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珠压了压嘴角,对着时宜抱以微笑。
想当初品茶论道曾是时宜最不喜欢的事情,可是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完全改变了心性,原来男欢女爱还有这样的用处,能够让人为此努力,变得足够优秀从而与之比肩而立。
对于眼前久别重逢的两个有情人,盛明珠反而有些担忧,或许碍于此时大祁朝的局势,他们依旧难以相守。
边关的匈奴虎视眈眈,战势一触即发,安杰郡王的回归,并不单纯是为了恭贺太子成为储君,更多的是为了缓和战局。
要如何对时宜开口呢?
盛明珠将手搭在暗红色的桌子上,食指来回在茶杯口的位置上摩挲着,不知道何时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小动作,也成为了她的习惯。
伴随着轩辕翊和安杰郡王之间的交谈,时宜偶尔也会附和几句,发表她的看法。可是盛明珠听得出来,这话里话外多数还是针对她心仪的郡王。
时宜只是再言语之间多了几分婉转的意味,她从不善言词目不识丁到如今的知书达理。
或许在时宜心中,安杰郡王一直都应该是光芒万丈的,而她不应该成为对方的累赘,既然没有办法割舍这段感情,就要有足够的勇气去改变自己。
若是为了一段感情如此耗尽心神,盛明珠或许绝对做不到这一步,有了前世的例子,她越发不太相信毫无保留的付出,总感觉于她而言,感情就如同镜花水月,或许是轩辕翊给了她对爱情的悸动,甚至为此甘之如饴。
可是本质上,她终究有些不安,或许是源于心里的那点业障,弥留之际让她彷徨不安。
“皇额娘,孩儿做完功课了。”
小家伙的忽然出现,显然打断了盛明珠的分神,她笑着看了过去,渐渐走近的轩辕启显然有些不安分,那双与她格外相似的眼睛,分明飘荡在轩辕翊和安杰郡王之间,无比渴望着想要和他们两个人亲近。
“今天在太初院有没有顽皮?”
“回额娘的话,当然没有。”轩辕启回答的时候,瞧见轩辕翊冲着他挥手,示意他站到自己的身边,于是兴冲冲的对着盛明珠眨了眨眼睛,“孩儿找皇叔去了。”
这才多大,就已经不在乎她这个额娘了吗?
时宜瞧着她的无奈,忍不住的笑起来,“好姐姐,你这是嫉妒了吗?果然是见不得太子殿下和璟王亲近呢!”
话一出口,才察觉到不合适,眼瞅着盛明珠目光里的笑意悉数散去,尴尬之余正不知道要如何收场,毕竟这些年伴随着太子轩辕启的长大,他的存在,终究是阻隔在璟王与盛明珠之间的隔阂,连她们两个当事人都不会轻易触碰。
更何况旁观他们感情的时宜呢!
伴随着心里滋生的忐忑,时宜一时之间也垂下了视线,不晓得要如何圆场,安杰郡王不知何时站在她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着,“或许我回来之后,小家伙会更喜欢我一些!对吗皇后娘娘?”
他说着侧身看向盛明珠的方向,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来,才算是缓解了方才的小尴尬。
盛明珠何尝看不出来他的举动是为了时宜,不由啼笑皆非,究竟是什么时候,连她们姐妹之间都变得如此敏感了。
晚膳之前时宜和安杰郡王带着太子轩辕启,在东宫的后院比试弓箭,小太子从轩辕翊口中得知这个郡王骑**准,百步穿杨,不由好奇心大起,硬是要跟他学习,五岁的孩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错。
“那好吧,你要答应皇额娘,自己选择的就不能够轻言放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既对不起安杰郡王花费在你身上的精力,更对不起你自己的心。”
盛明珠似乎总是喜欢将这个五岁的孩子当作同龄人来教育。
“他只是个孩子,没有必要给他这么大的压力。”轩辕翊笑着对太子轩辕启摆了摆手,看着小家伙一蹦一跳很是满足的朝着安杰郡王的方向走去。
“我还记得曾经在书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自古红颜多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最深有感触,还需要我解释一下它的意思吗?”
