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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的敌人_23
    我立刻就把苹果往嘴里塞,他切了一声,“那么喜欢吃,让我哥多给你洗几个,估计你会吃到想吐。”
    张轩有时就是这么让人讨厌,我侧过头,不理他,他没发现我的不满,又继续跟我说话。
    说了两句后,他叹口气,“哎,你昨天怎么逃课了呢,我跟哥哥还有李秀姐姐本来想去找你玩的,哥哥说想带我们去游戏厅里玩呢。”手里的苹果突然变得又涩又苦,我低头看着氧化了变得难看的苹果,忽地顺手就将它丢到垃圾桶里。
    张轩不满地喊道,“喂,你不吃可以给我吃阿!”
    我扫了他一眼,在心里狠狠地唾弃,吃吃吃就知道吃!随后我滑下高高的病床,忍着脑袋的发晕,朝门口走去,然,我很快就停在门口,斜着眼看着走廊上那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美一帅,同样优秀,同样耀眼,他们正在讲话,却可以看到李秀娇滴滴的表情,还有张楚高高的后脑勺,太远了,我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光是想象,我的心里就翻滚不已。
    那时的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我想破坏什么,张轩正是在这个时候凑过脑袋,他笑嘻嘻地说,“哥哥跟李秀姐又在说悄悄话。”
    他说又……
    我伸手将他狠狠地推了出去,他啊了一声,成功引起了走廊上那两个人的注意,而张轩同时也摔倒在地上。
    我看到他们惊讶的表情,看到张楚朝张轩跑去,我看着李秀,冷哼,随后我转身,朝病床上走去。
    身后,张轩正在跟张楚告我的状,喋喋不休,吵吵闹闹,幼稚。
    我想出院,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高大的医生冷冷地看着我,说我有脑震荡,如果出院,会影响发育。
    影响发育在我的脑海里代表不会长大,还得永远当个被大人压制的小孩,为了不影响发育,我只能乖乖地呆在医院里,李秀在医院里照顾我,成天在我面前碍我的眼,博得护士跟那位连手指尖都冷冷的高大医生的喜欢。
    护士姐姐总喜欢说,“李秀你这么优秀,将来当护士吧,当个白衣天使。”
    每当这个时候,李秀总能笑得愈发地甜美,也许是被夸奖优秀,那被贴上的优秀的永远也不会撕下来的标签,也许是她真的想当一名白衣天使,当一名护士,在那个时候,护士是继医生以外最受尊敬的职业,我裹着被子,轻轻地闭上眼睛,嘴角微撇,安静地听着李秀娇羞地回复护士的话,过了几分钟后,我就出声赶那群护士出去,顺便赶走李秀被夸奖的优秀,我睁开眼,看着李秀带着几分尴尬地将护士请出去,然后抓抓头发朝我走来,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眼神复杂,几秒后又云淡风轻似地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很想告诉她,你不舒服了我就舒服,不过我没说,拉高被子将自己裹着。
    住院的期间,爸爸一次都没出现过,最后停留在我脑海里的是他愤怒的眼神以及扭曲的唇角,我不时地想起妈妈说的话,不会原谅爸爸,不会原谅他,那么她会惩罚他吗?像爸爸惩罚我的那样。
    妈妈每次来医院看我,都特别关心我,对我小心翼翼,不敢说一点重话,什么都顺着我来,我让她丢掉张楚带给李秀的葡萄,她也照做了,李秀在一旁的表情闪过一丝委屈,随后她低声地对妈妈说,“妹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喜欢就好。”
    妈妈的表情立刻就变得很欣慰,我忍着恶心瞪着李秀,“你别装了,明明就不想我丢的,还要装作很大方的样子。”
    她立刻低下头,妈妈脸色变了变,想喝诉我,看到我的后脑勺又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
    “妈,我去装水。”李秀一副不想妈妈为难的样子,提起水壶朝门口走去,妈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叹气,我将身子缩进被窝里,在被窝里睁大眼睛,带着胜利进入梦乡。
