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已经定亲了?怎么没听你说过?”因为要日日在家里被祖母拿各种汤药补品“养”着,怕被嘴快的武明春走露出去,杨骄便很少请武明春过府说话了,但却时常跟她书信来往。现在乍一听说她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还是有些吃惊,但看看武明春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自己的亲事是极满意的,杨骄也不由替她高兴起来,“你未来的家姑,可在这兴庆宫里?要不要我请祖母再帮你打听打听?”
“自然不在,不过看你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一准儿是准备在这兴庆宫里找家姑了,”武明春咯咯一笑,将也不再卖关子。
武明春要嫁的是自己舅家表兄,在旁人眼里,她这样的官家女儿,嫁一个商贾的儿子,着实是太过丢脸,可武明春更重的则是里子,何况她跟表哥自幼一起长大,彼此投契,而且现在她又有个当官的爹,到了舅家,只会被上下当做宝贝,哪里会有气受。
“可不是任谁都会像你这么看得开的,也不是谁都有你这份福气的,等将来你家表兄考了功名出来,你照样也是诰命夫人,”听了武明春的话,杨骄也不由佩服她的眼光,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实惠呢,何况武明春的性子,真嫁到累世为官的人家,成天婆婆妯娌,各种规矩,只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那是,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看得开,”武明春用眼睛斜了斜,坐在她们对面第二排的韩书雪,掩口笑道,“你看,那边就有个不精的。”
盛京城里有底蕴的人家,说亲之前,哪有不仔细打听的,韩书雪的出身,跟和西府杨家的孽缘,又哪里是经得起打听的?若是韩书雪心气儿低些,远远的寻个殷实人家嫁了,日子也未必过的不好,可偏偏她还是个心高的,不然也不会才半年不到,就盛装出现在兴庆宫了。
那边崔婧见杨骄一直跟武明春说个没完,心里着急,想了想还是直接走了过来,也在杨骄的身边坐了,“骄娘,我有话跟你说。”
武明春也是认识崔婧的,却是知道她自恃侯府嫡女,不太瞧得上自己,现在人家已经拿眼神赶人了,武明春也不能再不识趣,起身道,“我去陪着我娘去,一会儿咱们再聊。”
“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非得这个时候?”杨骄看了一眼还留在宁武侯府席上的崔家几位少夫人,在她们脸上也看到了不赞同的神色,心里奇怪。
崔婧这些日子一直都无法安心,毕竟她最好的朋友姜卉最终还是无奈的要给昌王做侧妃去了,而她,却一点儿忙也没有帮上,每每想起姜卉的泪眼,崔婧都不得安枕。
所以今天一看到杨骄,她就想找杨骄说说心里话,希望能从杨骄这里得到些安慰,毕竟杨骄那天比她还无情,“你又去看过卉娘没有?”
“卉娘?你也知道的,我二嫂才生了个小侄儿,五嫂又快要临盆了,家里许多事都忙不过来,祖母叫我在家里给伯母和母亲帮忙呢,卉娘那边便没再过去,”杨骄从崔婧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那你一定听说了,顾妃那边已经遣人送了聘礼过去了,我听说光看聘礼,比当初沈王妃的不差什么呢!”崔婧见杨骄完全不关心姜卉,心里未免有些生气。
“是吗?那就正好嘛,能得娘娘的欢心,卉娘也该放心了,以后在王府里日子也不会差的,”姜卉那完全不逊于沈骊君的聘礼,杨骄已经听说了,说实在的,她真替姜卉发愁,这顾妃是明晃晃的给姜卉结仇啊,姜卉就算是背景再强,可在生了嫡子的沈骊君跟前,一开始就输了,何况沈氏能以前为了昌王妃之位,跟张影心刀来剑去的,又岂是个好对付的?
