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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柳檀云这话出口,何侍郎不禁望了眼何大老爷,因两家都对礼部尚书一职志在必得,此时听柳檀云这样说,两人的眼神都带了防范。
    何侍郎道:“大哥,此事我已经跟你说过,周侍郎升任尚书一职,乃是顺理成章,堂弟虽有才能,但毕竟阅历浅薄。”
    何大老爷忙道:“二弟糊涂,亲家老爷哪里比得上自家堂兄弟亲近。”说着,又要寻了话来说服何侍郎。
    骆红叶见何大老爷、何侍郎吵起来,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问柳檀云:“你怎会知道这事?你当真掌管六道?”
    柳檀云心想做了侍郎当然是乐意更进一步做尚书,何侍郎跟何大老爷因谁做了户部侍郎、谁家出了太子妃面和心不合,何大老爷自然是不肯叫何侍郎亲家再进一步。笑道:“都说了我手里头有本生死薄呢,除了这事,我那生死薄上还记着旁的呢。”
    何侍郎、何大老爷听了柳檀云、骆红叶的话,便忍着不提礼部尚书一事,想着打发走了柳檀云兄弟两人关起门来再说。
    何大老爷道:“檀云……”
    柳檀云道:“我是不管你们这些事的,但若是你们不叫我满意了,我虽没能耐管,但捣乱的本事还是有的。”说完,瞧见何侍郎、何大老爷一脸戒备,就又笑道:“你们也别盘算着我进门之后如何,我没想喜欢你们,你们也用不着喜欢我。井水不犯河水自是最好,若犯上了,你们最好躲着我,没躲开,那就是你们倒霉。也别说什么太子妃不喜欢我这样的性子,定不会叫我进门。她不喜欢,但用得上的就是我这号人。更别提我不过是仗着国公府的势,我就仗着了,你们能奈我何?便是国公府没了,你们当没了阎王殿,我这阎王就成了软脚虾不成?”
    柳檀云这话说出,何大老爷不禁有些同情地望了眼何侍郎,心想这就是何老尚书千挑万选给何侍郎选的儿媳妇。
    何侍郎也顾不得再说柳檀云出言无状,心里怒气滔天,却也不由地想难怪何老尚书最后挑了她,这么个人在家里头,谁敢欺负了何循,说道:“你不过是听了些风言风语。”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今日不将这话的源头找出来,将罪魁祸首交给我处置,那今日的事就没个了结的时候。”柳檀云说着,又望着何侍郎道:“伯父,是你们家先招惹我的,惹了我还想躲开,伯父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中了吧?况且,那话说起来,也是伯父乐意叫大伯父出面的吧?既然这么着,伯父也算不得什么无辜之人,明日伯母若是不去了柳家给我赔礼道歉,至于何家要被我砍倒多少人,抱歉了,我可是管不着,谁叫你们家是齐头庄稼,一件事就砍倒一片,我手头上,可握着你们家许多事呢。”
    柳檀云说完这话,就靠着骆红叶看何侍郎、何大老爷的脸色,骆红叶只觉得柳檀云那话有气势的很,心里盘算着日后自己也这般说。
    何侍郎也是在柳太夫人出殡的时候瞧着柳家上下有条不紊模样,心里更觉柳檀云厉害得太过,不是福气,就又动摇了心志,心想家里安安静静的,何必弄来一个厉害的儿媳妇叫一家不得安宁,于是就由着何大老爷、何大夫人出面弄出这桩事来。
    此时,何侍郎虽见柳檀云无理取闹,但又不敢将她当做无知小儿对待;若要正经地按着她的话办,撺掇何大老爷闹出那亲事的人,不用想便是何大夫人;何大夫人身为长辈,如何能交给柳檀云处置?
