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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母后,想容拜别。”想容朝着太后一跪,伏地磕头。
    太后安慰点头,扶起了想容,微尘宫外,卫胄一干人等已经在等候,
    叫了想容的贴身侍女好好服侍,太后才恋恋不舍的把想容扶上马车。
    因微尘宫在后宫,男子不得入内大国舅一等去了宫门处候着,华盖下云释天负手看着想容身影没入马车,转过了头对着卫胄道:“卫兄,想容以后就交给你了。”
    卫胄眯着好看的桃花眼,把耀目的阳光排斥在外,多么让人厌恶的皇宫,连阳光都这么刺目,卫胄心里开导着自己,眼光却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微尘宫里的那个女子,云轩澈脸色一洌,层层寒气就冒上了脑门,想容啊想容,你怎么可以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连指挥使坐上了马夫的位置,等待着卫胄一声令下驾着马甲驶出宫去,他是武将,最不喜大国舅他们这些虚伪的人,今日在水榭殿听了那么久的阿谀奉承,他早就不耐烦了。
    辞别声中,卫胄一一别过云释天一等,与云轩澈一同跟在马车后,皇宫不能骑马,这辆马车却是个例外,卫胄与云轩澈的坐骑已经被侍卫系在皇宫外,一起的还有想容超过公主嫁妆规格数倍的几马车嫁妆。
    这是卫胄来京都所有的收获,除了怀中那道和谈商定的圣旨,已经袖中那一封密函,卫胄发觉,其实他最想带走的,还是留在了京都,留在了大靖国。
    正要开口解解心中的惆怅,云轩澈却是先开了口。
    “卫兄,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誓约,不然我就是单枪匹马,也要到炎日国向你讨个说法。”
    卫胄轻哼一声迈大了步子,想远远的把那个让自己烦恼惆怅的源头甩到身后,最后却无奈地发现,怎么甩,那个源头,那个让自己不舍的人影,一直深深的植在自己心中,挥之不去。
    宫门口大红厚实的大门已经敞开,几辆马甲整齐成排的立在门口,侍卫见卫胄与云轩澈出现,解开了系在一旁的马匹,牵着马缰走了过去。
    “卫兄,反正无事,云某送你到靖光城。”云轩澈接过侍卫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那个意气风发的并肩王,似乎又浴火重生。
    他对这富丽堂皇却分外冰冷的宫殿并不留恋,他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也不热衷,他以前想着怎么替云释天效力,如何替他拔掉一颗颗毒瘤,替他抚平高高皱起得眉头,现在,他只想陪着他这个孤立无援将要只身独处他乡的妹妹,一路前行。
    卫胄黯然点头,无奈嘲讽的讥笑着与自己同样任性而为的男子,明知这样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却还要笑着坚持下去,他不爱想容,可以把她当家人却不可以去爱她,云轩澈也知道,只要她觉得幸福,一切,他都可以去做。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卫胄再三强忍,最终还是回过了头,望向了一望无际被高高的宫墙挡住的后宫,他似乎可以看到一名喜欢穿白衣的女子,笑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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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3:四妃五美再聚首
    “走吧。”
    卫胄骑马在前,云轩澈在侧,马鞭一挥,两人便带着一队马车驶出了御街,朝着城门而去。
    少有的炎日,微尘宫因着四周放置的大块冰块,清凉似深秋。
    太后手撑着额头时不时的一声叹息,更是让微尘宫的气氛陷入冰冷。
    “姑母,莫要担忧了,安乐王也是不错,想容不会受苦的。”众女中,唯有刘知容与太后最亲近,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在她们大肆炫耀的机会。
    “你们都出去吧,让哀家静静。”
    然,太后却漠视了她的殷勤,刘知容听着林睢儿低头捂嘴强忍笑意的模样,跺了跺脚,扭着身子出了微尘宫,一刻也未停留的直奔向甘泉宫。
    纳兰蔻行礼告退,唤上了青儿一同离去,林睢儿、赵云谨也无意再留,紧接着纳兰蔻也拜退。
    和亲公主一事,就此落下了帷幕,纳兰蔻心中戚戚,若不是自己预知结局,宁愿冒着欺瞒皇上这等大不为的罪名快马加鞭回京都请旨,现在坐上马车的,就是自己了。
    对想容公主,她被有愧疚,但在水榭殿见了想容公主的神情后,她才发觉自己还是不够狠心……自己也身陷泥泽,却还在想着别人的无辜。云轩澈那么呵护想容公主,自己却一直不屑对她下手。
    地狱,有着他与自己同行便可。
    其他人,就当见证云轩澈陨落的观众吧。
    只是,谁又是见证自己于黑暗中潜行咬牙倔强复仇的人呢?