听杨骄这么说,崔婧肯定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卉娘虽然是侧妃,却有封号,还有太后娘娘跟顾妃娘娘撑腰,就算是进了王府,想那沈王妃也不敢对她不好的,加上卉娘长的双比王妃漂亮,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差了,”崔婧咽了咽口水,那句将来若是昌王得了大统,姜卉一准儿是个贵妃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是啊,我想现在卉娘一定也想明白了,”杨骄不耐烦听崔婧说这些,环视了下四周,“可惜她是已经定了亲的人了,不能过来。”
“可是沈王妃却来了呢,骄娘,要不一会儿咱们过去跟沈王妃说说话?”因为没有帮到姜卉,崔婧还是很内疚的,总想着要替姜卉做些什么,能补偿一些更好。
“跟沈王妃说说话?说什么?我们跟她又不太熟悉,”杨骄跟崔婧都比沈骊君要小一些,而且当年她们也没有资格被顾氏列为给儿子选妃的人选,所以跟沈骊君也就是见面客套的交情。
崔婧见杨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嗔了她一眼,在她耳边道,“沈王妃不是得了郭老夫人的举荐才得了王妃之位么?她可是欠了郭老夫人大人情了,我上次看沈王妃见你,也是极亲热的,这样,咱们过去,你跟她好好说说,拜托她多多照顾卉娘,咱们把话说的漂亮些,将她捧的高高的,她以后就算想给卉娘小鞋儿穿,也拉不下面子不是?”
杨骄讶然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崔婧,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宁武侯府会日渐没落了。杨家虽然也比崔婧强不到哪里去,自己的叔伯跟兄弟都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但还占个“老实”,而崔家,就看能将女儿教的这么没脑子,还事事都想插手自作聪明的模样,这简直不用等自家内里败落,都要从外招祸啊!
而更可悲的是,当年的自己,居然成天跟这样的人玩在一起。
“婧娘这话说差了,于卉娘来说,沈王妃是她的主母,就算是主母不贤,做人妾室的,也只有敬着顺着的道理,怎么,潘夫人没跟你讲过这些?再说了,沈王妃大家出身,又是王府的主母,要怎么做,岂是咱们这些外人能置喙的?婧娘,你僭越了!”说完端起案上的茶轻呷起来,再不理会崔婧。
“卉娘是咱们最好的姐妹,她又不是自己愿意做侧妃的,你别一口一个妾室什么的,难听死了,”被杨骄这么直接指责,崔婧难堪看向四周看了看,“我也是太担心卉娘以后的日子,才想着能伸伸手帮帮,就帮一帮,你怎么这么无情呢?”
“卉娘以后的日子,不是咱们这些外人能够担心的,”杨骄看到有皇后身边的宫人向她们走过来,连忙起身,“你快回去吧,估计是要召见咱们了。”
崔婧也认出皇后跟前的宫人了,也顾不得再跟杨骄啰嗦,连忙往自己的座位哪儿去。
“你这丫头,就算是跟骄娘再好,也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有什么话你请她到咱们府里来说不成?”潘夫人已经晋见回来了,听到宫人说要领着各府的女儿们过去给两宫见礼,连忙帮着崔婧整理容妆。
“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叫她跟我一起去见见沈王妃,替卉娘说说话,可是骄娘却没答应,”想到杨骄的无情,崔婧脸上不觉显了出来。
“你傻啊你?卉娘现在就是死了,也是皇家人了,她过的好不好,都是她的命,轮着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说话?再得罪了沈王妃,”众目睽睽之下,潘夫人没办法拿手指去捣女儿的脑袋,只能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骄娘做的没错,以后你不许再管这样的事,还有,卉娘以后进了王府,你也不许过去,以后只跟骄娘玩就行了。”
“骄娘都走了,你还不赶快跟着,”潘夫人看到各府的女儿纷纷依序往前头去了,一推女儿道。
“你还真是忙的很,”马蕊娘慢了几步,等了等后头的杨骄,语气里满是戏谑。
杨骄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可不么?谁叫我有个得了太后青眼的祖母呢!”