    何大老爷身为一族族长,心里也着了急,心想柳檀云敢说这些话,指不定就是柳老太爷给何家一个下马威,一个警告,叫何家少动了歪心思,乖乖地按着早先两家的约定,等着柳檀云出了孝期便定下亲事来。因觉柳家消息灵通的很,何大老爷一时间便觉跟柳家结亲倒也不错,虽是何侍郎房里的亲家,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大处着眼,对整个何家也是大有好处的,于是何侍郎不说话,他便先道:“檀云,总是一家人,何必说了两家话。依我说……”
    “先兵后礼。”骆红叶见何大老爷放低了身段,立时抢着开口道。
    何大老爷一愣,又看向何侍郎。
    何侍郎忙道:“檀云,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何爷病着呢,再者说,一大家子都住在一处,旁人都看着呢,叫人看了笑话,那可不好。”
    柳檀云说道:“伯父,我说过了,你们没必要喜欢我,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们。老实说,你们家的老爷夫人们,在我心里都是按群分的,我从没想一个个认识你们家的谁。有能耐的,就从群里跳出来叫我认识认识,没能耐的,就在一群里老实待着别动。有本事的,就来算计我,没本事的,就有多远躲多远。机灵的,讨好了我,自有无尽的好处,蠢顿的,识趣一些,我也有肉羹分他。弱肉强食,我比你们谁都懂得这规矩。”
    何侍郎忙要再说话,骆红叶叫道:“云姐姐说了丑话在后头的。”说着,又狐假虎威地催促何大老爷、何侍郎快一些。
    何侍郎与何大老爷兄弟两人脸上涨红,何侍郎眼皮子跳了跳,心里反复想着柳檀云目中无人的话,心里笑她这小儿太无知,半日又觉自己这话也自欺欺人的很,如今被这小儿镇住的可不就是他们两兄弟。
    半日,何大老爷说道:“这话不过是你大伯母的玩笑,当不得真。”
    柳檀云侧着头笑道:“既然有了大伯父这话,我就不难为大伯父了,就找那罪魁祸首去。”说着,起身,却是端庄地给何侍郎、何大老爷拜了一拜。
    骆红叶忙跟着见过何家两位老爷。
    柳檀云转身要走,何侍郎叫道:“檀云,你莫鲁莽行事!”
    柳檀云回头,对着何侍郎笑道:“伯父,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从不鲁莽。”又对何大老爷道:“大伯父还该跟人说一声,若是她们鲁莽了,这后果就不是像我这样了,我顶多得了两句训斥,被人说两句嘴,你们家的庄稼可就叫我砍倒一片了。”说着,就领着骆红叶向后头去,瞧见何家高高的院墙,不由地吸了口气,对骆红叶道:“果然还是在高门大院里张牙舞爪比较痛快。”
    骆红叶如遇知己一般,眼睛发亮地道:“云姐姐,我要跟你义结金兰。”
    柳檀云瞄了骆红叶一眼,心想骆红叶这辈子更嫁不出去了。
    68请神容易
    骆红叶缠着要跟柳檀云结拜,柳檀云要应付着何家人,便搪塞她道:“咱们两家是亲戚,你原本就该喊我一声姐姐,咱们再结拜,岂不是多此一举,跟那些虚伪之士一样?”
    骆红叶听了这话,心觉有道理的很,也不叫云姐姐了,就随着柳绯月喊姐,站在柳檀云身前护着她。
    柳檀云由着她去,出了何大老爷书房,瞧见外头何家家丁围着小一、耿妈妈等人,小一等人也是娇惯许久的,跟着柳檀云几年,也没受过什么苦头,最辛苦的活计,不过是抱着红毛跟着柳檀云转,此时也舀不住那柴刀,就将柴刀搁在地上。
    柳檀云站在何大老爷书房外,扬声道:“将柴刀舀去来,咱们去拜访何大伯母。”
    小一等人忙将柴刀舀起来,又准备跟着柳檀云走。
    骆丹枫一直守在门外,瞧见两人出来,忙劝道:“你们两个懂点事吧,不说红叶,檀云你身上还有孝,传出去了可怎么着?”
