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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初见君子 霁月明明(7)
    齐谡也哄笑着问,“葭儿得了宝贝都不肯献给为父一观,倒还要求为父为你圆梦?你且说说,是个怎样的梦啊?”
    齐葭便抱着那画作移至父亲案前,在书案上慢慢展开了画卷,又问陆戎,“师兄常在宫中行走,可认得这画中人?”
    陆戎探身来看,见画上所描是一位白衣男子,正仰首瞻望于木兰花下,那花朵纯白若杯雪怒绽,而树下白衣负手临风,衣袂轻扬,飘飘乎若天外来客。
    “此是东宫太子!”齐谡唤道,“我儿自何处得来此画?”
    “就是这回入宫受那位伏白家的女子所赠。”齐葭答说,依旧问陆戎,“师兄以为画中的殿下与你所见的殿下,比之如何?”
    “这个……”陆戎端看墨画,慎重答说,“我于太华殿当值,太子鲜少往太华殿来,我见他也并不多,不过隐约觉得应是这般模样。都说他酷爱白衣,取质洁本素之意!你看这白衣飘逸,举止闲适,想来是他日常所行。又听闻世人都道:玉氏仪容俊美,伏白家雍容风雅,而东宫储君是玉家勋帝共伏白后所生,自然集两家之长,成此绝世风华!”
    “师兄可真会夸人!”齐葭笑言,又问其父,“爹爹以为呢?”
    “这用笔未免潦草,不似宫中画师的专注精描……”齐谡看得尤其仔细,“这应该是多年前的画稿了,还是太子少年时模样!”他是想到太子萌春离京时,那登车入撵的从容笃定,那回首巡视的漠然疏离,已非这画上少年,曾经还保有那么一丝澄澈欣悦,“只可惜没有题款,也不知是谁人神笔能将此君气韵描绘得这般传神!”
    齐葭撒娇言说,“女儿是想让爹爹赞画中人,爹爹倒赞起了画外人!”
    陆戎一旁接道,“这画外人也不简单!”又问齐谡,“老师以为会是那位伏白家的女子?”
    “或许是罢。”齐谡答说,心底也是各种猜疑,又转问齐葭,“我儿方才说甚么来?圆梦?”
    “是呢!”齐葭娇羞着言说,“君子赐宫阙,实不知君子美于宫阙!”
    齐谡大笑,“所以我儿,不只爱宫阙重重,也爱君子翩翩?”
    “若无君子,宫阙重重岂非都是广寒宫!?”齐葭争说。
    齐谡笑而不应,眉头微凝,又看陆戎。
    陆戎又问齐葭,“师妹是否心意已定?可知这一入宫门似海深,是荣是辱都再无回头路了。”
    齐葭再看那画像,君子诚美,何忍弃之,当学飞蛾扑火,焚身亦无悔!
    “女儿心意定了!还望爹爹成全。”她说着俯身拜倒。
    陆戎注目看了这个小师妹良久,才转望恩师,直言道,“现下还不知那莫嵬倒底是何图谋,他若只图东越,这事倒也好办,我们只须毁灭蔚族,助他莫家封王东境!如此也可使其移出帝都,老师于朝堂上也少了一位劲敌。到那时再使二哥领全城防护,使其他哥哥们领宫廷防卫,将来待东宫承位,师妹若得皇子,则天下更可称之为齐家的天下!”
    “可若是那莫嵬执意篡夺皇权……”齐谡忧心道,“凭我门下只是一干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士子,又如何敌得过他满城铠甲!”
    “那便先许他东越之地!”陆戎谏言,“莫嵬之志也不过就是想称霸一方,专横跋扈!我们且使他看清形势,他若执意篡夺皇权,那东宫太子当真会以死相拼,到时鱼死网破,也非他莫家所求罢!”
    他师生二人正争论着,忽有家仆跌跌撞撞奔跑进来,未到近前先已腿软的扑倒在地,大声哭诉,“老爷,可不好了!莫家领兵杀进来了!好多兵啊!背着弓,拿着剑,还有人打着火把,这是要纵火烧府啊!老爷快去看看罢!前院府兵都被他们按倒了……”
    齐谡闻言大惊,陆戎更是诧异非常,急忙起身,先嘱告齐葭,“师妹先躲去内室!非父兄来唤,不可出屋!”有婢女上前,各拉齐葭手臂,慌慌张张去了。
    正这时,齐家的几个儿子也都面色惊惶地急跑进来,也顾不得见礼,进门就喊,“爹!快去看吧!莫嵬领兵杀来了。人人执火明杖,这是要纵火烧房啊!陆师弟在家吗?快去宫里调兵!顺便把二哥也叫回来!与那莫贼拼啦!”
    几个儿子七嘴八舌乱出主意,齐谡又惊又忧,又气这些个儿子无一顶事成事之才,厉声呵斥,“都闭嘴!留两个在这里守护你们妹子!其他人和我来!”又单独唤陆戎,“戎儿,取你佩剑随为师一起往前面去看看!”
    一行人奔至前院,果然见这里已是兵甲满园,火把煌煌。在众士卒的拥簇之下,一个赤面宽额的半老武者,正昂首挺胸立在庭院当中,举目四顾这满园的雕栏画阁,撇嘴嗤笑。
    齐谡急忙上前,向那人一躬到底,“上将军!未知上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好说!好说!”莫嵬大手一挥,也想显摆几句斯文,可凝眉苦思半晌,还是未能拟出半句辞令,只得哼了一声,索性直言,“丞相这院廊修得——很是宽阔壮丽吗?若是一把火烧了,还当真可惜啊!”
    齐谡看了看光天化日下一个个手举火把的莫家士卒,也确有几分胆战心惊,这莫嵬素来暴杀成性,皇庭里的嫔妃他尚且敢杀,烧他齐府一个小小宅院又算得甚么!这位当朝文臣之首此间面对蛮将强兵也不得不哀叹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若不能驱逐此样蛮横将军,他齐门纵然再争多少荣华只怕也难享太平!心头虽忿忿忧惶,可还是要极力镇定心神,仍旧待之以礼,作揖又问,“不知上将军屈尊将贵光临寒舍,是有何事见教?齐某人愿闻其详!”
    “好说!好说!”莫嵬挥舞着手臂,又召唤自家小卒,“来啊!先看座!”
    齐谡一众都各自莫名愤慨——这倒底是谁家宅院!轮得到他喊看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