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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鬼面望着瀑布,白色的水花急冲而下,他轻声的呢喃,被水花撞击声淹没。
    鬼面缓缓抬头,望向瀑布顶端,那里突然站着一个人,踩着瀑布两侧突出来的石块连跳下来。
    这是一个青年,斗笠下露出的相貌平凡无奇,浑身衣物和鬼面一样,满是风尘。背上是一把大剑,手掌宽的大剑剑尖垂在地上,论长度,只比这青年短了一个脑袋的高度。
    “拜见钜子!”鬼面抱拳一礼,从他低下的头颅可见,他是很尊敬这个青年。
    “你没杀张耳,说明你已经抑制了内心对力量的渴望。我很满意,你是我见过天分和心智最坚毅的人,你能进步,让我高兴。”
    青年人继续说道:“我们墨家此次复苏,全赖天道庇佑。我游历各国,各国国君都是世之豪雄,新近崛起的公孙厉父子还有待考察。如果合格,我墨家就在西魏扎根,匡扶信义,昭彰义理。”
    青年人是墨家钜子,墨家的最高领袖。曾在秦国游历时听说有墨家剑客在富平君董卓那里当门客,很好奇怎么会有一个组织之外的墨者,怀疑是个冒牌货,就找到了鬼面。
    钜子一看鬼面冒充墨家弟子,当即大怒,狠狠收拾了一顿鬼面。见他并未败坏墨家名声,就没有杀他。
    而当时鬼面实力久久不能提升,突然发现一个能不出剑,就能击败他的高手。当即就死死苦求,想要成为钜子的徒弟。
    墨家有着严密的组织体系,即使身为钜子,也不能随意破坏。所以此时的鬼面,还在考察期。
    墨家和儒家是先秦时代并称为显学的两个学术集团,所谓的显学就是值得人人都学习的知识。一个讲仁,一个讲义,都是做人之根本。做好人,才能做官治国。
    与儒家这个显学不同,墨家是先秦时代唯一的有严密的组织和鲜明的宗旨的学派。
    墨家学派有严密的组织,严格的纪律,其首领称为“钜子”,下代钜子由上代钜子选拔贤者担任,代代相传。墨门子弟必须听命于钜子,为实施墨家的主张,舍身行道。
    被派往各国做官的门徒必须推行墨家的政治主张,行不通时宁可辞职。做官的墨者要向团体捐献俸禄,做到“有财相分”。
    首领要以身作则,实行“墨者之法”。墨家聚徒讲学,身体力行,成为儒家的主要反对派。
    反对儒家的空谈,墨家奉行实践!认为实践才能实现他们追求的义,认为实践才能让他们追求的‘义’行于天下。
    有没有发现,墨家很像某党。
    第五章 钜子入朝阳
    “墨家在西魏立根发展?那公孙策性格偏执,唯我独霸。与我墨家主张背道而驰,与其讲述我墨家大道,如语夏虫何为冰!”
    一听钜子准备在西魏立足发展,这让鬼面如何能够接受?他放下对公孙策杀他大仇,已经难能可贵。如果还要再为公孙策效力,他会抑郁的吐血。
    “除了先秦,余下列国哪个不是儒家盛行?先秦又是源出儒家的法家当道,刑法苛严,与墨家宗旨最是不符。此时列国之中,只有西魏初建,万事从头起,正是我墨家从新崛起的天赐良机。”
    钜子盯着鬼面,目光烁烁,让鬼面再次低下了头颅。他刚才又被私欲蒙蔽,将自己对公孙策的负面情绪带到了关乎墨家发展的大事上,他一想通,很是愧疚。
    “还好你没有杀张耳,否则墨家就要以战争帮凶的面目而出世!你又能战胜自己内心的欲望,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墨家一员。”
    钜子突然说出的话,让鬼面喜出望外。
    原来他接近墨家只是为了武技,后来墨家的思想将他感化。
    鬼面想积极投入墨家之中,而墨家复活的弟子又潜心攻读历代传承下来的书籍,也不去外界活动。自然也就没有立功的机会,不能立功表现自己,怎么让墨家认可他?