    骆丹枫这是一急,又忘了早先喊柳檀云姑娘的事。
    柳檀云瞧见骆丹枫这熟悉的表情,笑道:“你想知道怎么着?”说着,又看了眼骆红叶。
    骆丹枫一怔,开口道:“我不想知道怎么着。”
    柳檀云道:“你不想知道怎么着就在一边站着。”说着,就迈下台阶。
    骆丹枫劝不住柳檀云,便拉着骆红叶,不许她跟着柳檀云胡闹,骆红叶张嘴咬了骆丹枫一口,又紧紧地跟在柳檀云身边,回头冲着骆丹枫吐了吐舌头。
    骆丹枫心里惭愧的很,听见书房里有动静,忙躬身站着,对着涨红了脸的何大老爷道:“伯父,惭愧的很,舍妹无知。”
    何大老爷顾不得理会骆丹枫,瞧见自家家丁对着柳檀云领过来的妇孺步步后退,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心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檀云瞧见何大老爷出来,便对何大老爷道:“伯父,你出来的正好,叫这些没规矩的人让开。”
    何大老爷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听了柳檀云的话哭笑不得,须臾清了清嗓子,想着暂且叫柳檀云过去,再想其他法子,于是便道:“给檀云让路,莫要伤着她。”
    何家家丁错愕的很,但既然何大老爷发话了,便赶紧让开。
    柳檀云、骆红叶对着何大老爷福了福身,便又领着一群丫头婆子向内院去。
    骆丹枫瞧见柳檀云领着骆红叶走了,忙对何大老爷道:“伯父……”
    何大老爷哪里有功夫理会他,只点了头,就进了书房跟何侍郎说话,骆丹枫碰了一鼻子灰。他头回子见柳檀云,便被柳檀云喝令打了骆红叶一巴掌,自那以后,又见识了柳檀云的一些手段,或多或少听说了她阎罗夜叉之名,对柳檀云的性子也略知一二,想着凭自己的能耐是劝不住她们两个了,但柳檀云又是他大姨子,骆红叶又是他亲妹子,不能放任两人不管,于是忙出了府,一边叫人回家报信,一边亲自去柳家,请了柳孟炎过来收场。
    骆丹枫离了何家,何大老爷跟何侍郎两个在书房里唉声叹气转悠了半日,顾不得去想柳檀云的话,只商议着该如何处置眼下之事,听说何家五老爷、三四位少爷赶过来了,两人更是心焦得不行。
    何大老爷道:“今日要如何收场?五弟还有你侄子儿子都来了,难不成叫他们一起看笑话?”
    何侍郎咬了咬牙,因柳檀云是势必要进了他们一房的,这祸事就算是他们这一房的了,说道:“先叫大嫂子躲一躲,叫人关了府门,不许人进来,方才檀云说的话,咱们兄弟两个跟父亲说去,莫叫旁人听见——免得他们心慌起来,乱了阵脚,更要……”话未说完,就忍不住抄了书案上的茶盏,将剩茶仰头喝掉,喝完了,才看见自己舀的是何大老爷的杯子。
    何大老爷也顾不得多想,说道:“就按你说的办。”说着,出去了,先叫人关了门,听见自家大儿子问府里出什么事了,便骂道:“你祖父你父亲都在家,随出了什么事都不用你管,如今都给我滚回自己房里去,看着你媳妇儿子,哪一个叫我瞅见四处乱跑,我打断他们的腿!”说着,便将自己儿子当做柳檀云一般,忍不住咬牙切齿。
    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通,这大少爷敢怒不敢言,又好奇那领着丫头媳妇来寻衅的是哪个。
    何大老爷见儿子不动,又骂道:“还不快滚!要我请你不成?”
    这大少爷忙领着几个人走了,何五老爷愣在当地,望着何侍郎,说道:“二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侍郎说道:“你莫问了,赶紧回了自己房里,叫人不许出来走动。”
    何五老爷见何侍郎、何大老爷一副如临大敌模样,想起人家说是柳家姑娘来了,便当是何侍郎“家丑不可外扬”,不肯叫他看了笑话,也走了。
    何征忙道:“父亲……”
    何侍郎催促道:“快叫循小郎过来,叫他赶紧去劝着那活阎王。”
    何征嬉笑道:“原来是阎王架到。”说着,又好奇柳檀云小姑娘一个,如何能叫何侍郎兄弟两人方寸大乱。
    何侍郎也不跟何征细细解释,心里盘算着柳檀云该是到了何家大房里头了,又道:“叫你母亲去劝着一些。”说完,又反悔了,心想柳檀云连他的颜面都不给,更何况是指明叫明日去柳家赔礼道歉的何夫人,又道:“劝着你母亲留在房里别出来。”说着,就与何大老爷兄弟两个向何老尚书房里去。
    何征瞧见父亲跟伯父慌慌张张的去了,便向角门去,瞧见四下里的下人得了话,四处躲避,不由地就觉好笑,忽地迎头被何役撞上,便一把抓着何役,说道:“你哪里去?他们要躲,你可不是要躲的性子。”
    何役干笑两声,掰开何征的手,说道:“大哥,我有急事,你放了我走吧。”
    何征笑道:“放了你?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听说柳阎王领着娘子军杀来了,你不去凑热闹?”
    何征眼神闪烁地道:“她们娘们的事,我搀和什么?”
    何征拎着何役的衣领,说道:“你不说?你如今说了,我还能蘀你遮掩一二。”
    何役闻言,便道:“都怪红叶那长舌妇,我才跟她说一句,她转头就给柳丫头说了。”
    “说了什么?”
