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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所以,苍柏大可放心,不必因此而徒增烦忧。
    就在盛鸣瑶转身时,风声将少年的低语送进了她的耳畔:“阿鸣姐姐不在乎这些,是心境使然。”
    “而我心胸狭隘,所以做不到一笑置之。”
    树影婆娑,遮住了苍柏此时的神情,盛鸣瑶怔在原地。
    月光到底不如日光明亮,盛鸣瑶无法窥见苍柏的神色,只能听见对方用清冽的嗓音极为认真地说道——
    “所以下次遇见在这样的事情,我还会动手。”
    第66章 幻梦初始
    接下来的几日, 四位长老有意让通过试炼的弟子们休整一番, 倒也没安排什么别的事, 随意他们在住处与新缘堂之间游走。
    剩下的弟子也不多了,之前两个试炼砍去了大半人, 如今只剩三四十个弟子留下。
    新缘堂还是照例每日有亲传弟子前去授课,盛鸣瑶还在路上遇见过长明等人,他们显然也都对盛鸣瑶印象深刻。
    尤其是秋萱,她对这个与自己同样是纯人类的师妹非常有好感。若不是规定未入门弟子不得与亲传弟子交往过密,秋萱恨不得将之后的试炼都透露给盛鸣瑶。
    “阿鸣阿鸣,我道听途说得到一个消息!”
    盛鸣瑶刚从新缘堂回到六坤院,就被阮绵挽住手臂,小姑娘踮起脚尖, 压低了声音:“你跟着我走,我们回房间说!”
    有谁会说自己“道听途说”得到消息?
    盛鸣瑶与阮绵身旁的锦沅对视一眼,不由失笑, 由着小姑娘把她们拉入了自己的房中。
    三人进去后, 阮绵将房门紧闭, 又拉着她们围着房中那个不大的茶几坐下, 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我的父亲通过特殊渠道给我传来了消息,说最后一个试炼, 极有可能是将所有弟子放入到同一个幻境中去。”
    盛鸣瑶惊奇道:“那岂不是可以由着我们瞎折腾?”
    阮绵摇摇头,神秘一笑:“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我父亲说, 也许会和大能的幻梦一样——你们知道修真界的幻梦吧?”
    当然,而且还亲身体验过。
    盛鸣瑶眨眨眼,没有立刻应答,反倒是对面的锦沅迟疑了几秒后摇了摇头,诚恳道:“我对修道一事的了解委实不多。绵绵口中的‘幻梦’是何意?难道和人做梦一样?”
    阮绵见锦沅不知,也不卖弄,立即为她解惑:“确实和人做梦类似,只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你会丢掉一切如今的记忆,只记得幻梦给你安排的身份。”
    “不过春炼的幻境是不会让弟子正常受到伤害的,这点大荒宫绝不会出错!”
    这么说着,阮绵忽然一拍手,从椅子上一跃而下,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床头的柜子旁,伸出手在里面摸索了片刻,拎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碗。
    “看!这是我父亲给我寄来的吃食,是我家那边的特色糕点,你们快尝尝。”
    随着阮绵的话音落下她放在茶几上的黑碗越来越大,原本的黑色褪去后,逐渐变成了碧绿的玉盘。
    在玉盘中央摆着五块云彩模样的白色糕点,周围围绕了半圈长条的草绿色小点心,模样精致可爱,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糕点约有手掌那么大,小点心约莫有婴儿拳头大小,分量敦实。
    “你们快尝尝!中间那几个是用雪域莲花研磨成粉而成的‘雪云团’,旁边的是用天灵草制成的‘草耳糕’,最是美肌养肤,尤其适合我们!”
    阮绵巴巴地将糕点推了推,率先拿起了一块雪云团,咬了一口,露出了餍足的神情。
    盛鸣瑶和锦沅也都各自拿了块雪云团,这糕点口感细腻,入口即化,丝丝甘甜漾在唇齿之间,果然名不虚传。
    “对了,之前的事情还没说完。”
    阮绵将最后一口吞入腹中,摸着肚子道,“据我父亲说,大荒宫春炼最后一关大家都记不得原本的身份,也不能使用灵力。不过总有些人能察觉到不对,从而勘破幻梦,率先离开。”
    盛鸣瑶回想了一边之前的经历,露出假笑:“我也曾听人说起修士越阶时倘若有心结,就会进入幻梦,因此这幻梦也各有不同。”
    何止不同,幻梦还能杀人!
    说到这时,盛鸣瑶顿了一顿,又将视线转向了阮绵:“绵绵,你父亲可有说,春炼的幻境是依照哪类幻梦而建?”
    这问题可就复杂了。
    阮绵摇摇头,瞬间蔫了下去:“我父亲没说这些,说是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提示,别的多说无益,全靠我自己了。”
    这么说着,阮绵耷拉着脑袋,身上散发着失落的情绪,活像是一只饱受打击的小兔子,就连头上毛茸茸的耳朵都软软地垂了下来——
    等等?!耳朵?!