    “墨家新晋弟子李健拜见钜子!”
    鬼面揭去面上鬼面,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煞白人脸。透过乌云的光照射在他脸上,白色的脸开始冒白气。
    他就是公孙策杀死的第一个人,李晶无血缘关系的堂兄!
    “果然是鬼剑士!若无必要,以后面具就一直戴着。我墨家并非以力行于世,力能自保,就足够了!”
    钜子见李健戴上鬼面,继续说着:“力量再强,也是死的。要知道自己理想是什么,并用自己的力量为理想而拼搏。这样的力量,才是活的。”
    鬼面李健点头,他以前一味追求力量的强大,达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他甚至没有去想过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强的力量,他没想过主动去杀人,但他为了增长力量,时时刻刻都在杀人。
    “门中弟子研读世界典籍已有半年之久,他们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编撰《墨经》,现已完成三卷。身为墨家弟子,必先熟读《墨经》,你先回终南山,读完这三卷《墨经》再来西魏。希望你早日领悟自己以后的道,力只是微末,只是证道防身之用。”
    鬼面点头,钜子继续说道:“我即刻就去朝阳宫替你收尾,你这事做的实在是有欠妥当。”
    钜子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鬼面目送钜子离开,自己朝南而去。
    他不知道所谓三卷《墨经》已经可以累积成床!还想着回去好好研读,找到自己所追求的道……
    朝阳坡下,雨中一辆牛车缓缓行来,在朝阳宫五里外的一排树林前被豹卫拦截,钜子戴着斗笠,身旁放着五尺重剑,加上不凡的气度,让豹卫恭敬有加。
    当值的豹卫队率以为是前来投效的神将或者传承者,所以态度和蔼,抱拳说道:“太子殿下军务缠身,先生若想为大魏效力,可去夏城招贤馆报名。自有专人安排。”
    “将这个给魏国太子,他自会见我。”
    钜子将一个木盒在雨中缓缓打开,盒中造型普通无奇的令牌,黑色,上面是古朴的云纹,手掌大小。另外还有一本装订的新书,豹卫队率认出那两个字是墨经。
    见来人神情稳重,不像是在开玩笑,豹卫队率接过木盒临走劝谏:“已经有好几人用你这样的方式拜谒太子,你也不必抱太大希望。”
    雨中公孙策与刚刚赶来的楚萌萌商议预备役部队的建立问题,被白袍剑婢打断。看白袍剑婢手里奉着的木盒,公孙策已经知道又有人前来进献宝物。
    木盒很普通,还是刚刚削制的,有着淡淡的木香。拿起令牌,公孙策在手里把玩,沉甸甸,很清凉,握着感觉很舒服。
    而楚萌萌拿起下面的书,轻呼一声:“《墨经》!好大的口气!”
    “怎么了?很少见你这么吃惊,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个好宝贝?刚刚有些困乏,拿了一会神清气爽!”
    公孙策将手里的令牌塞给楚萌萌,自己拿过书翻开,念到:“钜子孟胜,以三千墨家弟子研读千年典籍,编撰此经……”
    公孙策笑了,对楚萌萌说道:“口气好大的,三千人编了这么薄薄一本书!想来其中应该都是经典,堪比《道德经》?”
    当他翻开里面内容一看,直接皱眉,全是一些他看不懂的名词,这些名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个书名,每个书名还有几句简介。可他一个都看不懂,都是现代白话文写成的书,他读了无法理解!
    而旁边楚萌萌面露惊容,握着那枚令牌的手在颤抖,嘴唇微张,想说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恭贺太子殿下,山下来人应该是墨家当代钜子!”他掐了自己一把,很激动地对公孙策说。
    “墨家?擅长机关术的墨家,还盛产游侠义士的墨家?”
    公孙策询问,他有点不相信这个曾经与儒家齐名的学派会看好自己!
    “就是这个墨家!估计是各国军政被儒家操持,而墨家想超越儒家,就来魏国效力。想来墨家很看好魏国,否则钜子是不会亲自现身的!”
