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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观望了会,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帕子两端,稳稳打量一眼,而后,手指微动,转动帕子,使两个角角耷拉下来,其中一个角角正好贴在额心,整体一看,就好像在额心贴了一瓣粉白色的花钿。
    帕子娇嫩,少女的脸却更加娇嫩。
    载向慕松开裙纱,抬手捂向脑袋,摸到软软的料子,乌溜溜的眼底泛着水光,少倾,欢喜的情绪一点点弥散开来。
    齐王满意地收回手,转过身,率先迈步,“走吧,小花姑。”
    ————
    兰燕怒不可揭地冲回小院,脚重重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嘭”,推开屋门,木门撞击到旁边的墙壁,“咔嚓”一声,木门剧烈摇晃,险些直接散架。
    这声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屋中正在吃茯苓糕的载向慕。
    她身子一颤,抬起头,眼神清澈呆滞,手指和嘴角沾了一些茯苓糕的碎粒。
    兰燕出现在屋门口,看到端坐在屋中,正在悠闲啃吃茯苓糕的载向慕,心头火瞬时高涨,三两步冲过去,“刷”地,猛然将桌上那盘茯苓糕扫落到地。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不是让你在石墩那儿等着吗?”
    她双目充血,嗓音尖锐,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从守门婆子那里吃了个亏,她怒气冲冲回到石墩儿,却发现原本以为脸蛋被晒伤的载向慕早已不在原地,不见了踪影,天知道她当时有多着急愤怒,又是担忧她撞见别人,向别人捅破她的行踪,又是愤怒她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
    直至回到小院,看到她安安稳稳坐在桌边,甚至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盘茯苓糕,优哉游哉地吃着,心头火再也憋不住。
    连带着刚刚在守门婆子那里受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她闭上眼睛,尖声吼道:“我为什么要伺候你这个傻子啊啊啊啊!!”
    “哦?你想伺候谁?”声音平淡清润,恍若坠玉。
    兰燕却好似被一桶凉水自头顶浇灌而下,转瞬,就将她从里到外都浇了个通透,她脸庞僵住,一点一点扭头,就见两道熟悉的身影缓缓从内室走出来。
    为首的男子漫不经心在载向慕旁边坐下,抬起手,撑住下巴,懒懒地看过来,其眉眼清淡,面上并无厉色,悠闲地好似正在跟人聊天。
    然则,兰燕脸上却一点点失去血色,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陡然回过神,瑟瑟发抖跟男子行礼。
    “参,参见王爷。”
    齐王望着她,眸底是纯粹的好奇,“你还没回答本王,你想去伺候谁?”
    “奴婢,奴婢……”冷汗铺了满脸,兰燕吞咽口唾沫,脑袋一片空白,“奴婢想去伺候,伺候……”
    她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一个音。
    脸上却吓得鼻涕都流出来了。
    齐王嫌恶地扭过脸,挑眉,问身旁的明清,“你说,她想去伺候谁?”
    明清冰冷地瞥了地上女人一眼,板着脸回答:“奴才不知。”
    “不过,”话音一顿,“只要查清楚她刚刚去了哪里就知道了。”
    居然将主子一个人扔在花园,还是在大太阳底下,结合这个丫鬟刚刚的表现,完全可以推出,她是故意将载姑娘安置在太阳底下。
    齐王低下眼,从身上抽出手帕,递给旁边一脸不舍望着地上碎成渣的茯苓糕的载向慕,示意她将手指擦擦。
    同时淡淡“嗯”一声,“去吧。”
    明清领命,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长衫扫过趴在地上的兰燕,她身子猛地一颤,惊惧害怕的情绪疯狂在脑内涌动,上下牙齿剧烈哆嗦,蓦的,因太过惊惧,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悠悠醒转,她发现自己还趴在地上,王爷没有将她拖下去。
    可是紧接着,她就宁愿刚刚王爷已经将她拖下去,直接在睡梦中处死,这样还能少受点折磨。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今日她刚听过。
    “咕咚”一声,她颤颤巍巍转过头,一个梳着脑后髻,髻上簪有一根银梳,面色蜡黄,眼角挤了一堆褶皱的婆子映入眼帘,不是那位守门婆子还是谁。
    此时她再没有之前见时的面色刻薄,高高在上,她匍匐在地上,用比她更卑贱胆颤的姿势,哆哆嗦嗦跟上首男子请安。
    “老奴,参,参见王爷。”
    明清厉声问她:“你可见过旁边的女子?”
