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句话就让人联想到了很多,这些往事或许已有人告诉了轩辕启。
盛明珠自嘲般的勾起嘴角,将心里的答案咽了回去。
不是轩辕启太精明,只是他打心里和这个皇叔更加亲近,原本意外那场飞来横祸的战争将她们母子关系拉近了一些,可是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血脉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的神奇!
至此母子二人之间再无交谈,在无声的煎熬里,盛明珠胡思乱想了很久。
叶暖夜的为人,轩辕翊最清楚不过,对于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总以为伴随着轩辕炽的死,所有的一切都是苦尽甘来,却未猜到还有新的业障等待着自己。
在轿辇进入集市,面对百姓的朝拜时,盛明珠看到轩辕翊从马背上走留下来,神色平淡的和几位随行的礼部大臣交谈着,视线从未停留在龙辇的方向。
直到冬青和叶暖夜紧接着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盛明珠才诧异几分,“皇额娘先下去一趟。”
“朕同皇额娘一起吧!”轩辕启随声附和。
或许是因为帝都迁回的百姓听闻国运祈福的皇族归来,尤其是近距离看到了至尊太后和新登基的皇帝,人潮中传来的赞叹声更是连绵不绝。
盛明珠从未想过她会在百姓心中有如此空前的名誉,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正在和轩辕翊交谈的叶暖夜已经返身,右手至始至终都牵着冬青,两个人十足是一对璧人,尤其是看到隆起的肚子更是觉得喜庆,可是在盛明珠看来,这些只是表象罢了。
走下轿辇的她很快被宫女扶着,曳地的华服被身后服侍的人轻手提起。
“太后娘娘安好,如今冬青临盆在即,只能婉拒入宫邀约的好意了。”
为首的叶暖夜倒是默不作声,反而是冬青最先开口,即使挺着大肚子,却依旧后仰着身子,福身施礼。
轩辕翊始终都平静的站在一旁,在寒暄声中,微笑沉默。
这样的场合地点,根本就没有办法说什么有意义的话,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盛明珠才垂着眼睛,拉住了冬青的手背,稍稍用力,“虽然哥哥他是个江湖浪子,但是终究是无法取代的人,相信你能够明白这番话。”
她在表示自己的立场,也在确保会守护好叶暖夜与冬青的安危,至少在帝都她能够做到这些。
叶暖夜听得懂,轩辕翊自然也听得懂!
沉默的两个人男人,反而更让盛明珠遐想连篇。
“多谢太后娘娘的提点,在临盆之后,定然让叶哥哥去宫中贺喜。”
或许是因为冬青的这句话,让沉默的叶暖夜略微松口,出于礼貌和规矩,他颔首对着盛明珠还有七岁的轩辕启笑了笑:“那今日就此别过了,多谢这几日的照顾。”
言语中的生分让盛明珠的心钝钝的疼起来,不由蹙眉。
回到昭明宫之后,轩辕翊才针对此事做出了解释。
“在我说出缘由之前,至少先给你道个歉,”他半蹲在盛明珠的面前,“事出有因,我想你应该会理解的。”
因为太过冠冕堂皇,在没有解释之前,却先选择道歉,盛明珠顺势将手里的茶盏扣上,“好,我听你如何解释。”
看得出来轩辕翊态度诚恳也在极力的克制,措词却温和很多。
事情的原委要从边关的战事说起,叶暖夜当初为了确保兵力,更是为了兼顾冬青和时宜的安危,自然召集了江湖中的朋友前来帮忙,异地相聚,而且还参杂着战争,自然不会相处的融洽。
在平淡的叙述中,轩辕翊还顺手给盛明珠添满了茶水。
还是一如既往的紫叶苏,味道都是盛明珠习惯的微苦气味。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毕竟重点还在后面,神色平淡的轩辕翊继续叙述着:
当时西北铁骑中的精锐部队和叶暖夜的江湖朋友发生了争执,数十年蛰伏避世的江湖人揭竿而起,以多胜少,终究引发命案,却因为知晓内情的人不多,而且边关战争不断,想要遮掩过去也是格外的简单。
清楚地听到这里,盛明珠感觉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对于江湖的规矩或许她并不完全知情,可是唯独知晓一个‘义’字,不用听下去,也依稀能够猜到一个结果。
“叶哥哥包庇了他的江湖朋友,对吗?”