    青儿,不是……
    似乎没有人,自己一直做着孤独的殉道者,在自己坚定复仇的道路上独自潜行。
    叹了一口气,纳兰蔻接过墨痕递过来的冰镇酸梅汤,无心的搅开了沉在碗底的杨梅,朱唇吸吮起了勺子上的一个杨梅。
    桃腮鼓起,酸牙冰冷的杨梅酸得纳兰蔻秀脸一皱,连忙放下了勺子乌住了嘴唇,遮住了自己失态的一刻。
    “小姐,你说大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啊。”青儿在水榭殿只见了其他几位与纳兰蔻一同进宫妃嫔的父亲,唯独小姐却是一人坐在席末,心里自是替她难受,要是大将军在你们敢这样对待小姐么,要是大将军发怒,大国舅、丞相、太尉他们肯定捂头就跑。
    青儿想到了以前的一件事,嘟起的嘴唇向着两边冽开,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爹爹事忙,靖光城那边是离不开他的,也只能等卫胄回了炎日国,跟卫国交旨,两国安宁了,爹爹才能脱身,现在,断是没那可能的。”
    吐出杨梅核,纳兰蔻用青儿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唇,道出了自己的忧虑。
    爹爹不在,大国舅他们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陷害自己,深宫之中,自己不过一人,如何能防……
    现在局势已经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自己再也不能胸有成竹的狠狠在历史身上插上一刀,硬生生的把它搬离到自己设定的轨迹,一切,又回到了当初未知迷茫的情势,这样的情势下,纵使自己小心翼翼,也是防不胜防。
    纳兰蔻现在修得极为秀气的黛眉一皱,以前的那股英气隐然溢出,心头冒出的各种零碎的片段中,她再也找不到一点与现在可重合的地方,一切都在改变,因自己改变,纳兰蔻勺起了一颗硕大的杨梅,全无形象的快速塞进嘴中,只有入口沁心的冰凉,才能缓解此刻她心里的慌张。
    一颗杨梅连核下肚,纳兰蔻还觉得不够,直到把碗底的杨梅都塞进了腹中,她放下了额手中的勺子,舒展开了皱起得眉头。
    “青儿,在爹爹回京都之前,你切要小心点。”纳兰蔻的担忧不无道理,四妃五美人同时进宫,这是一场残酷而又不见血的剔除赛,尽可能的把朝堂争斗的势力剔出局外,这便是大国舅、丞相、太尉要做的。
    现在纳兰大将军不在京都,纵是纳兰蔻有个什么意外身死,他也无可奈何,大不了等他回京都,自己两腿一开溜打死不承认,过了这么久他又能找出什么证据。
    大国舅他们是如此想的,纳兰蔻不是白痴,她也会猜到这些,这就是为何卫胄要托云轩澈照顾纳兰蔻的原因,纳兰蔻进宫没有安全,反是把自己置入了危险之境。
    纳兰蔻念着进宫九人的名字,讪笑了一声:“云释天你好大地心思。”
    这九名女子,除了自己是一方,还有李碧荃、林寒汐是中立一派,其他的八位分属三大党派,云释天这是要他们狗咬狗啊!纳兰蔻小巧的鼻子微微一皱,想到了一件自己进宫之前的事。
    那晚云释天把自己绑到一处院子,看那几名训练有素的死士,云释天为了推翻几大党派,到底筹划多久了……
    纳兰蔻不知,云释天为了拔掉这几颗毒瘤,自先皇还在世,他还是皇子时,他便暗中向先皇讨要了五百名刚刚入选禁卫军的侍卫,并在京都城东购置了那处院子,让五百名侍卫日夜不停的训练,这五百名刺客最后被他分派到了各地,有的成为了官员,有的成为了刺客,他们潜伏在大靖国各处,唯有那院子里的五十名,是云释天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动用的死士。
