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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电话先挂了,也没再提空调出了价保周期就降价的事。
    姚佳挂断通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只觉得为什么每天都要平白无故受这种神经病顾客的气。
    她一边叹气一边准备关烧水壶的页面。
    眼神无意间扫到烧水壶的价格。
    110元。从没变过的价格。
    110,正巧是寻找警察叔叔们的专用号码呢。
    蓦地姚佳打算关掉商品页面的手一顿。
    像有什么灵光一闪的东西,在她脑中掠过。
    这位顾客为什么要用从来没有降过价的烧水壶突然降价为理由,来故意吵架?
    兴许就是,为了让她注意到它的价格!
    所以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姚佳开始仔细回忆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从中过滤一条条的信息。
    她飞快把本子扯过来,把脑子里的那些信息碎片记录下来。
    姚佳写完这些信息碎片,看着记事本,愕住了。
    她刚刚接收到的,好像是一通求助电话。
    ******
    姚佳立刻按照来电号码拨回去,打算以回访的名义再确定一下自己的判断。
    结果怎么拨打电话都没人接听,打到第三通的时候,直接响了被拉黑后的嘟嘟音。
    姚佳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她拉下耳麦,急忙忙地去扯孟星哲的胳膊。孟星哲正好也在闲着没有电话进来,他微皱眉拉下耳麦,问姚佳要干嘛。
    姚佳连忙递自己刚刚记录下信息碎片的本子给他看,又把自己的推断讲给他听。
    “你看这里,”她指着本子上一句话——
    ——“不服啊,那你就找警察来评评理,你找啊你找啊!”
    “他其实是在暗示我们报警!”姚佳对孟星哲说。
    “还有这里,”她指着另一句话——
    ——“防干自动什么??”“报警啊……”“对就这个功能,你们得说到做到吧?”
    “他说这句话,其实还是在强调,让我报警!”
    “还有这,你看!”姚佳指着下面一句话——
    ——“你们就是一群骗子,骗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骗完我又骗我的父母亲戚朋友!”
    “他说,骗完我又骗我的亲戚朋友,你说这像不像是传销干的事?”
    “还有还有,这句,”她笔尖往下划——
    ——“我刚才问你的那个功能,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你别听完就拉倒了……这是对我不负责!求求你求求你,长点心!好好想想怎么实现那个功能吧!”
    “他说,求求你求求你,好好想想怎么实现那个功能。而那个功能,是报警!所以他其实是在反复向我求救,求求我一定帮他报警!还有还有,他口口声声说,空调刚过价保周期就降价了,还骂了好大一通,可是后面却只字不提怎么处理空调降价的事,就围着烧水壶降价的事打转,而他特意提到的那款烧水壶,价格其实从来没有变过,刚巧始终是110元,所以他这不就是在暗示我,赶紧帮他打110报警吗?”姚佳说完抬眼看向孟星哲。
    孟星哲却像听了什么天书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们女生是不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吧。”
    姚佳被他怼得怔了怔:“这么明显的证据,怎么是我想象力丰富呢?”
    孟星哲“呵”地一声:“我怀疑你每天被奇葩刺激得都斯德哥尔摩了,都开始主动找虐找事了。”
    姚佳争辩:“我这怎么是找虐和找事了呢?他在通话里透露的这些信息,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你就真的觉得一点都不可疑?”
    “那你想怎么样。”孟星哲问。
    姚佳说:“报警。”
    孟星哲啧的一声:“没这个必要吧。”
    姚佳一脸的不认同。
    孟星哲用手指扣了扣桌面。这是他开会时讲话前的习惯动作,它代表着他要正色说事情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人他真的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单纯只是因为空调降价了心里意难平,想要打电话骂人来发泄情绪,而他说的那些话也就真的只是表面上的意思,烧水壶的价格110块钱也只是个巧合,烧水壶降价是他记错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按你的电视剧思维、戏剧性的理解去报了警,那你是不是在浪费警力浪费公共资源呢?警察叔叔很忙的,别因为点臆想就神经质地劳烦他们好吗小朋友?你在平白热心前,也要计算一下你热心背后的成本好吗?”
    姚佳忽然发现在说正事的时候,自己竟然有点怼不过孟星哲。他做起分析来头头是道滴水不漏,她连跟针都插不进去。
    但这不妨碍她并不认同他的说辞。
    “我就奇怪了,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为什么你一点助人之心都没有,任何事都要想着回报和代价?生活不是做买卖,你的血管里除了干冰还流着天平秤是不是?什么事都要先衡量一下回报与代价的?”
    “还有,”姚佳一脸凝重,连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万一他是真的需要帮助呢?但我们没有帮他,他因此错过生机怎么办?万一万一有这种可能性,你下半辈子可以过得心安理得吗?”
    桌面上有电话机在响,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孟星哲的,但他们都沉浸在争辩中,谁也没顾得上戴耳麦接电话。
    孟星哲呵地一声冷笑:“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
    姚佳来了气:“你这人真是冷血!自私自利!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你就不担心自己有一天遇到类似情况,没人帮你你会有多绝望吗?”
