淡淡地往贺明睿身后瞥了一眼,那顾嬷嬷顿时身体僵硬了一下。
    二夫人刚嫁进国公府的时候,大夫人还掌着家,顾嬷嬷有幸体会过一二。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真不是一句空话。
    大夫人管家,头一件事便是查账,她了无牵挂,根本不看任何的脸色,凡是对不上账的,一律革职打发出去。
    这空缺出来的位置,正好安插上自己的人手。
    若是毫无根基之人当家,还得愁无人接手,可大夫人没有这个担忧。
    她当年风风光光嫁进门,就是做当家主母来的,陪嫁的人手从厨房到针线,采买到跑腿,哪怕田庄铺子都应有尽有。早些时候被二夫人打压着沉寂下来,如今大夫人重新掌家,自然都回来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哪一处都有替换的人,再不济,还有先头国公夫人留下的,如今都在她手里。
    身后的林嬷嬷一边给大夫人敲背,一边说:“早知如此,夫人当初就不该让这个位置,大小姐的婚事也能说上一句话。”
    大夫人看着信,轻轻摇头,“哪儿那么简单,那时候大爷没了,婆母也撒手人寰,国公爷就听着那对母子,我要是不退,珊儿怕是长不大。”
    林嬷嬷回想那时,不禁叹了一声,“夫人委屈,只是老奴想不明白,二夫人怎么忽然出这种昏招。”
    大夫人笑了笑,“这不是她做的,我跟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妯娌,知道她,不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摁着头只能认了吧。”
    “那会是谁做的,倒是便宜了咱们。”
    “不只是便宜了我们,还有三房呢,我倒是觉得是惜朝做的,虽不知道为什么让李玉溪不敢辩解,不过这样做未免对自己太狠些,万一耽搁了科举就得不偿失了。”
    林嬷嬷感慨道:“二少爷也是不容易。”
    大夫人想想李月婵那模样,叹一声,“是啊,没爹娘帮衬的孩子只能自己硬站起来,难为他小小年纪思虑这么多,要是摊上好父母,这孩子能走得更顺当。”
    林嬷嬷很认同,见大夫人看完了信之后放到烛火上烧了,便问道:“夫人,大小姐说什么?”
    “她让我帮着三房,不遗余力地助贺惜朝。”
    林嬷嬷被那不遗余力的字眼给惊讶了一下,“大小姐对惜朝少爷倒是真心实意。”
    大夫人淡淡道:“他们是嫡亲的堂姐弟,自当走得近一些。珊儿如今虽过得冰冰冷冷,可至少比受折磨要好,这点,我感激他。我这辈子只有珊儿,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夫人……”
    “我记得婆母临走前给贺钰留了一部分嫁妆,你整理出来再添一些,等贺惜朝中举,咱们好好地送上一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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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弘:我呢,什么时候让可爱的我出场?
    遥:着急什么,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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