    守门婆子飞快瞥了兰燕一眼,麻溜回答:“见,见过,她今日找到老奴,贿赂老奴一根银簪子,想让老奴帮她逃出王府,还跟老奴打听,平王府在哪里,不,不过,老奴并没有答应,老奴忠心于王府,岂会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
    不等明清继续追问,她已经一流串说了出来,当然最后还不忘一表忠心。
    但实际上,她所说有真有假,前半部分为真,后面那个,效忠王府自然就为假,她只是看不上那根单薄的银簪子罢了。
    兰燕神色惨白,怔怔的,已然麻木。
    明清拧眉,厌恶地剜了她一眼,顿了顿,转身跟齐王交代,“回主子,奴才审问完毕。”
    齐王似笑非笑,脸上仍是没有动怒,也没有同明清一般的同仇敌忾。
    “哦?原来是想伺候二弟,也罢,你既然无心留在王府,本王送你回二弟身边有何不可。”
    兰燕愣愣地抬起头,面上有些愣怔,随即,变为不敢置信和狂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齐王漫不经心放下手,长袖挥动,轻飘飘的,吐出的语句也轻飘飘,“拖出去,五十大板,完后,扔到平王府门口。”
    唇角一抹温柔的笑,“本王成全你。”
    兰燕回过神,神色陡然癫狂,奋力挣扎起来,“不,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她不要被打五十大板,打完五十大板,即便不死,下半身也得被打成软泥,她还记得,她刚入宫是小宫女的时候,嬷嬷为立规矩,就曾在她们跟前活生生打死过一个小太监,同样是五十大板,她眼睁睁看着小太监一开始还能扯着嗓子哀嚎,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虚弱,直至最后,连一丝气都没了,下半身瘫了一地的血。
    似乎回到了从前,而即将行刑的小太监变成了她,兰燕猛地一个激灵,控制不住浑身哆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王爷,奴婢真的知错了啊!”
    外面不知何时走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拽住她就要往外拖。
    “不!不!”兰燕惊惧万分,双手双脚剧烈挣扎,突然,眼睛瞥到稳坐在上方,好奇地看着这边的载向慕,眼神蓦然亮起,她伸出手,伸向载向慕的方向。
    “小姐,救救奴婢,看在奴婢伺候过您的份上,求求您,救救奴婢。”
    “等等。”
    嬷嬷拖拽的动作一下停住,兰燕恍惚了下,惊喜地望向说话的人,王爷,王爷打算放她一命吗?
