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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据传他们之所以当街同人大打出手,是因为有人议论姑娘,说姑娘的坏话。”
    殷筝心里升起一个猜测:“他们……”
    过节肯定了殷筝的猜测:“他们应当也是和我一样,知道上辈子的事情。大少爷就不必说了,林公子是四姑娘的夫婿,与朝中许多人一样钦佩姑娘,自然听不得旁人说姑娘的坏话。”
    殷筝对这样的回护感到陌生,为了证实过节所言非虚,殷老爷带着殷澈殷暮雪回府的时候,殷筝特地赶去了前院。
    还未走近,殷筝就听到殷老爷在骂殷澈:“平日里就知道念书念书,妹妹被人嚼了舌根竟还打不过人家,脸都给你丢尽了!”
    殷暮雪也骂,不仅骂她大哥,还骂自己的“未来”夫婿林觉卿:“觉卿也是,往日不觉得如何,现在才发现你们这么没用,真是气死我了。”
    殷澈跟在他们身后,斯文俊雅的面庞上黑气沉沉不说,眼角还带了伤。
    殷筝越发觉得哪里不对,默默抬手扶住了一旁的柱子。
    “姐姐!”殷暮雪发现了殷筝,朝殷筝跑来:“姐姐可是担心大哥?放心吧,大哥没事。”
    殷筝正想说“没事就好”,话没出口,就听见殷老爷训了殷暮雪一句:“怎么和你姐姐
    说话的?没大没小!”
    殷老爷虽然已经能忍住不向殷筝行礼了,但依旧看不惯旁人在殷筝面前不守规矩的模样。
    另一边,殷澈接过了身后下人提着的花灯,大步流星走到殷筝面前,单手将殷暮雪推到了一边:“我在衙门听觉卿说了,你昨晚未曾拿到花灯,回来路上特地给你带了一个。”
    殷澈递来的花灯小巧精致,造型新颖,提灯的木柄上雕刻着繁复的图腾,木柄尾端还坠了一条红色的流苏,丝毫不比殷暮雪昨夜拿到的那盏花灯差。
    殷筝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殷澈有心,还是该感叹林觉卿记性好,竟能在判断出时间后,回想起殷筝昨夜不曾拿到别人送的花灯。
    ……
    当天晚饭是一家人一块吃的,殷筝也不知道为何要弄这么一桌,但见祖母高兴自己儿子儿媳都恢复了正常,殷筝也没说什么。
    热闹的饭桌上,出现了以往绝不会出现的一些场景。
    比如除了老夫人,其他人都觉得应该让殷筝先落座。
    比如殷暮雪没有黏着殷澈或殷夫人,而是坐到了殷筝身旁,对殷筝一口一个姐姐,十分亲昵。
    还比如向来对二夫人爱答不理的二老爷,突然爱护起了妻儿,不停给自己妻子夹菜盛汤嘘寒问暖,还让自己儿子多吃些,甚至亲自拿了勺子给小女儿喂饭。
    一众下人都感到恍惚,逢年亦是满心的不可思议,唯独过节淡定如初,只是她那些被逼着学会的仪态举止改不掉,常常惹来府中管事或小厮的注目。
    混乱的一天终于结束,殷筝拿到少年送来的一部分重生者名单,准备派人接近他们。
    她这么做,一来是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上辈子的事情,好弄清楚上辈子自己究竟为何收手。二来,她得确定这些人知道多少,从而判断她筹谋多年的计划得作废多少。
    然而第二天清晨,新的混乱开始了。
    各式各样的请帖如雪花一般送到了殷府,这也就算了,竟还有媒人上门,向殷筝提亲。
    第9章
    闻泽最近很忙。
    先前他将宫里的重生之人尽数关押至清思殿,不仅派了人把守不许他们相互交流,还让看守的人记录他们的一言一行,直至七日后,才叫手下一名能言善辩的文官司徒江去问他们有关上辈子的事情。
    但凡试图撒谎的人,都会因和之前的言行举止不相符而暴露,连续审了三天,期间清思殿里又被塞进了两个漏网之鱼。
    第四天,闻泽手上才算拿到了可信度比较高的一份有关未来的叙述。
    这些叙述和皇帝、皇后以及蒲千钧所言相差不大,但也并非一点可取之处也没有,闻泽便让司徒江把这些信息整理归档。
    司徒江领命告退,离开东宫后去了隔壁的扶摇阁。
    扶摇阁是距离东宫最近的一座阙楼,如今改成了专门整理重生之人相关记录的地方,外围还有重兵把守,进出都需经过重重的身份验证。
    司徒江离开后,闻泽继续忙碌,他面前挂着一幅大庆舆图,其上用四种颜色画出了丹南、临西、肃东、黔北四域,其中除了临西为四州,其他三域各占三州,合起来便是四域十三州。
    按照重生之人所言,从天和十三年开始,天灾**不断。
    **得掐死在摇篮里,至于天灾,只能做好应对的准备。
    一道道指令从东宫传出,闻泽忙得日夜不休,放别人身上早就崩溃了,可他却乐在其中,还趁着吃早饭的时间,传令让蒲千钧把礼部今年负责春闱的考官弄进了宫里,说是考题全部重出,免得有重生之人占便宜。
    吃完早饭,闻泽愉快地回到案几前继续,不想从后宫传来一道懿旨,是皇后准备在梅园举办赏花宴,请了许多雍都贵女前来,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后特地把殷筝也请来了,就让自己儿子明天无论多忙,都必须过去一趟。
