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对,这可是名满江南的邹神医呐!
东山摸着隐隐作痛的肚子,眼中腾得燃起了小火苗。
青毓目睹了东山变化的全过程,不禁捂住了脸,觉得有这么一个拖油瓶自己的人生十分绝望。
邹仪走到那人身边,一手攥住他手腕把脉,一手三下五除二的扯开了那人的衣襟,旁人看着忍不住哎哟两声,邹仪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闭嘴!”
被这么干脆吼了的人脸上一阵青红,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东山小声地介绍:“这位是邹神医。”
立马噤若寒蝉。
他看向赶来的狱卒道:“将他抬出去,给他喝碗热姜粥,穿套暖和些的衣裳。”
狱卒见他言之凿凿便抬了人出去,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就没了?”
这人吐成这样,怎么看都像是朝不保夕啊。
邹仪又添了一句:“再好好睡一觉。”
看他说得轻描淡写,狱卒心里头打鼓,想着还是抬出去叫人专门验一验吧。
邹仪瞧他面孔就知道在想甚么,当下冷哼一声,回自己的稻草堆上坐着了。
一干人都看着他,东山犹豫片刻,率先开口:“邹大夫,我肚子也有点儿疼……这饭真的没问题吗?”
邹仪道:“谁让你吃那么快的?吃慢一点就好。”
东山道:“刚刚那人吐得那样严重,我看精神气都被他呕干净了,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邹仪皱了皱眉,作为医者他自然不喜欢别人再三质疑自己的决定,然而他叹了口气,把心底的浮躁压下去,说:“脉相沉细无力,阳气衰虚,刚刚看他背上又有拔火罐痕迹,想必是拔完不久,正巧路过菜市场被逮了进来,这牢内阴湿极重,刚拔完火罐气孔微张,体内阴寒加重,再有那生冷米饭和绿豆寒食,几厢叠加,他身子受不住了才呕出来的,呕出来也就好了。”
东山应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拿起邹仪的碗就要扒拉,被青毓用筷子狠狠打了下手背。
他正委屈着摸手背呢,就听有人朗声笑道:“邹公子真乃妙人也!”
邹仪抬头,见当初押他们过来的男人站在牢门前,狱卒点头哈腰的道:“方大人,您怎地亲自过来了,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方大人笑道:“哪里,是我来的冒昧,”说着朝邹仪一行礼,“我有些事想请教邹公子,不知方便与否。”
这就是句极其无聊的客套话了,邹仪都被捉在牢里,就盼着被提审呢,还能有甚么不方便的,邹仪起身就走,却被青毓捉住了手掌,青毓两只灵活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些甚么。
他的手指暖烘烘的,还有一层薄茧子,邹仪被他画了几笔掌心就出了层薄汗,心里头痒痒的有些受不住,忙抽回了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就离开了。
他在路上的时候一边擦自己的手汗,一边有点儿不是滋味的想着他给他盛的那碗冒尖的米饭。
青毓对他好,他是感觉的到的。
这种好还和旁人不同,有的人对人好,就像棒槌似的实打实,一点儿都不拐弯抹角的对人好;有的人对人好,就像肉骨头汤上面封的半指厚的油,总有股轻飘飘的腻味。
可青毓全然不是这样,他就像只猫,你不睬他的时候他总要拍拍你的膝盖蹭蹭你的腿,当你弯下腰来准备抱他的时候他又忙不迭地躲远了。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
但又似乎不是这样,他的靠近和避开从不刻意,同人生下来就会吃饭呼吸一样,是刻在骨子里的。
以至于邹仪也得面上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默默把账一笔笔记下,只是这账记得越发的多,却不见得能回报多少,压在他心底叫他寝食难安。
很快就到了审讯室,虽有些可怖刑具,但方大人却是客气请他坐了,还奉上一杯热茶,只是按惯例询问。邹仪想着他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有甚么便答甚么,不一会儿便被放了出来。
邹仪回来后,却见青毓颇为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复又偏过脑袋,显然是在生闷气。
他心下有些好笑,转向东山,就见东山指了指自己的掌心,原来是邹仪把手抽开了惹得他不高兴。
邹仪凑近了,去扳他的肩膀,青毓没有反抗于是轻而易举就扳了过来,邹仪把头往他脑袋下一探,正巧和那浓眉大眼对了个正着。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青毓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推了他一把。
“怎地像小孩子一样稚气?”青毓道。
邹仪对于他这种倒打一耙的做法不置可否,只说:“你刚刚在我手心画了甚么,我净顾着怕痒了。”
青毓听罢翻了个白眼:“王八,半只王八,还没画完你就跑了。”
“王八?”
青毓神秘兮兮道:“刚刚那个方大人,一看就是属王八的,你给我小心一点。”
邹仪不禁失笑,青毓瞪了他一眼:“不许笑!我看人不会错。”
之后青毓和东山被轮流提审,几人都没有甚么问题,除了本就要处斩的东山被重新关押,剩下两个人就放了出去,因他们起了劫人的心思罚了些钱。
他们出狱时已是亥时一刻,天完全黑了下来,海边的夜晚,即使是夏季也有些潮气,邹仪出门被冷风灌了满袖子,他这人本就瘦,现在这么一看似乎马上就要被风吹跑。
青毓默不作声的站到他侧前方挡了挡风,邹仪自然是察觉到了,心思复杂的瞥了他一眼,但没有戳穿,只是到了桃山客栈要了两碗热汤面外加一杯浓姜茶。
青毓被逼着喝下了姜茶,两人这才洗漱睡觉。
邹腊肠被送回来了,它不见主人一日,难得的乖巧,只是在床边默默立了一会儿,即便有讨狗嫌青毓在它也没哇哇乱叫,青毓伸出手的时候,它还很不情不愿的舔了几下。
青毓心情愉悦,赏了它几块点心吃。
邹仪这一天被折腾得累极,之前只想着沾上枕头就睡觉,然而真躺到床上他又睡不着了,脑子里细细的把事情经过给过了一遍。
他知道青毓也没睡着,虽然青毓一动不动,呼吸绵长,但他不知怎地就知道他还醒着。
邹仪本想开口,但又担心隔墙有耳,于是将被子一拉,盖过两人头顶,他将脑袋凑过去咬着青毓的耳朵问:“我们的计划哪里出了差错,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