    出院那天,张楚带着张轩来接我,爸爸也来了,跟在妈妈的身后,我没抬眼看他,只看着李秀跟张楚在空中不停交错的视线,那一刻我觉得我像个小偷,躲在暗处看着这两个人究竟要眉目传情到什么时候,张轩叉着腰站在我身边,撇着嘴说,“糖糖老师把你的《夕落》带到市里去了,好像是参加什么比赛。”
    我想起出事那天早上交的那副画,本来我取名是《奚落》的,带着无尽的讽刺,整副画只有两个颜色,黑色跟灰色,是常青树落叶之后的模样,糖糖老师当时看完那幅画,就将我的字给改了,成了同音字的《夕落》,没想到他带去市里了,那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交了一份作业而已。
    “我看过你那幅画,没看懂你在画什么,可是糖糖老师只挑了你这幅画去,其他人都不开心着呢。”
    张轩说其他人不开心的时候他的表情更不开心,我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开视线,那天早上交画的时候他是最积极的,还东挑西选,用心地选了好几副,最后才敲定了那一副画。
    他画了什么,我也没看懂。
    也是,自己的灵魂有谁能看懂。
    晚饭妈妈想留张楚跟张轩吃饭,感谢他们两个人这几天常常跑医院,我顶着绑着纱带的脑袋坐在沙发上,听着张楚说家里还有点事,今晚不能在这里吃饭了,多谢妈妈之类的话。
    张轩站在他身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的哥哥如此自得地应付妈妈的话。
    妈妈说不过张楚,只能点着头,“那下次一定要来我们家吃饭,阿姨给你煲汤喝。”
    期待张楚留下来吃饭的人不止是妈妈,李秀也期待着,即使她没有开口跟妈妈一样邀请,可是她的眼神透露着期待,张楚点头笑着说一定的时候眼神跟李秀对上,那双眼睛在李秀脸上停留了几秒,才拉着张轩转身朝门口走去。
    外人一走,家里的气氛变得沉静,那曾经看我不顺眼的爸爸一直坐在沙发的那头翻看着手里的报纸,李秀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随后才走去厨房做饭,妈妈落坐在我身边,低声地问我有没有哪里疼。
    我看着爸爸翻看报纸的方向,故意大声地说道,“疼,哪里都疼。”
    我清楚得看到爸爸翻报纸的手滞停了一下,妈妈焦急地说还是再去医院检查一下,想起那个医生冰凉的手指,我摇头,“不疼了,我吃了饭就不会疼了。”妈妈听罢立刻起身去厨房喊李秀做饭做快一点。
    客厅里剩下我跟爸爸,我无视他,拿着遥控不停地换台,他翻着报纸不停地翻着,我看不进去任何一个频道,他仿佛也看不进去任何一行字,我跟爸爸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
    晚上在妈妈的帮助下,我勉强洗了个还不错的澡,斜躺在床边,窗外的月光投射进来,我安静地看着月光发呆,脑海里乱糟糟的,鼻息间终于没有医院里那难闻的消毒水味道了,可是我竟然有点不习惯。
    李秀擦着头发走进来,看到我时顿了顿,随后低着头朝床边走去,我看着她纤细的后背,冷冷地说,“即使是你,也是留不住张楚。”
    她的身子一僵,坐到床上,双手抱着膝盖,脸部隐在阴暗里,我盯着她许久之后才转过身背对着墙壁,盯着墙壁眨眼。
    李秀突然开口,声音在夜晚低低的,却极其清晰,“妹妹,我一直想跟你和平相处。”
    我拉紧被子,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寂静的房间寂静的夜晚愈发地寂静了。
    我跟李秀怎么可能和平相处,这辈子都不可能。
    原来,这种话说多会成真的,成年后的我站在张楚的身边,对面站着李秀,可是我们的脸上都是恨不得咬死对方的表情。
    郭晶说我住院期间她来家里找过我,不过家里家门紧闭,她就去店里找我,店里只有爸爸守在柜台处,爸爸告诉她,李优跟李秀跟妈妈去亲戚家了,过几天才会回来。
    郭晶说这话的时候,爸爸正从楼梯上下来,我抬头看着他,冷哼一声,他怎么不敢告诉郭晶,是他把我打进医院里的呢。