    盛鸣瑶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顿了三秒后,缓缓开口:“你的耳朵……”说到这儿,盛鸣瑶再次顿住,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心中的震惊。
    哪怕苍柏在之前就曾说过,大荒宫内的弟子不止人类,许多弟子都具有妖族的血统,可平日里大家都默认以人身形态交流往来。
    这也让盛鸣瑶几乎快要忘记大荒宫是一个多么“兼容并包”的门派。
    “耳朵?”阮绵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抬手摸摸头顶,一把揪住了自己带着绒毛的左耳。
    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但感受到了盛鸣瑶的惊异后,阮绵挠挠脑袋,解释道:“我的本体是一只狡辛兔。现在年纪小,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形态,偶尔激动时,会有兔耳朵冒出来。”
    坐在她身旁的锦沅察觉到了什么,抬眸面向盛鸣瑶柔柔一笑,顿时媚态横生。
    “我身世复杂,从小被人卖去了烟花之地,也不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何人……后来发生了些事,据鱼长老说,我体内有狐族血脉。”
    原来大家都不是人啊。
    阮绵好奇地看向了盛鸣瑶:“你呢?”
    作为在场唯一纯人类,盛鸣瑶沉默了片刻,缓缓拾起了自己破碎的世界观,撩起眼皮,不动声色道:“那你们猜我是什么?”
    “郦山狐族!”阮绵毫不迟疑道,“狐族出美人,其中以郦山狐族为最,阿鸣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郦山狐族!”
    一边说着,阮绵手中有挑起了一块绿色的草耳糕,津津有味地嚼着。
    这样看起来,她更像是是一只兔子了。
    盛鸣瑶并未开口回应,反倒是将脸转向了锦沅:“阿沅怎么看?”
    锦沅喝茶地动作凝滞了片刻,又仔细认真地打量了盛鸣瑶一番。片刻后,她摇摇头,出乎意料地反对了阮绵的想法。
    “阿鸣容貌倾城,可更难得是身上那股不受束缚的自由。”锦沅将茶杯放在桌上,狭长的狐狸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羡艳,“我想,或许和汲南长老一样,有苍山鹰族的血脉?”
    阮绵眼睛一亮,旋即皱眉:“这么说来,深海鲛人倒也符合,就像鱼长老那样……”
    两人顿时陷入了激烈争执,片刻后终于达成了一致——盛鸣瑶一定具有狐族、鹰族的血脉,也许还有深海鲛人、碎星山蝶族等一系列的传成。
    这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完全插不上话的盛鸣瑶静静地看着两人回争执,并借此机会重新建立起了自己的世界观。
    罢了,这个世界已经如此不正常了,所以自己和一只兔子做同门,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直到阮绵将这一结论告诉她,并眨着湿漉漉地圆眼睛期待地望着盛鸣瑶时,盛鸣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
    “——我是人类。”
    阮绵不明所以道:“然后呢?”
    “没了。”
    “我是人类,纯种人类。”
    先是‘嘭’得一声,阮绵化成了原型——看着像是一只棕色的垂耳兔,浑身的毛都向外炸开,清脆的声音透露着浓浓的惊惶。
    “别吃我!我把雪云团和草耳糕都送给你!”
    ……
    ……
    盛鸣瑶将这段对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苍柏,顺便将阮绵死活塞给自己的糕点分给了他。
    两人靠在树下坐着,气氛亲昵又自然。
    “要不是当时有锦沅在,我恐怕都安抚不了她。”
    盛鸣瑶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由失笑:“算了,不说这个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第三个试炼。”
    三乾院与六坤院不互通,两人相处时习惯性走到小食馆外左边岔道处的凉亭,这里来的人不多也不少,如今在走了一批弟子后,更是清净许多。
    苍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扬起了一个干净清澈的笑意,瞬间冲淡了他身上一闪而过的妖冶。
    “我们担心也没用。既然阮绵道友都说了,在幻境中的大家无法拥有现实中的记忆,那么筹谋再多也无济于事。”
    这话一针见血。
    盛鸣瑶同样也是这么觉得,但比起这个,她反倒更担心另一件事。
    “幻境之中瞬息万变,万事皆有可能。”
    盛鸣瑶着实担心苍柏,他的过去显然十分黑暗,如今又眼盲,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顺利通过幻境的模样。
    虽然心中担忧,可盛鸣瑶没有点破,她知道苍柏同样不是一个需要旁人怜悯的人,“明知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可我心中总是不安。”
    这几日,盛鸣瑶总是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可每每回首寻找,又找不到任何踪迹。
    罢了,也许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
    谁能想到,盛鸣瑶再次一语成谶。
    确认自己进入了幻境之后,盛鸣瑶先是沉默的站了起身,扯了扯自己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裙,眼尾抽搐。
    她刚想抬脚出门,耳旁就响起了一个颐指气使的声音。
    “诶哟,我的表小姐,你还出什么门呢!如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你对城主大公子爱而不得的轶事。不要怪奴婢多嘴,这若换成是我,我早就——”
    “现在也不迟。”
    盛鸣瑶翻了个白眼,毫不迟疑地转身,径直走向了那个搬弄口舌的婢女。
    由于她周身气场太过强大骇人,唬得对方后退一步,当即闭嘴,呐呐不言。
    盛鸣瑶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若不将这些npc收拾利落,恐怕她们这几日都不会给自己清净。
    “——无论是跳河、上吊、浸猪笼、服毒药,你都可以随意选择。去了阎王殿记得替我向阎王他老人家问个好。”
    盛鸣瑶一边说,那婢女一边后退。在盛鸣瑶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神色惊慌的婢女转身就跑,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不用照镜子,盛鸣瑶都明白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一言难尽。梳理完自己的人物设定后,她按照心中想法往府外走去,走到半路时,盛鸣瑶忍不住抬头望天。
    也不知大荒宫的四位大佬若是能看到此时的景象,也不是会是何表情。
    ——千算万算,他们到底是仍是漏算了自己这个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