    他们替云释天完成他不可为的事情,曾经制造了多起轰动一时的大案,暗中抹掉了大国舅、丞相、太尉在各地的爪牙。
    其实,除了这五百死士,云释天还有一张王牌……
    这张王牌,是他可以抗住四大势力的依仗,是他可以在四大势力包围下,还能抓住大靖国命脉的依仗。
    这张隐蔽不为人知的王牌,云释天还从未动用过。
    “小姐,要不要去看看丁美人、李美人啊。”青儿招手让霜华端走空碗,在桌下拖出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等等就去吧,总是个人情。”纳兰蔻伸了个懒腰,笑着走到了内室。
    春光明媚好,才不过刚刚进宫,纳兰蔻不想太急功近利,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完成的事,反正又那个交易在,云释天不会把自己如何。
    对了,纳兰蔻伸到一半的手嗖的放了下来,羽仙,自己离开水榭殿,她好像是留在那里,现在,也不知出宫了没……
    这一想,又是睡意全无。
    纳兰蔻对着铜镜涂上了唇脂,掀开珠帘,道:“青儿,先去丁美人那吧,稍后各位姐姐那里也是要去的。”
    “恩。”青儿收起了刚刚拿出来的绣布,俨然一副高于其他八位宫女的派头对着八人吩咐道:“稍后有人来,就说娘娘去丁美人那了。”
    吩咐完了,青儿才嬉笑着跟到了纳兰蔻身后,馨青宫离子衿宫有些距离,须得过了镜湖,穿过几条长廊才能看到那座建筑群,同进宫的五位美人的居处却是离得近,馨青宫、闻涟宫、眺宁宫、潇湘宫坐落不过隔着一条长廊,倒也是热闹。
    丁美人的屋子,弥漫着一股药味,饶是殿中那顶香炉的香烟袅袅,也冲不开浓重的药味。
    不过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纳兰蔻摇了摇头,自己在边关历练多年的身体,果断非她们这些大家闺秀可比的,这算不算自己在宫中生存的一个依仗呢?
    不算,纳兰蔻知道,身子再好,也抵不过一滴鸩酒。
    宫中的是非之地,什么都成不了依仗,除非那个人的宠爱,所以所有的女子都想往上爬,想让那个男子临幸自己。但纳兰蔻动机不在此,那就注定她这条路会走的比别人艰难。
    “美人,蔻妃娘娘来了。”趁着内室婢女的通报,纳兰蔻打量起这座馨青宫起来,论华丽,是不及子衿宫与辰宁宫的,丁冉霄,前世你加诸在我身上了,马上,就会加倍报应到你身上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片刻后丁美人穿戴整齐出来迎接,纳兰蔻打量着一日不见的丁美人,未着粉饰苍白的小脸楚楚可怜,一头散开的青丝一衬,更显小脸的惨白,水汪汪眼眶中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垂了下来,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纳兰蔻自然要配合好这出戏。
    “见过姐姐,妹妹体弱,让姐姐见笑了。”丁美人垂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更显水灵。
    “妹妹有病在身,行礼之事就免了吧。”亲热胜似亲姐妹的扶起跪了许久也没跪下去的丁美人,纳兰蔻把她扶到了一旁的座位上。
    “看我这宫里,姐姐莫怪。”丁美人眼光四扫,苍白的一笑,眼眶的那水汪汪的视乎都要滑了下来。
    “妹妹身子弱,本该静养,倒是姐姐来打扰妹妹了。”
    “姐姐哪里话,这可折煞妹妹了。”
    隐隐的,眼眶里的泪水又像是要滑落。
    “妹妹先回床上养着吧,姐姐今日来得也不是时候,等过些日子妹妹好了,姐姐再来。”
