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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两人略等了等,才有位置坐。
    这燕云楼也学着杏花馆的样子,弄了一份菜单出来。
    裴父看过菜单后,笑了:“你们这也有绉纱馄饨,价格可比杏花馆还要便宜些。”
    跑堂的小二给两人倒上茶水,神神秘秘道:“我们的点心师傅,那也是杏花馆出来的!”
    “真的?那来两碗绉纱馄饨。”
    等了好久,在裴父催过一次后,绉纱馄饨才送上来了,看着也很好。
    裴父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个,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说呢,这碗绉纱馄饨,味道称得上好。可和杏花馆的一比,就如同画上的美人与活生生的美人之间的差别。
    形似,神不似。
    这碗馄饨之所以叫绉纱馄饨,主要是由于其皮子格外轻薄,如同绉纱一般柔软。但燕云楼的绉纱馄饨,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柔和透,其中有细微的差别。而燕云楼的汤底,比之杏花馆的,似乎差了一位料,因此吃起来没有那种能把人舌头鲜掉的感觉。
    倒是值这个价。
    吃了一上午,裴父其实并不饿,只是想着原来在杏花馆吃过的绉纱馄饨,才点了这个。然而他才吃了一个,就不大想动筷子了。
    侧身看看小裴,发现他刚吃了一个,就举着调羹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其实这味道也还可以的。”
    小裴叹了一口气,学出一副沧桑的语调:“我现在明白那首诗的意思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第47章 冰皮玉兔月饼
    午后, 父子两人在店里坐了一会儿。
    等到他们离开燕云楼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整条杏花巷,已经是人山人海。
    乍一看上去, 猛然有种到秦淮河边看灯会的感觉。
    尤其是挨近杏花巷口的小摊子,无论是卖什么, 都围着一圈人,生意好得不得了。
    小裴和裴父见状, 不经感叹起来自己的英明, 要是来得晚了,岂不是什么都要排队?按照这架势, 就是排到晚上,也不一定能将东西吃遍呢。
    不过既然杏花巷这一条巷子的小吃都吃过了,那他们下午做什么呢?正想着这事,忽然听见几声丝竹声,是从戏台子方向传来的。小裴听见这声音, 拉着裴父去看新搭的戏台子。
    这戏台子就搭在河边,不大, 但有两层楼高, 像个小阁般玲珑。戏台上有两扇小门,一扇门上写着“出将”两字, 另一扇则写着“入相”的字样。瞧着怪新鲜的。
    戏台前倒是有放了十来张板凳,但对于这么多人而言,明显位置是不够的。趁现在时候还早,裴父立刻占住一张板凳, 和小裴挤着坐。
    也有住得近的人,见状掉头跑回家,提着椅子又匆匆跑回来,占住一块地方坐。
    可看了一会儿,发现戏没开场,只听见戏台上的人在奏乐。有人出来喊说:“这是排练呢,还要等一会儿才唱戏。”
    有些人听见这话,便跑到其他地方凑热闹。可裴父担心他一走,这张板凳就没了,看着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小裴,他笑道:“行了,我在这里占位置,你去玩吧。别跑远了,开戏就回来。”
    “知道了。”小裴欢欣雀跃,立刻跑走了。
    小孩子最爱热闹,他仗着自己人小,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因为这一条龙似的小吃摊他都吃过了,小裴因此有空看看其他的东西。
    当他跑到那株绑着红布的大榕树下时,看见榕树后的一处宅子,门口树了块木牌牌,有两个人站在那里瞧。小裴忙跑过去,仰起脸问那个在看木牌的人:“叔叔,这上面写着什么?”
    那人见他是一个小孩子,便耐心的给他解释:“写的是‘此店招商’。”
    “什么是招商?”
    “就是这处地方能买下来,或租下来做生意。”
    小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要是他家能在杏花巷开店,那他岂不是可以天天来杏花巷玩?若他能够天天来这里玩,岂不是可以天天吃到各色美食?
    他越想越激动,一溜烟跑到戏台子那里,拽着他爹的衣袖,要他去看。
    “不是,这好不容易占得位置呢!”
    裴父被小裴闹个不消停,只得同他走。等他们走到榕树下前,又多了几个人在仔细瞧那块木牌。
    “这个地方开店,瞧着是不错。你看杏花巷今日这热闹劲,都快赶上秦淮河边了。”
    一个人感叹道。
    “那也得一直就这么热闹下去才好!”
    另一个穿着蓝衣的人反驳道:“谁知道这地方能热闹多久呢?”
    小裴听了不高兴:“杏花馆在这里多久,这地方就能热闹多久!”
    蓝衣人习惯性的想反驳,却听见这是脆生生的童音,不由得没了抬杠的心情,嗤之以鼻:“你喜欢,你叫你爹买啊。”
    说完,他就走了。
    小裴扭头去看他爹:“爹爹,咱们家不是有钱吗?不然就在这里做生意吧,肯定很赚钱!你瞧那些卖吃食的小摊子,全围满了人。”
    裴父正思量着,听见这话笑了:“那你说说,人家卖点心、卖小吃,我们卖什么?”
    “卖烧饼啊!奶奶做的烧饼,最好吃了!”