这次的晋见比往日格外的冗长,郑皇后跟姜太后不像以往那样,除了几个相熟人家儿的女儿,其他的都摆摆手叫下去,而是每一个都仔细看了,甚至还又专门问了问是哪家的姑娘,叫排在后头的杨骄心中微凛,这分明是开始给周承辉选亲的架势了。
杨骄跟马蕊娘在这样的场合,也没有被格外对待,她给两宫行过礼后,默默的退回到队伍里,用心听着郑皇后的问话,现在听着,镇国将军府的秦紫绡,延安侯府的权兰婷,归德侯府的马芯娘,还有威远侯府的李宁霜,户部侍郎丁观鹏的女儿丁颖,国子监祭酒曾炎的孙女儿曾荟,似乎都挺得郑皇后的眼。
既然已经开始着手为将来的挑选太孙妃准备人选,说明周承辉被立为太孙的日子也不远了,杨骄心里松了口气,脑子又随着这几个被着意被问到的姑娘转了起来:
前面几个勋亲家的就不用说了,个个都是至今手里还握着兵权的,而丁颖的父亲丁观鹏,听说也是个极有才干的,等现任户部尚书王隆致仕,他来接任也是题中之义,将来再能户部尚书身份入阁……
而国子监祭酒曾炎,也能称得上门生遍天下了,娶了他的孙女儿,周承辉跟世林的关系就更一进步了,杨骄心里微叹,回想着这两个姑娘的样子,丁颖是个尖下巴,大眼睛的姑娘,今天穿了身淡米分褙子,颇有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清贵之气,而曾荟,则是个圆脸笑眼的姑娘,看上去性子也好,今天穿了身红衣,看上去就挺喜气,而自己跟这些姑娘比起来,还真是没多少优势啊。
☆、第110章 一百一十贤妃
“怎么了?看你一直心思不属的样子,我跟你打招呼,你都没有听见,”周蓓儿坐在宗亲席里,看到杨骄随着众人退了下来,便悄悄跟了过去。
“蓓娘姐姐,”杨骄被周蓓儿吓了一跳,忙拉了她的手道,“这儿人太多了,我就想着今天万万不能出丑,心一直提着呢。”
也是,今天这种场合,真要是有了闪失,只怕一辈子都完了,周蓓儿拍拍杨骄的手安抚道,“你放心吧,就算是所有人都出了丑,你也是不会的,”正说话间,她看到远远有仪仗过来,“皇上怎么这会儿就来了,咱们快归座吧,只怕还得一起给皇上祝寿!”
周蓓儿过来,原是想跟杨骄聊聊的,看来还得再找机会了。
也难怪周蓓儿有些慌神儿,这个时辰建安帝过来的也确实是早了些,杨骄待周蓓儿回去,自己也赶忙回到郭氏身边,“皇上怎么过来了?”
“谁知道呢,皇上在,你可千万别乱走动了,我估摸着,皇上今儿也未必高兴,”郭氏扶了王氏站了起来,跟着众人一起迎驾。
“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姜太后是唯一一个还坐着的人,她待建安帝在自己的身旁坐定了,笑问道。
“今天说起来还是儿子的好日子,可那起子混账东西,存心准备不叫儿子痛快呢,”建安帝一向跟姜太后母子感情极好,加上又是自己的生辰,建安帝难得在母亲面前露出小儿之态,“儿子如何能叫他们如愿,直接带了人过来了,今天儿子就陪在母后您的身边,好好孝敬您一天!”
这是打定了主意躲着了,姜太后摇摇头,自己这个儿子,没大本事,耳根儿软,心思活,“那好,皇上就好好陪着哀家,谁要是敢来哀家这里抢人,哀家就叫人去掌他的嘴!”