    楚萌萌说着,恭敬无比地将钜子令牌放到桌上。
    “墨家要和儒家对着干?如果和他们合作,岂不是要和天下儒家为敌?换句话说,就是和天下各国对着干?”
    公孙策皱眉,心中虽然喜悦。可这墨家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现在魏国初建,根基不稳。国小力微,怎么和天下各国对着干?
    楚萌萌想了想说道:“儒墨在先秦之时并称显学,是主流学派。后来儒家迎合历代君主,一跃成为垄断官场的庞然大物。而墨家奉行兼爱非攻,主张和平共处,人人平等。与统治阶层的享乐观念背道而驰,加上墨家弟子刻苦清贫的生活习惯,使得能接受墨家传承的人越来越少。”
    “而儒家把持了朝政,一增一减之下,墨家竟然断绝了传承。墨家的没落肯定有儒家或明或暗的打压,所以儒墨之争就是必然,无法避免!”
    然后楚萌萌三言两语,给公孙策说了儒墨之间的区别。
    儒墨之争由来已久,两者都主张仁爱。但两者提倡的仁爱是有区别的,区别很大。
    儒、墨两家虽然都提倡“仁”,但是两家“仁”的含义却是各不相同的。儒家的“仁”,虽然也主张“爱人”,从表面上看来是爱一切人,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这里所谓的“爱人”,对统治阶级来说,是要调和其内部矛盾;而对被统治者来说,表面上的爱,是为了劳动者为统治者卖力。
    而且儒家的“仁”,还受着宗法制的制约,强调“亲亲、尊尊、长长”的区别。意思就是只对自己的亲近而亲,尊自己的本该尊重的,只奉自己的长辈为长。很是狭隘,比不上墨家提倡的“兼爱”。
    比如孟子明确说:“亲亲,仁也。”这样就使儒家的爱有了亲疏厚薄。因此,儒家是主张爱有差别等级。而人的本性自私,长久下去只会对自己的亲近付出,对陌生人只会越来越漠视。
    墨家主张的“仁”,是“兼相爱”。这是一种普遍的爱,是理想化了的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平等关系。所以,孟子批评墨家的“兼爱”是“爱无差等”。应该待自己的亲人和陌生人是同等的友爱,是无法区别亲疏的,认为应该对自己的亲人更亲,这就是仁孝的表现。
    而墨家是“有疏而无绝,有后而无遗”,即有亲疏的差别,但没有被拒绝的;有先后的差别,但没有被遗忘的。明确规定了兼爱要兼天下之人,不像儒家那么笼统模糊。
    儒墨除了仁爱的差异外还有对“义”和“利”的认知。儒、墨两家都提倡“义”,然而两家“义”的含义也各不相同。儒家往往把“义”与“利”对立起来,认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儒家把重视“利”的人称为“小人”。
    而墨家则认为“义”与“利”是合一的,而且还认为与“兼相爱”是密不可分的。“兼相爱”的具体表现在“交相利”,即将利均分,人人共享,这就是兼爱的表现之一。
    还有就是死亡安葬的区别,儒家认为应该从贵贱有别出发而重视礼仪,用葬礼的方式来区别人生前的等级。用厚葬以示身份高低,用长时间的发丧来让后人尽孝。
    而墨家主张应该节俭下葬,认为儒家的厚葬久丧会消耗大量的国力民力,对死人消耗太多的物资,只能从活人那里剥夺,会成为国家动乱的根由。秦始皇修建自己陵墓就用几十万人不停劳作,可见墨子的预测之准。
    而墨子制定的埋葬的办法是仅用三寸厚的桐木棺材,穿两件衣服就可以了。送葬时仅“哭往哭来”,不过分悲伤。埋葬之后,照常从事劳动。总之,墨家主张不因丧葬而影响物质财富的生产。
    另外说一下,儒家的厚葬耗钱财,守丧则需三年,三年过后人虚弱需要人扶才能起行,影响国家生产力,浪费人力物力。前面说过李神通身死后,他长子李道彦守墓数年,外貌体形大变,变得让亲人都无法辨识!
