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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三年前那封信
    许凝月不曾想他竟记得这般仔细。
    「你曾经跟我说过,现在我也把这句话告诉你,以阳,你永远不用跟我道歉的。」
    赵以阳倒是没料到有天会被自己说过的话反将,「你倒是会学以致用。」
    许凝月拿起可可喝了几口,发现四周都是法律书籍,还有很多语言书和卷宗。
    她望了望,一幅画也没有。
    「那……你现在还画画吗?」
    赵以阳轻轻摇头,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淡淡道:「没有时间。」
    「是吗。」许凝月垂头,只替他觉得可惜。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律所吗?」赵以阳问她。
    「见到你的当下,我有想过这个问题……明明有更多更顶尖的律所,你竟然选择来苍蓝,难道是因为……」她停顿片刻才道:「我?」
    「是。」赵以阳没有隐瞒和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许凝月眉头微蹙,「赵以阳,我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嗯……我刚也说了,你有选择的权利。」
    「七年?你以为七年很短暂吗?我每一刻都觉得心在痛着,那你呢?你可有半分想过我?」
    他没有被激怒,只是轻叹口气。
    「许凝月,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寄给我那种东西?」
    「什么东……」
    许凝月打断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在我用尽全力忘记你之后?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白痴,就活该被你玩弄?」
    赵以阳蹙眉,「你在说什么?」
    情绪堆叠,伴随他不紧不慢的态度,许凝月怒意被燃起,直接将那封收到的信直接砸在他身上,「三年前你寄来了这封信,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还贴心的附上了照片,赵以阳,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凝月落寞地垂下头,冷冷地盯着他说:
    「我没有和别人共用一个男朋友的习惯,既然你已无心,还是回去找她吧。」
    「许凝月你站住。」
    许凝月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到外面打了车回租屋处回去。
    随着车速渐快,心里的杂绪也越来越多。
    她知道的。
    她知道这封信绝非出自他本意,即使到现在,许凝月还是这样相信着。
    不然许凝月也不会在三年前收到这封信后,还坚持继续等他。
    就在方才看见赵以阳的反应后,她几乎完全就能肯定这个事实。
    赵以阳真的对信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刚刚把信拿出来,一是要赵以阳知道,有人从中会去破坏这段关係,但许凝月对赵以阳身边的人一无所知,只有赵以阳才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她将这封信给了他。
    第二就是,她自私的想要挽回赵以阳。
    许凝月很清楚的明白,他们之间隔了七年的时间,那是比深海还深的鸿沟,这层窗户纸隔着始终令人心慌。
    而若是他们的感情真的不能再继续走下去,这封信就正好能让两人断了联系,但他若是心里还有她……自然就会去承认这段关係。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凝月一做完这件事就后悔了。
    她给自己拿了红酒,大口大口地饮着,直到大脑晕眩看不清前方,她从高脚桌歪七扭八地走到沙发,最后直接栽到地毯上。
    赵以阳一直都是个会把伤口藏起来的的人,那此刻的她是不正是递出一把刀,狠狠的往他的伤口上刺呢?
    许凝月闭上眼睛,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她觉得今夜过的特别漫长,遥遥无尽,想要结束黑暗,却又害怕迎接明日的太阳。
    赵以阳,我到底该怎么面对你?