    虽然闻泽说过让皇后认殷筝做义女,但很显然,皇后并没有放弃让殷筝做自己的儿媳妇。
    皇后原先只是口头催促,让闻泽去见见那殷家二姑娘殷筝,结果近几日听说殷家的门槛要被上门提亲的媒人给踏平了,皇后便着急起来,请了殷筝入宫,与其相谈甚欢。
    因为皇后的举动,那些上门提亲的人家终于消停了,似是才反应过来宫里也有重生之人,一个个都开始后怕。
    毕竟殷筝在上辈子可不仅是国民心中的神女,更是太子妃,是皇后。
    要娶未来皇后过门,岂非大逆不道?
    当然也有些自认重生一世运筹帷幄的人,对殷筝格外执着,仗着家中父母还不太了解自己的情况,也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一个劲地向殷府求娶殷筝。
    殷府的回应自然也都是拒绝的,皇后也向殷筝问起过她的婚事,殷筝却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有次皇后问急了,殷筝便向皇后行了大礼,说:“娘娘若要殷筝嫁于太子殿下,殷筝不敢不从。”
    不敢不从,说到底还是不愿意。
    若是寻常的一国之母,听到有人这样不情愿嫁给自己的儿子,定是要心生厌弃的。
    偏偏皇后知道自己儿子有多糟心,且她与殷筝上辈子相处得非常好,算得上情同母女,她又怎舍得强迫殷筝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于是皇后只好另想法子,让自己的儿子先和殷筝见见面,没准殷筝就同意了呢。
    毕竟她儿子虽然性格不怎么样,但样貌长得是真的好。
    对于自己母后那点小算盘,闻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只是突然忆起了蒲千钧从司天楼抓回的那两个侍从至今还被关押在大理寺,因为已经知道殷筝就是司天楼一案的主谋,所以他也没去审。
    便去会会那女子好了,闻泽心想,但从他随意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并未把见殷筝这件事放在心上。
    闻泽忙,殷筝也忙。
    数之不尽的请帖让殷筝有了和重生之人接触的机会,她每日不是出门应邀,就是回信试探,夜间还得将少年带来的书信看完,梳理信息,再把原本近乎完善的全局计划一点点修改、删减,努力保下自己的人。
    入宫参加赏花宴的那一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绣牡丹图样的交领衫子,外罩轻纱质地的半臂,下着藏蓝色长裙,腰间坠着雕刻浮云新月的白玉禁步,走路时禁步上垂下的珍珠串子相互碰撞,发出轻重得当的声响。
    因皇后看重,每次入宫她都不必步行,只需从马车上下来,换乘步辇即可。
    她也知
    道这是特殊待遇,不想太过招摇,然而几次向皇后恳求,皇后都不肯收回对她的优待,于是赏花宴那天,殷筝毫不意外地在宫门口遇上了同样应邀入宫的一众贵女,以及早早便等候在宫门口的步辇和皇后身边的康嬷嬷。
    重生之人虽多,但也并非家家都有,关于重生之事,也并非人人都知道。
    更多人只知雍都前阵出了一场怪病,会让人沉睡不醒,醒来后像是魔怔了一般,但很快就能恢复,连药都不用喝。
    所以同样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殷家这位二姑娘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受人追捧。不知情人太多,有的选择随波逐流,同那些知情人一块对殷筝另眼相待,也有的选择排斥殷筝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物,对她格外不满,甚至心怀鄙夷。
    排斥殷筝的多是和殷筝年龄相似,但出身更为优秀的贵女,恰好皇后这次叫来的那些姑娘里,就有一大半都是这样的人。
    可怜皇后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殷筝和自己儿子牵线,顺便让殷筝多认识些朋友,却不想弄巧成拙,让殷筝才到宫门口,就遭遇了一番冷落。
    殷筝安之若素惯了,对此倒也没什么感觉,反而是康嬷嬷看得捏了把汗,为了让别人知道皇后有多喜欢殷筝,敲打敲打那些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故意向殷筝迎了过去,态度恭谦不说,还扶着殷筝的手把殷筝请上了步辇,看得那一众贵女一愣一愣的。
    她们刚还为成功孤立殷筝而互使眼色,暗自嘲笑,转头殷筝乘着步辇轻轻松松往梅园去,她们却要顶着冷风步行。
    还有那步辇,她们原以为那步辇是给贺家姑娘准备的,原来不是吗?
