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炎炎夏日的下午，几个人围着一个长相幼齿的小孩子，仔细研究她张开的嘴巴，画面的确是有点诡异。
可偏偏姜知绵表情十分认真。
她拿干净的筷子去戳狗蛋儿的牙齿。
每一颗都仔细检查过之后，这才放下筷子，让狗蛋儿闭嘴。
“牙齿都差不多换过了，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姜知绵说道。
“换牙就能看出来？”白与乐很是很稀奇。
姜知绵点头，“是啊，一般来说小孩子都是从六岁开始换牙，等到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基本结束了，狗蛋儿的牙齿都换得差不多了，哪怕年龄上有虚假，也不会虚假到七八岁这样。”
闻言，白与乐更加糊涂了。
倘若狗蛋儿真的没撒谎的话，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小啊。
“营养不良呗，没吃过什么东西，所以就生长发育比较缓慢，从现在开始补的话，应该还能挽救一下。”姜知绵说道。
像是穷人家里面，经常有十几岁的孩子和几岁一样，是常事。
白与乐就有点可怜狗蛋儿了，“没想到你这么惨，放心吧，以后跟着哥哥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说吧，等你好了能随便吃东西的时候，你想吃什么！”
狗蛋儿小心翼翼，“什么都可以说吗？”
“当然啦，难道谁还能拦着你不成，你直接说。”白与乐直接道。
“我想吃大米饭，就是那个白白的，一粒一粒的。”狗蛋儿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可，吃大米饭算什么请求啊？
“白与乐有什么好吃的。”白与乐都懵了。
虽说每顿都不能少吧，可这个东西单独吃的话，没什么滋味啊。
狗蛋儿声音更小了，“我从来没有吃过，是我外婆说，大米饭很好吃，等以后年成好了，家里有余粮的时候，就可以带我吃大米饭，可我后来就逃出来了……”
自然，大米饭就落空了。
迟墨寒不禁蹙起了眉头。
他从狗蛋儿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
年成，余粮。
按照金国的法律来说，庄稼汉每年都会缴纳一部分粮食当做税收，剩下的就留下来给自己。
当然，如果是租的地主的田地，还要给出一部分给地主。
可即便这样，也应该会有多余的粮食才对。
想想在姜家村最穷的姜家，人口多土地少，可挤一挤，也是能逢年过节吃上一顿白米饭的。
狗蛋儿为什么会这样惨？
“你祖籍是什么地方的？”迟墨寒问道。
听到问自己家在什么地方，狗蛋儿顿时又害怕起来，眼神惶恐万分，甚至不敢直视迟墨寒、
“你别问他了，她家里头有点情况，不方便告诉你。”
姜知绵上前打圆场，走到迟墨寒旁边，小声的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去年这个时候？具体是几月。”迟墨寒问道。
这个没关系到家住什么地方，所以狗蛋儿就乖乖回答了，“六月下旬。”
正好是每年缴纳税收的时候！
难不成，狗蛋儿家每年都交不上来，被逼到每年都要卖女儿的份上？
又或者说，这种情况压根就不止狗蛋儿一家呢？
“你们那个地方，其他人过得怎么样？”迟墨寒又问道。
狗蛋儿想了想，“过得很不错呢，他们都有高粱粥喝的，而且每年这个时候，就会去山上捡蘑菇挖野菜，晒干了和泥做成砖块，等到冬天就可以吃呢！”
她也想这样去干，可是比不过别人，所以只能捡到一点点蘑菇和挖到一点点野菜，到了冬天太饿了，就只能去河里砸开冰，等换气的鱼儿。
“这叫很不错啊？”白与乐虽然不懂穷人家的日子，可光是这么一听就觉得不太好。
好不容易有点吃了了，为什么还要放在泥里啊。
多脏啊！
“你不懂，这样保存得久，另外也免得别人偷走，垒成一条墙，要吃的时候就去敲上面的泥砖，等冬天过完，这面墙也就吃完了。”姜知绵说道。
“是啊是啊，知绵姐姐你怎么知道？”狗蛋儿很惊奇的点头，“我娘跟我说过，就是这样的。”
“出发吧。”迟墨寒却开口道。
姜知绵抬头见他表情严肃，也不再往下说，拉着狗蛋儿就上了车。
照例是麒麟赶车，其他人在里头坐着。
狗蛋儿第一次坐马车还比较新奇，左右到处的看，可中午糖水喝得太多了，这会儿很容易就开始犯困。
没多时，就已经蜷缩在角落里面睡着了。
迟墨寒确定她睡着之后，这才看向姜知绵，“想办法问问她到底是哪里的人吧。”
“为什么啊，五哥你要把人家送回去配**？你好残忍哦！”白与乐惊呼道。
收到的，自然是迟墨寒阴蛰的目光。
姜知绵却猜出了他的想法，“你怀疑狗蛋儿的家乡税收很重，民不聊生？”
“有这个可能，所以问问吧。”迟墨寒颔首。
姜知绵比了个ok，表示了解。
旁边的连芸不禁感叹，“没想到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会有这么可怜的地方，历代的君王都说要做明君，让天底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可实际上，从来没有做到过。”
“不是他们没做到过，是做不到，这一层层分拨下去的官员，总有例外的，有他们在，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就不可能存在。”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情况只能根治部分，通常都是你方罢唱，我方登场，层出不穷。
他能做到的，也不过是看见面前的问题，然后抓出来而已。
姜知绵看着迟墨寒眉头紧蹙，都拧成了一个黑点，心里实在是有点心疼。
伸手替他抚平眉头，“尽你所能，就很了不起了。”
“是啊五哥，狗蛋儿不过是个路边遇到的小孩，你却想到了她的家乡水深火热，试问这份心思，有几人能有呢，你超级了不起的。”白与乐说道。
“也不只是帮她。”迟墨寒却轻声道。
“我知道啊，当然不止是帮她，还要帮她的家乡嘛。”白与乐附和。
可迟墨寒仍旧摇头，“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