    孟星哲脸色变了,从刚刚淡淡的嘲讽和一丝漫不经心,变得面容凝重甚至有一些发狠的样子。他这副样子姚佳从来没见过,她只觉得眼前人在这一刻变得完全陌生。
    电话铃还在响。
    再开口孟星哲语气冰冷而讥诮:“真难得,这时代还有你这么爱多管闲事的活雷锋,你当心多余的好心没好报。”
    这简直像在诅咒。姚佳气愤地拍桌:“还钱,就今晚!把你欠我的钱通通还给我!我的钱不借给你这种自私的冷血动物!”
    她话音刚落,林芊急匆匆走过来,声音严厉:“你们俩干什么呢?不想干了是吗?两副电话都在响,怎么还不接听?”
    姚佳和孟星哲对视一眼,各自扭头戴上耳麦去接自己桌面的电话。
    ******
    接完电话,姚佳拉住林芊,先认错请她消消气,又把本子拿给她看,对她把刚才接到的电话和自己的分析又说了一遍。
    她征询林芊的意见,并表明自己的态度:“班长,我想尽快报警!”
    林芊沉吟了一下,说:“你等我一下,我跟主管和经理商量一下,我们先听听这通电话的录音再做决定。”
    林芊去了曹纯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她们两个人一起去了李旺力的办公室。
    再过了一会儿,林芊终于出来了,她走到姚佳工位前,低声告诉她:“我们听过录音了,觉得你的分析不是多心,对方确实有求救倾向,刚刚我们已经根据来电手机号码报了警,事情到底怎样,相信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姚佳闻声松口气。
    林芊走后,姚佳对孟星哲说:“你看,我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凭空瞎想的。”
    孟星哲轻撇了下嘴角,语气淡讽:“事情到底怎么样,不是还没有定论呢吗?”
    “……”姚佳被噎了下。
    好,这件事是要等警察调查之后才有定论,但另一件事是可以马上就有定论的。
    “还钱,今晚必须还!”姚佳恶狠狠对孟星哲说。
    孟星哲看着她,像看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似的,讥讽一笑。
    “说不赢别人就用这招,也就你们女人能干出这样的事。”
    他在嘴巴上一点不肯认输,但晚上的行动却是露了怯的——晚上他直接没有回家吃晚饭。
    田华生做好饭和菜,打电话给孟星哲,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啊我忘记告诉你了,” 像吞药一样吞着醒北科技食堂饭菜的孟星哲,装腔作势地对田华生说,“我今晚不回去吃了,朋友请我吃法国大餐。”对面一毛钱也不肯借孟星哲以债还债的贝洛南,笑得直颤肩。
    田华生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姚佳,姚佳冷笑一声:“屁的法国大餐,他就是怕我让他还钱,不敢回家了!小田田你信不信,今天不到我睡觉,他不带回来的,他得说他朋友请他吃了一宿的法国大餐!”
    田华生不知道他们俩又因为什么事battle了,不敢轻易发表看法,只好闷头吃饭。
    但有一点真的让姚佳说对了,孟星哲直到半夜才回家,进门前还让田华生去敲敲姚佳的房门,看她睡着了没有,确认睡着了他才进了入户门。
    田华生对蹑手蹑脚往房间走的孟星哲问了句:“哥,你咋才回来?”
    孟星哲对他做小声些的“嘘”手势,然后说:“我朋友,死活不让我走,我陪他一直吃到现在。”
    噗!
    田华生没忍住笑喷了。
    还真让姚佳给说着了。他想姚佳可真是够了解孟星哲的。
    ******
    第二天上班,孟星哲一直避免和姚佳有任何眼神接触。
    姚佳最后趁着他去上厕所,直接把他壁咚在厕所旁边的墙角堵住了他。
    一八五的孟星哲笔直地贴在墙壁上,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快二十厘米的姚佳,看她声势如狼似虎地壁咚着自己。
    他无声吞了口口水,问了句:“你要干什么?”
    姚佳凶狠地答:“告诉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你晚上不回来,你也躲不掉我!”
    孟星哲尽量把持着语调,不让声音出口时显得自己特别没面子:“我们俩之间现在就只能谈钱了吗?”
    姚佳“哈?”的一声:“不然你以为呢?不谈钱难道还谈情吗?!”
    有人从厕所出来,瞥到他们时吓了一跳,一跳之后再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表情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就好像看到一个渣男晚上不回家,被他渣了的女人万般无奈只好堵他在厕所门口问他要钱,而渣男还企图以我们之间不能只谈钱来推脱搪塞不想给钱,简直丧心病狂没人性。再看看渣男的脸,嚯,好家伙,长成那样,渣男无疑没跑了。
    孟星哲在回答姚佳的问题之前,叹口气,扭头对站在厕所门口观摩他们半天的人无奈地问了句:“哥们,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那人赶紧作势又提提裤子,一副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的样子走开了。
    孟星哲转回来,低头看着姚佳,说:“除了直接还钱,其实我们还可以谈谈用什么办法能够抵钱,对吧?”
    姚佳问:“什么办法?”
    孟星哲说:“比如我房间里有台特别棒的按摩椅,我可以忍痛租给你。你到外面去坐按摩椅一次大概每半小时二十元是吧?我的按摩椅特别高级,甩外面的按摩椅八百条街,但我依然义无反顾给你打折,每半小时只按十五块算就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孟星哲说着这些话时,极力维持着自己在表情上的高贵冷艳。就算他已经沦落到需要靠租按摩椅还钱,他也一定要咬紧牙关维持住自己的英俊与尊严。
    姚佳咚在墙壁上的手渐渐软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