    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当初李秀也对郭晶撒过一样的慌,可怜郭晶单纯得相信了他们父女俩的谎言。
    郭晶还朝爸爸笑着喊,“叔叔!”喊得那叫一个宏亮,爸爸应了她一声,在我的注视下坐到沙发上,他从那天就没认真看过我,还是说不敢正眼看着我。
    “小晶,今晚在家里吃饭吧。”妈妈提着菜进门,特地去给郭晶买多点菜。
    郭晶看着我,眼睛里带着期待,她还记得那天给钱给那群人的事,对我更是小心翼翼,她说她把樱花飞情恢复原来的样子了,想借此来得到我的原谅,可是我又没看到樱花飞情,怎么知道樱花飞情是不是真如她说的那样,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呢。
    不过只是一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点头,郭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跟她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那样地亮晶晶。
    ☆、第三十六章
    糖糖老师还没有从市里回来,美术课换成另外一位老师,是个本地人,说话带着本地音,经常耸拉着眉毛,一副对这个世界有无数不满的表情,她可以很大声地在课堂上说刘子糖在培训还没结束就跑到市里的行为非常没有道德,学校决定要这个临时的刘子糖写检讨书,还要我们不许跟刘子糖学习,那是一个没有责任的老师。
    班里同学鸦雀无声。
    我趴在桌子上,她的声音让我的脑袋更疼。
    张轩撇着嘴说,“虽然糖糖老师不太识货,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糖糖老师,不喜欢那个普通话都讲不清楚的新老师。”
    他还在耿耿于怀糖糖老师没有带走他的画。
    下午我依然找了理由翘掉了英语培训,那个憨厚的老师从来就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他关心地让我多休息,别太累了,身体很重要,我胡乱地点头,就离开了培训班,刚过了那个满是苍蝇的菜市场,樱花飞情就在不远处,门前站着穿着亮晶晶衣服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孩,她似是感到有人在看她,侧过头,正好看到我。
    她那双有点灰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缓缓地走过去,她的唇角露出近乎讨好,随后又看向铁门紧闭的樱花飞情,眼眸里带着期望。
    我走近郭晶,不等她开口说话就把铁门拉起,郭晶急忙弯腰帮忙拉起来,两个人总算拉开了一条小缝隙,我弯腰钻了进去,她跟在我身后也进来了,随后我们用扫把合力将铁门顶开,哗啦一声,阳光照射进带着几丝霉味的樱花飞情里,几本被水泡过的漫画书封面黄蜡黄蜡的,漂亮的漫画人儿变了一种怪异的颜色。
    “李优,我把我的红包钱偷出来了,你,拿去进货吧。”一个红色的小布包伸到我跟前,郭晶怯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低头看着那个红色的小布包,再看了眼郭晶,她歪着头,对着我笑,依然是那样胆怯又讨好的笑容。
    许久,我将小布包接过来,然后把小布包打开,将里面的钱倒出来,接着再把小布包放到她手里,“我很快就可以把钱还给你。”
    “不用还了,那是我的零花钱。”她摇头。
    我没吭声,我刚刚明明就听到她说这个小布包是她偷出来的,想到父亲的皮鞭,那如深槽的疤痕,那时我认为,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么坏的。
    樱花飞情又开起来了,一些孩子陆陆续续地来店里看书,也会买点水或者冰淇淋,对面的游戏厅比以前更热闹了,在人群涌动中,我可以看见那群恶霸依然在对面游戏厅里进进出出,每次那个带头的恶霸总会看向我们,然后咧开嘴笑,笑容里带着无限的嘲讽。
    我知道他在等,等一个可以继续破坏樱花飞情的机会,而我也在等,等一个制服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