    齐王手指拭过唇边,没看她,懒洋洋地吩咐:“刚刚哪只手扫下的茯苓糕,一并跺了。”
    眼睛猛然瞪大,兰燕惨叫一声,还想继续求饶,然而嬷嬷不知从哪拿出一团粗布,塞住她的嘴,麻溜拖走了。
    走出老远,依稀还能听到挣扎和呜咽的声音。
    载向慕有点被吓到,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手背突然一阵冰凉,她吓得一个颤抖,转头看向冰凉的主人。
    齐王将两根手指贴在她手背,眯着眼摩擦感受了下,嗓音散漫,“你之前说,本王晚上睡觉最好备个汤婆子,依本王看,不必准备了,眼前这个‘汤婆子’就正好。”
    明清愣住,低头看向神情呆呆,眼底懵懂的载向慕。
    第六章
    载向慕被带回了正院。
    陶嬷嬷正在吩咐丫鬟将被子抱出来晒晒,今儿个天好,日头很浓烈,她走上前,弯腰拍打被子,被子被拍打得逐渐蓬松,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笑着回头,跟来人问好,“王爷,您回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她愣愣盯着跟在齐王身后的人,神色有些茫然,下意识看向明清。
    明清悄悄走到她身旁,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
    神色由茫然疑惑变为恍然愤怒,陶嬷嬷气得一巴掌拍在棉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就知道,兰燕那个贱妮子一看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
    她看向乖乖站在齐王身旁的载向慕,神色立即染上心疼,走过去,拉住她小手,安抚道:“姑娘别怕,那个心黑的丫鬟已经被王爷打发了,老奴过后再给你挑两个伶俐忠心的,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着,眼睛不停朝王爷瞥去,就怕王爷说出什么送回武凌侯府的话,不过好在,王爷懒懒地倚着树桩,正在看丫鬟晒被子,全程眼神就没往这瞟一眼。
    陶嬷嬷开心地拉着载向慕进屋,不知从哪给她翻出一盒子糖人,糖人五颜六色,形态各异,载向慕的注意力立即被这盒糖人吸引走,神态渐渐稳定下来。
    陶嬷嬷望着她,眼神柔和。
    她年轻时候脾气暴躁,尤其夫人过世后,那个女人进府,少爷又年幼,她没少因护着少爷让那个女人下不来台,但后来,随着皇上登基,那个女人一同迁入宫中,她和少爷被独自留在府里,王府人简单,事情也简单,她的性子才慢慢温和下来。
    尤其喜欢乖巧文静的小姑娘,若是夫人还活着,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
    眼神一变,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头紧紧攥住,手背勒出青筋。
    猛然闭上眼,呼——长出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心情逐渐平稳。
    睁开眼,对上一双好奇澄澈的眼睛,载向慕定定地瞧着她,眼底似乎还有些担忧。
    心底一暖,陶嬷嬷勉强笑出来,伸出手揉揉她脑袋,安抚道:“嬷嬷没事,载姑娘别担心。”
    她缓缓吐出心中郁气,将那些冰封的过往扔到脑后,随手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猴子糖人,专注心情逗载向慕玩乐。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载向慕当然要留在这里用晚膳。
    陶嬷嬷特意吩咐厨房备上一些小女孩喜欢吃的甜食,齐王无所谓,他长这么大,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甜能吃,辣能吃,苦也能吃,十分容易养活。
    正院饭桌上难得出现两个人,陶嬷嬷望着再不是王爷孤单一人的场景,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然后,吃完饭,看会书,齐王准备洗漱就寝,同时吩咐陶嬷嬷给载向慕收拾一下。
    陶嬷嬷愣住:“载姑娘要休息在正院吗?”
    明清咳嗽一声,解释道:“王爷身体寒凉,载姑娘身子暖和,正好,正好两相调和,咳咳。”
    阴阳调和嘛,你懂得。
    陶嬷嬷一愣一愣的,显然不大懂,她虽然做主留下载姑娘,但不过是同情心作祟,从没有想过让载姑娘真正地成为齐王妃,倒不是嫌弃她性子呆傻,纯粹是想着,载姑娘这无名无分进入王府,说是被皇上赐为齐王妃,但两人连昏礼都没办。
    这没办昏礼,能睡到一块儿?
    她着急地上前阻拦,“这不行啊,王爷和载姑娘还没成亲呢,没成亲怎么能,怎么能……”
    怎么能睡一个被窝呢?
    明清朝前跨一步,恰恰好挡在她跟前,低下头,拳住拳头,拳在嘴边,咳嗽一声,“嬷嬷,您就别多管了,再者说,王爷身体什么样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拿载姑娘怎么样?”
    陶嬷嬷呐呐:“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