    何役讪笑道:“就是大伯母要给循小郎另说媳妇的事,都怪红叶长舌头。”说完,一佩服柳檀云有胆色,二怕事后何侍郎怪罪到他头上。
    何征松了手,想起柳檀云说过的大话,心想难不成这丫头来真的,谁染指循小郎,就断了谁一臂?瞧见何役惶恐地向外窜去,摇头苦笑一声,也向了大房那边去,心想不知何老尚书知道这事,会不会想着引狼入室等等。
    何征到了何大夫人院子外,就瞧见自己迟来一步,何夫人领着何大少夫人等三个儿媳妇已经跟柳檀云杠上了,于是慢慢走近,瞧见下人们都回避了,也没注意到他,就在墙角边蹲下,等着看热闹。
    那边柳檀云被何夫人堵在院门外,冷笑两声,说道:“伯母来的正好,也不用我多走两步路,如今咱们就要理一理,到底是哪个兴出来的事。”说完,忽地手上一暖,扭头就见何循来了。
    何循似是从某处一路跑过来的,犹自喘着气,欢喜地道:“你来了。”
    柳檀云笑道:“我来了。”瞧见何循身上穿着自己做的绣着红毛屁、股的衣裳,那衣裳磨损了许多,便道:“这件旧了,也不是这会子穿的衣裳,你等我回去给你做一件单薄的。”
    何循忙道:“这件也得给我补一补。”
    柳檀云笑道:“好。”说着,又回头笑看着何夫人。
    何夫人因柳檀云的话,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瞧见何循欢欢喜喜地过来,心里越发气闷,说道:“循小郎,你给我过来。”
    何循道:“母亲,檀云是来找伯母的,你在这边做什么?”
    柳檀云说道:“那可不是?伯母挡着我的路做什么?等会子我还要去伯母那边呢。而且,伯母要知道什么事,就去问伯父,我可不喜欢将话说两遍。”说着,就要进了何大夫人院子。
    何夫人挡在柳檀云面前,说道:“若要进去,你先砍了我。”
    柳檀云笑道:“这么不孝的事,我哪里会做?只是,伯母当真要拦着我的路?我今日走了,你们想请我回来,那也是不能够的。”
    何夫人冷笑道:“你当我想请了你回来?”说完话,就有小丫头急匆匆过来对着何夫人耳语,劝说何夫人莫管这事。
    又有相熟的丫头出来,对着柳檀云笑道:“姑娘,老太爷请你去说话呢。”
    柳檀云笑道:“请何爷等一等,跟何爷说,我做事向来是有规矩的,错了哪一个没做,我心里就不舒坦。”说着,又对何夫人道:“伯母算不得府里能说上话的人,伯母想与不想,都对我没有妨碍。”说着,牵着何循从何夫人身边走过。
    何夫人见柳檀云进了院子,恨的咬牙,又想起那丫头说万事由着柳檀云,便赌气对何循道:“循小郎,你给我回来。”
    何循道:“母亲,云妮才来。”
    何夫人扭头要走,就听柳檀云道:“伯母,等会子大伯母这边事了了,我再去找伯母。”
    何夫人哼了一声,心想果然儿子生了也白生。
    何大少夫人等人瞧见何夫人失态地走了,忙慌跟了去,没走几步瞧见何征蹲在地上,何大少夫人脸上臊红一片。
    何征起身道:“我去瞧瞧去。”说着,转身进了何大夫人院子。
    进了院子,瞧见何大夫人院子里已经没了人,柳檀云问道:“循小郎,知道拈花惹草什么意思吗?”
    何循一愣,问:“字面意思还是引申意思?”
    柳檀云道:“我如今正在气头上,就叫你瞧瞧拈花惹草有什么后果。”说着,瞧见何大夫人院子里没了人,便开口道:“把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都砍了,门窗家具一样不留。谁敢拦着,就照谁身上砍。”
    小一等人答应着,又见方才柳檀云跟何家两位老爷说了话,也没人拦着柳檀云,便放心大胆地砍起来,饶是如此,也没人敢进屋子里去。
    骆红叶素来胆大,抢着踹了门进去,进去了,见没何大夫人,就叫嚷道:“欺负了人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说着,伸手就将茶几上的花瓶拨下来摔了,又连说带骂,要叫何大夫人出来当面算账。
    几个留着守屋子丫头吓得抱头鼠窜,躲在一旁,只嘴里劝说两句,不敢冒出头来。
    柳檀云领着何循进去,也跟骆红叶一般见什么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