她说完去看身边的人,轩辕翊嘴角动了动,分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终究只是一笑而过。
正是他这样的态度让盛明珠越发捉摸不透。母子之间的感情似乎总是敌不过他和太子轩辕启之间的亲密。
轩辕启如今成为了储君,自然要有一个储君的样子,他身上流淌着的是帝王家的血液,这一点水也改变不论,盛明珠对于这个事情,始终耿耿于怀,以至于鲜少提起,可是时宜无心的一句话,让她隐隐不安!
“环境决定一切,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轩辕翊打断了她的话,“天色还要有一段时间才会暗淡下来,你不打算去凑热闹吗?”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慵懒,分明就是有意避开谈论关于轩辕启的话题。
盛明珠点了点头,“好啊,反正我也很少见到你弯弓射箭的英气,不如也表现一下,算是,为我表现一下吧!”
“如此甚好,是我的荣幸。”
勉强算是三个男人的比拼中,时宜表现的格外兴奋,完全能够融入这样的环境,玩的是不亦乐乎,直到晚膳做好,众人才意犹未尽的收场。
整个过程中太子轩辕启都是坐在轩辕翊和安杰郡王中间,有说有笑的模样,看得出来他很开心,缺失父爱的孩子,似乎都喜欢将这份失落从别的长辈中获取。
碍于这份阻隔,盛明珠始终抱着矛盾的心情去看待这个孩子,这个属于她和轩辕炽的孩子!
在亥时到来之后,时宜和往常一样带着轩辕启去沐浴,硕大的内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安杰郡王轻扬着眉,“或许现在,我们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盛明珠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大片浓郁的黑色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杰郡王,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记忆中的少年。
“言简意赅的说,司徒永吉暗中勾结了摩羯匈奴,联合他拉拢的几个复姓部落,里应外合将我父王的副手,如今的西北铁骑首领暗中杀害。”
此时此刻,这个消息无异于是验证了盛明珠最初的猜测,看着他如此笃定的神情,于是追问了一句,“你是否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要知道如今司徒永吉手中的兵权占据了边关的一半,若是真的如你所说暗中勾结了外敌,问题可就更棘手了!”
“自然是掌握了一切,才会回到这里。”
安杰郡王的眼神清晰明亮,分明有光在跳跃着,他轻轻旋转着手里的茶杯,转而看向了轩辕翊,“关于这个过程,我需要慢慢说起,你们最好要有足够的耐心。”
原本跟随父王陈卢将军一起在南方岛屿上历练,连绵的岛屿临着海岸,唯独有一个海岛是在布局图里,独立存在的,是连接临海小国和大祁朝的界限,那个海岛就是安杰郡王驻扎了五年的地方。
一边临着海岸线,一边临着异国的海域,打从遭遇了边关伏击,在陈卢将军看来,这个郡王也该独当一面,索性将这个特别存在的海岛交给他。
也正是这个决定让安杰郡王掌握了这些所谓的证据。
以兵器、玉石翡翠、珍贵犀牛角、海珊瑚等等为主的运出船舶都会经过这个海岛被传送到大祁朝,而其中居然又司徒永吉安插的部下。
拿最简单红海珊瑚为例,要进过时间的冲刷才会形成罕见的红海珊瑚,这样的东西‘举世无双’有钱未必能够买的到,可是在流通的货船中,都有一定限度的流失预算。
少个边角,少块珊瑚,是运输中常常会发生的事情。这就是司徒永吉钻的空子。
这些庞大的财物都要经过司徒永吉的手下,借助大祁朝的通许腰牌,从中谋取大量的金钱,用来筹备物资和兵器。
所有人都知晓这个司徒永吉部署周密,多年心血都凝固在边关战局上,目的单纯的想要夺取冯都尉留下的兵权,觊觎囊括在他自己手中。
可是真正意义上,他的野心远远不只是在北方的边关,势力居然庞大覆盖到了南方的海岛上,从单纯的私下物品交易,上升到政治局势。
“这也是为何那些生性残暴的摩羯匈奴会归顺司徒永吉的原因,因为兵器,因为财力!”
轩辕翊显然将这番话在极短的时间内捋清楚了思绪。
“也就是说,司徒永吉不单单是在通过这些谋求钱财,而是借此勾结敌国,掌控兵权,随时打算取而代之!”盛明珠也是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所以说,纵然我手里有足够的证据,也不过是给司徒永吉彻底造反的理由罢了。”
面对动荡不安的局势,任何言语上的保证都是苍白无力的,定了罪却难以制裁对方,岂不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