    乘步辇比步行要快,一众贵女抵达梅园的时候,殷筝已经陪着皇后聊了一会儿天,喝了几杯茶,还吃了一块芙蓉雪糖糕。
    见此,有姑娘默默改了心态、换了态度,准备与殷筝交好,也有姑娘心底越发不忿,想着必要寻个法子杀杀殷筝的嚣张气焰。
    被迫嚣张的殷筝乖乖在皇后身边待着,主要是今天天气太冷了,殷筝的体质又较常人弱些,怕冷,就不愿意和其他姑娘一块在外头玩闹赏花。
    赏花宴开始后没多久,就有內监来通报
    ,说是太子来了。
    一众姑娘们不免有些骚动,殷筝也好奇,想看看自己上辈子的夫君究竟是何模样。
    很快便有一身着红衣,头戴金冠的男子身后坠着侍从侍婢出现在了梅园入口,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殷筝原先还看不真切,待那人走近后,不由得微微一愣。
    常有人用星星来比喻一个人的眼睛好看,但若面对闻泽,看到他那双眼睛,想到的必然不会是那一点星芒,而是承载着无数星辰的深邃夜空。然而就是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在闻泽脸上却并非是最好看的一部分。
    殷筝见过不少样貌出众的俊美男子,却从未有哪次会像现在这般肯定——世上定然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
    殷筝缓缓回神,不由得开始怀疑:上辈子的自己怕不是冲着那张脸才嫁给他的。
    闻泽向皇后行礼,皇后同他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必不在自己这里耽搁时间,还让殷筝替自己送送闻泽。
    殷筝依旧听话,起身走到了闻泽身边。
    殷筝好奇闻泽,闻泽却并不怎么在意殷筝。
    就像殷筝不认为自己上辈子会收手一样,闻泽也不认为,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无端往自己身上揽弑父未遂的罪名。
    但他相信蒲千钧不会骗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上辈子的他,骗了蒲千钧。
    自己背锅顶罪一定另有原由,不过是不想蒲千钧阻止,才在外面包裹上了一层名为情爱的外衣,让作为臣下的蒲千钧无法置喙。
    且蒲千钧虽然知道殷筝是炸毁司天楼的罪魁祸首,但却并不知道殷筝炸毁司天楼的原因,更不知道后来大庆遭祸都是殷筝的手笔,所以闻泽得到的信息同样有限,至今还觉得殷筝所为仅仅只是炸毁司天楼
    至于旁人口中关于殷筝的描述,因为太过完美和片面,闻泽更愿意相信所谓的“神女”是他为世人打造出来的假象,故而殷筝此人,在他心里和旁人没什么不同,唯一能让他探究的,就是殷筝要炸毁司天楼的原因。
    闻泽对殷筝并不设防,或者说闻泽并不觉得殷筝有需要他警惕的地方。
    因此在离开梅园的路上,当身后跟着的侍从侍婢同他们拉开距离的时候,闻泽开口问殷筝:“你为何要炸司天楼?”
    闻泽单刀直入,没有半点要在殷筝身上浪费时间的意思。
    第10章
    梅园就处在麒麟池东边,之间隔着一条小道,道旁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树木,因而景色宜人,只是临水的地方不免风大,吹得人脸颊冰凉。
    闻泽开口询问之时,殷筝还在想,自己上辈子为了这张皮囊嫁给太子的可能性有多高。后听到闻泽同自己说话的声音,她转头去看,正对上闻泽那张好看的侧脸。
    殷筝习惯在和人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因为她很清楚,那是一种重视的表现,即便她心里其实并不在意,也依旧会让与她交谈的人产生自己被重视的错觉。
    但见闻泽并未看向自己,殷筝也收回了视线,两个人明明相距不远,却像是凑巧同路的陌生人一般,相互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殿下何出此言?”殷筝不确定闻泽知道多少,干脆装傻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