    -
    今日许凝月起了大早,应该说她根本就没有怎么睡。
    一天下来她都没有见到赵以阳。
    间暇时间,许凝月传了讯息给高中的其他人,告诉他们赵以阳的消息。
    顾湘最为震惊,一听新来的合伙人就是他时,直接傻了好几秒。
    而林亮、筱宙还有薛宇则是决定週末找个时来找他。
    许凝月收起手机,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的。
    到晚餐时间,许凝月还是没有见到赵以阳,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赵以阳的妈妈苏靖嘉。
    苏靖嘉穿着素丽典雅,没有浓唇艷抹,整个人彷彿被世界洗礼过,染上沧桑和老练,带有和穿衣打扮截然不同的气势。
    两人来到苍蓝附近的一家小餐厅,灯光明亮,摆设整齐别緻。
    「你就是许凝月?」
    「是。阿姨您好。」
    许凝月疑惑道:「阿姨你找我是?」
    「我这次来,是来道歉的。」
    苏靖嘉缓缓将信纸拿出来摊开,赫然就是昨天她扔给赵以阳那封信。
    「这封信是阿姨您寄的。」许凝月的声音冷了下来,语气也有些颤抖。
    「是,是我三年前托人仿以阳的笔跡寄的。」
    「您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许凝月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做,而是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知道吗?为什么才几年的时间他就能有今天的成就?明明已经稳妥的人生,他不继续待在外面发展,反而这么快又这么着急的想回国?」苏靖嘉不答反问。
    许凝月说不出话,但她隐隐约约能猜到答案。
    「是因为你。」
    苏靖嘉直直注视着她。
    「三年前,公司遭遇另一波衝击,以阳为了处理这件事好几个日夜没有睡觉也没有休息,身体差点被他自己搞坏,他昏倒在家,我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之后又接连生了好几场病,几个月来以阳几乎是在医院度过。」
    「当时不管我怎么劝他都没消停,把医院当成他的办公室继续工作,彷彿只有这样不停下来放松,他才可以摆脱内心的缠累。我问过他原因……他不肯说,我只好自己查,最后我发现他派人一直注意着苍蓝的动向,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默默的在帮助你。他每日已经十分劳累,还要花时间在你身上,所有我才做了这个决定。」
    「你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听到这里,许凝月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剩下眼泪潸潸落下。
    所以她问他为什么来苍蓝时,他斩钉截铁地说是因为自己。
    她跟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时,赵以阳早就心知肚明她的谎言。
    她向他哭诉七年多少日夜煎熬,却不知道,她在哭时,他看着她伤痛,看着她悲伤,而在那个时候,他的内心又是什么光景。
    大家都以为许凝月是赵以阳的光芒,其实不是的,只有许凝月知道,在这个万千变化的世界,赵以阳才是她的生命、她的方向。
    「我不知道他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未来有机会慢慢问他吧。」
    「阿姨,但是这样也不能成为您伤害他的理由,您没有问过他,就替他做这些决定,难道就是正确的吗?」许凝月抹去眼泪,认真地问出这些话,「我记得当时,阿姨您也反对他学画画。」
    苏靖嘉正转麵的手微微顿了下,神情还是很有威严,却有带了几分疲惫,「是……我之前曾经强烈阻止过他画画这件事,还有他出国、继承家业也是我不得已要他去做的。」
    「但是家里的事业就是这样,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但这样子的他会快乐吗?」许凝月的情绪有些激动,不再是那个遇事就能冷静下来分析思考的许凝月。
    此刻的她什么也不想管了,她只想知道赵以阳到底经歷了多少这样子的事情。
    他会有多痛苦……
    苏靖嘉没有说话,罕见的竟也红了眼眶,「我、我对不起那个孩子,对不起以阳……」
    「他过的很不好,是吗?」许凝月哽咽着问道。
    见苏靖嘉不语,此刻,许凝月的心早就凉透了。
    「所以我才来找你,请你一定要帮帮他。或许在这个世界,他仅存的念想都在你身上了。」
    许凝月垂下脸,压住汹涌翻腾的情绪,努力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我知道了。」
    许凝月起身就拿起包包,恨不得现在就到赵以阳面前找他。
    走到一半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想到了什么,回头走到苏靖嘉身前,诚恳地说:
    「阿姨,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您能跟他道歉,他毕竟……还是您的儿子啊。」
    苏靖嘉深深呼了口气,目送许凝月再次离开的背影,思绪随着惆悵拉开。
    多少年的执着,多少年的狠心,终究……还是到了需要放手的那一天。
    经年累月的结,一瞬间被剪开来,赤裸却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