    儒家把持的朝堂,有孝名在身自然会青云直上。很多人为了博取一个孝名,守坟十来年的例子比比皆是。其中很多都是做秀,汉朝曾有一个家伙被政敌揭发其守孝期间生有数子,在舆论中自杀。
    第六章 墨家十提倡
    朝阳坡下,钜子孟胜在雨中闭目等待,旁边豹卫戴着毡笠,环卫在四周,时刻都在警惕这个前来拜谒太子的人。
    雨中,一辆牛车从朝阳宫驶来,雨幕中隐隐约约,看不清楚。等牛车近了,周围豹卫纷纷下马,抱拳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公孙策一抬手,豹卫散开去外围警戒。
    他扭头看孟胜,斗笠下孟胜平凡的面容只是一笑,然后孟胜摘去斗笠,露出不到一尺长的头发,表明他也是现代人。
    “钜子孟胜?还以为你也是复活的古代英魂,没想到你居然是转世之身。这样也好,起码我们很方便沟通。”公孙策说着,拿出钜子令,抛给孟胜。
    孟胜接过令牌,在令牌上点了几下。钜子令就像变形金刚一样,转眼不断分化组合,最后形成一只振翅扑扇的金属鸟雀。
    看到钜子令发生的变化,公孙策才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孟胜墨家钜子的身份。
    孟胜收了钜子令,抱拳说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身份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确实利于沟通。”
    公孙策笑了笑,邀请孟胜和他同车归朝阳。
    孟胜的话他理解,不仅是因为现代人才好沟通,两人都是各自势力团体的领袖,身份对等方便沟通;可能还有一重意思,那就是将来的身份会是同一个阵营,那样的沟通才是毫无隔阂的。
    朝阳宫中,楚萌萌捧着墨经研读,两条眉毛皱成一团。这只是墨经总录,已经记载了近三百本书的名字和简介,主要涉及两个大面,分别是逻辑思想和器械研发。
    由于天地规则改变,很多物理定律都出了问题,使得西魏军事科研陷入停滞状态,负责兵部的楚萌萌对此很是焦虑。而这本墨经总录上一些书名后面的简介,居然让他有了各种新的思路!
    这仅仅是简介!
    就让楚萌萌豁然开朗,他开始期待完整的《墨经》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同时决定劝谏公孙策,墨家必须要吸纳进魏国体系。如果墨家站到了魏国对立面,后果不堪设想!
    不久,公孙策与孟胜一路谈笑而至,楚萌萌起身迎接,抱拳行礼,神色很是敬重:“楚萌萌见过墨家钜子!”
    “孟胜有礼了!”孟胜同样抱拳,他为人肃正,性情豪放。
    公孙策差人去做饭,同时邀请郭亮下山一起来议事。
    不多时郭亮下山,一身锦衣湿透,公孙策挥退侍女,四人围在一张桌子前,郭亮见没了外人,随即脱掉一身湿衣,露出一身的伤疮疤痕,和他俊美的仪容大相径庭,很是鲜明的对比。
    “慢慢下来就成了,何必走那么急?感冒都是大病,怪麻烦的。”公孙策对郭亮有些不满,说着将自己外袍脱下。
    “还不是担心大哥这里等急了?再说咱传承者体质强健,想感冒都是一件困难事。”郭亮接过公孙策蟒纹外袍,随手就披上,用腰带一束,就坐下给众人倒酒。
    对于郭亮穿着公孙策蟒袍,楚萌萌选择了无视和忘记。孟胜则暗自惊奇,他知道西魏国内郭亮代表的西凉军一系是仅次于公孙策的势力,本以为郭亮居住在朝阳坡,是变相的软禁,没想到他二人关系如此亲密。
    “这里不论官职身份,就当乱世以前的朋友聚会。大家畅所欲言,不要拘束!”公孙策举杯说着,桌上的菜肴很简单,肉只有鱼,其他都是时令蔬菜,都是家常菜。
    孟胜和他们三人不一样,是转世之身,乱世以前的经历只是记忆。自从前世记忆复苏,他就快将这部分记忆遗忘,现在又被勾起,很是缅怀。
    郭亮则是一脸好奇,他失去了乱世以前的记忆,但他知道,乱世以前的聚会,是很自由的,彼此很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