    本就不是时候,纳兰蔻高估了丁冉霄的身体,本那么点事睡一觉就好了,谁知她却成了这模样,怕是再呆下去那一框满满的泪水就要落下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把她怎么样了,纳兰蔻顿觉头皮发麻,她向来不擅长应酬,来之前准备的一大堆可拉近关系表表亲热的话,居然就这么被丁冉霄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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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4:美人如画水云间
    出了馨青宫,纳兰蔻选了最近的潇湘宫走了过去,印象中,九女之中,李碧荃最为清雅,许是父亲的大学士的缘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不可多得的才女。但这样无依无靠的弱质女流进到这处院子,是祸非福,也不知李大学士为何要把她送进宫,纳兰蔻心里还在想着,脚已经踏进了潇湘宫。
    “不知姐姐到访,妹妹失礼了。”与丁美人相比,体质较弱的李美人脸上虽险苍白,但刻意的浓妆下,苍白已然不见踪迹,娇弱病柳之姿隐在一身淡绿长裙中,极为淡雅的装束,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画的亦是标准的秀女妆,风吹过,稍显单薄,也含有一丝悲凉。
    “无妨,妹妹抱恙,姐姐本该早些来的,却又怕扰了妹妹清静。”与对丁美人的虚情相比,纳兰蔻对李美人总有一种怜惜的感觉,这样一个脱俗却身处红尘的女子,何其悲哀。
    “姐姐莫要玩笑话,姐姐要来,妹妹这的大门随时为姐姐开着。”李美人说着话微微欠身,纳兰蔻心想,同为大家闺秀,家养却差别这么大,刚刚在馨青宫丁美人欲跪不跪的样子,不跪也罢,偏生搬出自己体弱的话,让旁人听了去,自己倒落得个以大欺小的话柄。
    这又何尝不是丁美人心细如尘,连着生病这种时机,也不忘算计着如何水往高处流。
    “御医看了怎么说?”
    一想到这,纳兰蔻对李美人的好感又加了几分。
    “来了,开了几服药熬着喝了,现如今已无大碍了。”
    说话之时,潇湘宫中的宫婢已经奉上了一盏茶,盈盈退到了一旁。
    “现在这节气天气也变得快,妹妹可要当心着点,莫要再受寒了。”纳兰蔻轻磕着茶盅,喝了一口热茶,慢慢品味,觉得与自己宫中的味道又是不同,入口柔,甘甜似蜜,又再喝了一口,揭开茶盖,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这才开口问道:“妹妹这茶,好香啊。”
    李美人掩口一笑,不以为然的解答道:“这是妹妹的家传绝密,姐姐可要学?”
    纳兰蔻连连点头,叹了句真香又喝上了几口才跟着李美人去了内室。
    内室里有一处被收拾成了清雅的书房,李美人直直走到一个几案,席地而坐,几案上摆着瓷白似骨的茶具,当真是一个朴实无华。
    纳兰蔻落座,凝视着李美人优雅的把茶壶放到了宫婢拿来的小炉子之上。
    焦红烧的火热的焦炭散发着燥热的温度,李美人解下了厚重的外袍,用手帕拭了拭额头的香汗,拿起了一个小盏。
    渐渐沸腾的水冒着腾腾热气,不停的顶起了茶壶盖子,李美人粘着兰花指,揭开了盖子,倒进去了茶叶,一同放进去的,还有一撮黄色的金银花。
    李美人含笑向着纳兰蔻挑眉,纳兰蔻恍然大悟,明白了原来秘密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