    这话是真的,因为裴家有厨娘,裴奶奶平日里很少下厨,除非是做烧饼。
    她特意找人打了一个很大的木桶,里头放着一个炭盆。
    面团分成等大的面剂子,用掌心略微按圆,捏出一个小窝窝。爱吃甜的,就放一勺砂糖;爱吃咸的,就放掺和着猪油的肉糜。
    将面剂子擀成薄薄的一张饼,贴在木桶内侧。等碳火将饼烤着金黄酥脆,再用火钳夹出来,便可以吃了。才出炉的烧饼,香的一塌糊涂。趁热咬一口,焦酥的表皮应声而碎,内里的糖浆溶出来,又甜又脆。小裴一口气能吃两个。
    裴父听了小裴的话,倒真想起了这么做的可行性。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回头一看,是他在县衙的同僚。
    “你也来看热闹?也对,我记得你是最好吃的哈哈。”同僚笑着捏一捏小裴的脸,和裴父打了声招呼。因为见着他们爷俩盯着一块木牌看,那位同僚也凑过去瞧。
    “哟,这个地方还真不错。”他小声同裴父说:“我跟你说,这杏花巷日后一定能兴旺。”
    “怎么说?”裴父听他说的玄虚,不由得问道。
    同僚望了望左右,将声音放的更轻:“听说最近李知府也带着几位官人买下杏花巷的房子呢。”
    裴父一愣。
    还没等他想清楚,忽然听见铜锣响,一声又一声:
    “杏花馆——抽奖——要开始咯——”
    小裴拉起他爹就跑。
    杏花馆的抽奖,竟然是在戏台子那里举行的。有小姑娘捧着一个盒子,里面有各色纸团。集齐了九种印章的人都可以抽一次,打开一看,能瞧见里面画着什么花。
    裴父本来想自己抽奖的,但见着身边一脸小可怜相的小裴,他只得让出这个抽奖机会。
    小裴先抓了一个纸团,正要拿出来时,不知为何觉得这个不好,于是他又重新拿了一个。
    打开一看,上面画着杏花。
    笙箫琵琶一齐响起来,萧老板一身盛装走到戏台子上,开始念奖项。
    是从后往前念的,手里是梅花的人,可以领到一小盒冰皮玉兔月饼。裴父的同僚抽中的就是这个。
    小裴看到他拿了冰皮玉兔月饼,便凑过去瞧。
    这月饼竟然白色的,怪不得叫冰皮。只见这月饼捏成了一只小兔子的模样,活灵活现。小裴好奇,轻轻捏了捏,竟然还能弹回来。
    这么好看的冰皮玉兔月饼,谁舍得吃呢?
    他正想着,只见裴父的同僚拿起一个,一口就吞掉了:“是豆沙馅的,好吃。”
    小裴“哇”的一下就哭了。
    裴父的同僚以为他是馋了,拿起一个冰皮玉兔月饼给他:“你吃,味道真的不错。”
    两个大人劝了好几句,小裴才含着泪吃了一个。
    真好吃。
    奖项一个接着一个念,每一种都是好吃的点心。可是听来听去,都没听见杏花。
    只剩最后一个奖了,小裴小嘴一撇,预备要是没中奖就哭一哭。
    “最后的奖项,是——杏花。”
    戏台上,月牙儿念完花名,几个人立刻大声复述说:“杏花——谁手里有杏花?”
    “我,我,我!”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月牙儿的视线掠过人群,没瞧见,直到一个男子将一个男孩儿举起来,她才瞧清了。
    原来是一个小孩子。
    看着眼熟呀,月牙儿心想。等那小孩子撒着欢儿跑上台来,她记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对买糖龟的欧皇父子嘛。
    她蹲下来,平视小裴,温柔的说:“恭喜你啊,拿到的是蟹酿橙。”
    中秋之日,正是蟹肥之时。将大闸蟹蒸熟,把蟹肉蟹黄剔下来,同橙肉、菊花酒一同烹煮,而后放在一个挖空了的香橙里。蟹肉鲜嫩,香橙清爽,二者虽完全不同,却激发出一种独特的美味。
    抽完奖,天色已经昏暗。
    月牙儿笑着宣布:“杏花灯会正式开始。”
    伴随着她这句话,小河对岸点燃起大片大片的烟花来,火树银花倒映在水面,美如仙境。
    一轮烟花燃后,忽然小河上飘来一只小舟,一个戴着宽帽的老人舀了一勺铁水,往夜空一泼,落下满天星辰。
    众人正惊叹着,忽见河边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像将天上的星星摘了下来,安在人间。
    此时丝竹声起,苏永一身戏装,从“出将”小门下走出来,一唱定乾坤。
    月牙儿正走到台下,就听见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她扭头同一旁候场的柳见青道:“苏永唱的真不错,这才第一句呢,就这么多人叫好!”
    柳见青换了一身舞衣,正对着小镜照看自己的妆容,漫不经心道:“凑合吧。”
    月牙儿听了,连忙补上一句:“自然,比不得柳姐姐一舞动四方。”
    柳见青这才正眼瞧她,冷哼了一声:“我可警告你,要是我投的钱打水漂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月牙儿忙说:“要真那样,我自己也不会放过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