“好,就这么定了,”建安帝捻着胡子看着堂下乌泱泱的宫人,命妇,心道这满目朱颜玉貌到底是比回去对着一群老正经们要舒心的多。
一巡歌舞毕,从皇后开始,恬妃,顾妃及几位宫嫔,陆续上来敬酒,又一一敬献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入宫朝贺的命妇是不用单独再给皇帝备寿礼的,也都十分捧场的在看到每一样寿礼被捧出的时候,发出声声惊叹,引的建安帝微笑连连,深感自己躲在内宫来的作法还是十分正确的。
在德阳公主献过寿礼之后,清河公主的绣品也被小太监抬了出来,姜太后看着站在众人面前,虽然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羞手羞脚,可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孙女儿,心里一叹道,“皇上看看,咱们清河半年前就开始着手给你准备寿礼了,连上头绣的青词,都是你最喜欢的那几首!”
建安帝对这个成年没见过一面的女儿最深的印象就是,因为她的缘故,顾贵妃被禁了足,后来还被降了位,可众目睽睽之下,姜太后又特意说了,前头还有德阳公主的例在,建安帝也不好表现的太过贪心。
他起身下了玉阶走到清河公主敬献的屏风前,见人高的屏风以酸枝为架雕成八仙祝寿,配上清河公主细腻的绣工,周承辉峻秀的字迹,居然颇为养眼。
就看这绣屏,女儿也是极用心的,看着清瘦的,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清河公主,建安帝原本想发的火气不觉消了许多,“之前听说你这绣屏被人给划烂了?在哪里?指给朕看看。”
“是臣女不当心,”清河公主听到建安帝问起绣屏被划烂的事,吓的几乎要晕了过去,可皇上问话,她又不敢不答,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给建安帝指了指当初破损的地方,“幸亏地方不大,臣女也是实在来不及再绣一幅了,才出此下策绣了祥云上去,父皇,父皇若是不喜,臣女回去之后,再绣一幅出来。”
这么着就又跪下来?建安帝皱眉看着跪在自己膝下的女儿,他不是个严苛的人,周璨不说了,周琛跟周承辉在他身边一向都十分的随意,尤其是周承辉,幼时时常在他膝上爬来爬去,可这个女儿,偏偏就畏他如此。
“皇上,公主并不是有意弄坏绣品的,还请皇帝宽恕一二,”清河公主的生母王才人就坐在妃嫔席里,她看到建安帝沉着脸,再也忍不住了,生怕建安帝由此责罚女儿,站起来跟清河公主跪到一起,“虽然臣妾并不常见公主,可也听说公主为了赶在万寿节前绣好这景云赋,常常连饭也顾不得吃,每天从早起到日落,日日不敢有所懈怠……”
王才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建安帝回想了半天,才依稀有些印象,“你不是以前……”
“回皇上的话,臣妾以前是在万辉宫服侍阮娘娘的,后来,皇上看臣妾勤谨,才得封才人,”见建安帝还能记得自己,王才人心里一宽,连忙禀道。
原来是阮星身边的宫人,建安帝不觉回望万辉宫方向,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都要想不起这个人来了,没想到这宫里,还有她的痕迹。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想不起这些琐事了,王才人可不是当年服侍阮贵妃的么?当初星娘在时,不是常说,她不耐烦跟聪明人打交道,太累了,所以就留一些忠厚本分的奴婢在身边,”郑皇后瞟了一眼顾氏发青的脸,微微一笑,接过话来,“唉,想想星娘说的一点儿都没错,王才人可不就是太过本分老实了?”
有些头脑,都不会放着这么好的路子不走,傻乎乎的几十岁了,还只是个才人,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建安帝点点头,转身回座,“这样吧,王才人服侍朕近二十年,又诞下了公主,不能再叫她一直留在才人的位子上,封嫔吧,”
说到这儿,他环视一眼四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宫妃们,居然发现最年轻的都有年华了,不由自失的一笑,“今儿是好日子,不然所有的宫妃,都晋上一级,至于顾氏……”
“顾妹妹当然要复了贵妃位了,”郑皇后也望向万辉宫方向,淡淡笑道,“贵妃之位,总不能空着,”当初阮星那么得宠,也只是个妃位,倒是这顾氏,生了儿子之位就晋了贵妃位,可见这女人,不争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