一边是两肋插刀的朋友,一边是促成因缘的‘红娘’,军中钢铁般的规矩是不可攻破的,更何况还是铁北铁骑的精锐,引发争执的根本,或许是那些性格不羁的江湖朋友滋事的缘故。
果然轩辕翊在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宸儿知道吗?”
“纸终究包不住火,否则今日也不会上演如此一幕。”
原来给丞相誊写经文,等候高僧祈福,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吗?
此时有闷热的风吹了进来,悄无声息的拨弄着书案上整齐码放的宣纸,传来了沙沙作响的声音。
盛明珠想起似乎氛围转变的起始点就是在到达万安寺的第二天,甚至还能够记起,那日之后,他们几个人再也没有像第一天重逢时欢聚的场面。
“是在万安寺的第二天吗?”她怕自己表述的不够明显,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指宸儿知晓真相的时候。”
“准确的说是第一天的晚上,在他们陪着轩辕启一起离开的那段时间。”
他说着似乎在回忆着那一晚的场景,垂下视线端起了属于盛明珠的那杯茶,贺礼一口,才察觉到不对劲儿,蹙眉苦笑着,“原来居然是这个味道,有些……怪怪的!”
“是吗?看来这么多你都不晓得我被这个味道折磨了多久?”
盛明珠拿起茶壶又添满,重新递给他。
轩辕翊倒是不推脱,权当做是润喉,抿了一口,慢吞吞的,居然还有几分细细品味的姿态。
面对他的沉默,盛明珠转而追问:“宸儿很在意那个死去的人吗?”
正在喝茶的人颔首,算是回应。
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盛明珠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类似于夏日的蝉鸣声,仿佛在万安寺也听到过这个声音。
“看来是时宜他们回来了。”轩辕翊沉默的看着她,手掌覆在了她的上面,显然比起自己的宽大掌心,她的是多么纤细柔软,莫名的就觉得有神情绪在心底悄然晕开。
时宜和安杰郡王走进来的时候,盛明珠才移开视线,轻声打了个招呼。
“姐姐,怎么还在喝这个茶水?”时宜鼻子一贯灵敏,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了轩辕翊,半开玩笑的说着,“看来璟王你还是心疼姐姐,不过这个味道确实有点特别。”
“这点我绝对赞同。”毕竟是亲自体会过的,他实话实说而已。
“时宜,帮我们换上一壶花茶。”盛明珠难得开口,时宜自然不会拒绝。
有些话终究不是和时宜听。
“宸儿,有些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盛明珠抬起实现看着安杰郡王,在短暂的回视中,轻声问出了一度在意的话。
“对于宸儿来说,知晓事情的真相就像是一个意外,总让我回想到最初在海岛上,徘徊在生死之间的感觉,如何自处,如何面对身边的人,”他说着略微勾了勾嘴角,“所以那个时候我曾想过要放弃时宜。”
这种感觉不言而喻,盛明珠深有体会,最初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的时候,她也会顾及很多可有可无的事情,一度想要和轩辕翊撇清关系,这个过程有些微妙,说不清道不明,会忐忑,会不安,也会空落落的,像是没有根的浮草,无可依傍……
恍恍惚惚之中,安杰郡王又补充了一句,“很多时候付出的心血和经历都会因为一个意外被忽略不计,做一百件好事沦为坏人和做一件好事,在结果上是毫无差别的!”
这个道理盛明珠也是明白的,任何时候最终的结果都只有‘好’和‘坏’来定义一个人最根本的品质,如此简单却又粗暴。
原本以为会持续很长的谈话,就这样三言两语的结束了。
翌日的早朝上,按照之前文武百官的推荐,还有刚刚接任内阁大臣职位的拟定下,盛明珠开启了垂帘听政的序幕。
那一日国号改为了‘如意’年,烈元年彻底伴随着轩辕炽的长眠被史官记录在册,正式封存。
早朝之后小皇帝跟随着摄政王轩辕翊一起回到了正乾宫。
盛明珠倒是欣然跟随着,在离开玉石台阶的时候,侧身唤住了正打算离开金銮殿的兄长盛梓辉。
贴身服侍的人都是眼力劲儿极高的,自然屏退左右,神色平淡,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似得。
“没想到最终你和爹爹一样,选择了这个位置,总以为你无心朝政。”
“珠儿多虑了,爹爹在世无数次处于被动,只为了护微妙兄妹周全,如今爹爹和娘亲都与世长辞,自然我这个兄长要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