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三殿下。”温鸿和温晴同时深鞠躬,给百里和治行礼。
百里和治目光森冷,他沉默地盯着温鸿的脑袋看了一会儿,也不叫他们兄妹起身,直接丢下一句“既然来了,就跟本王比试一下”,然后掉头就朝练武场走去。
温晴感觉莫名其妙,却只敢小声问道:“大哥,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此处等着。”温鸿也丢下一句,紧跟着百里和治而去。
温鸿平时虽然脾气温和沉静,可是身为嫡长孙,又以状元郎挣下了功名,在礼部尚书府的地位极高,温晴纵然满腹疑窦,却也不敢跟上去。
跟在同样静默的三皇子身后,迎着满眼的辛夷花一路走去,温鸿很确定,他前面这位三皇子,绝非十八年来人们认为的那样,是个说话不利索实力最弱的当朝皇子。
恰恰相反,三皇子才是实力最强的皇子,他的雄才大略,他的挣钱手段,他的震慑能力,包括他的身高长相,几乎都是无可挑剔的,这样的个人魅力,最能够让天下归心。
至于三皇子自小就有的口齿之嫌,温鸿甚至怀疑,那是三皇子隐瞒实力的障眼法。
温鸿沉默地跟在后面,百里和治也在想着温鸿这个人。
温鸿是百里和治佩服的极少数人之一,他早有招揽之意,只是温鸿此人十分沉稳睿智,只是时机未到相当成熟的时候,因此他一直没有正式约见他。
可是经过了芝兰宫宴和今日,百里和治就容不下温鸿了,纵然温鸿再有多么优秀,敢觊觎他的宁儿,唯一的下场就是死,他在前世已经失去宁儿一次了,今生有重活的机会,他岂容他人染指宁儿?
两人终于达到演武场,百里和治指着军械架上的武器说:“温鸿,你我比试一场,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听着三皇子冷厉的口气,看着他一身的杀气,温鸿知道,他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已被三皇子看透。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这个道理温鸿明白,可是他从未有过夺妻的想法啊,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只敢把那份悸动深埋在心底,默默地守护着那一份美好,发誓一辈子守护心中的美人。
这些话,温鸿现在是不好说的,因为三皇子的剑,已经挥过来了,而且如他所料,那剑气,十分的浑厚凌厉。
温鸿急忙掠过身子,抓过一把剑,跟三皇子斗在一起,王府的练武场,顿时就刀光剑影、飞沙走石……
此时王府的正厅里,北宫千宁并不知道练武场发生的事情,她在赵嬷嬷等人的协助下,又解决了两拨人,一拨是几名秀女联名提议的,叫北宫千宁举办诗会,让秀女们有机会在一些互相学习。
对这种贵族女子无聊的消遣方式,北宫千宁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现在面临大敌、生死未卜,哪有闲心玩这种游戏?她抬出太后和皇上做挡剑,说是他们下旨让自己静养,拒绝了秀女们的提议,也成功的让秀女们落荒而逃。
另一拨人是差不多的类型,就是学子代表,他们邀请北宫千宁给他们讲学,他们的理由是,北宫千宁的文章无比清新锦绣,他们都想学习她特别的思路。
学子是未来的治理国家的人才,若是玄凌子大师的说法是准确的,那么百里和治和她会是将来的帝后,处理好跟学子们的关系,对他们将来治理国家是十分有帮助的。
因此对于学子们的提议,北宫千宁并未婉拒,而是告诉学习们,等她按照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养好伤后,会安排学习交流会。
学子们满意而去,然后北宫千宁接待的,就是一些官员。
对于这些官员,北宫千宁都是以同样的话回绝:“男人的事情,还请诸位自己找三殿下说去。”
说完这句,北宫千宁不再跟那些男人啰嗦,直接让陆宏把他们送出府去。
笑话,永昌帝是不允许朝臣结党营私的,承恩公党就是一个影响极坏的例子,这些人扎堆而来,这不是明白这给三皇子添乱吗?
若真是有心效忠之人,自会有办法跟三皇子联系上,这般径直找上门来的莽撞之徒,想来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
北宫千宁接见的最后一拨人,是景宁伯府的老夫人和伯爵叶光远,也就是她的亲祖母和亲爹。
若是只有渣爹前来,北宫千宁是不会见他的,但是祖母也来了,广庭大众之下,她也不好做得太绝,反正她的母亲嫁给端王已成定局,他们叶家再闹,也不会改变什么。
景宁伯府老夫人早就盼着见嫡长孙女了,可是宫里早就不待见景宁伯府,愣是全都拒绝她进宫的请求,索飞瑶那边也不会让进门,老夫人真是盼孙女都盼得万分愁苦。
“宁儿,祖母来看你了,你的伤,可好多了?”这回,景宁伯府老夫人学乖了,没有再把北宫千宁叫成欣儿。
叶光远也是许久未见女儿,自第一科名次公布后,女儿不仅晋封为郡主,还奉旨作为伴读住进三皇子府、管理王府,还获得婉贵妃为她举办赏花宴,最后在芝兰宫宴上脱颖而出、一鸣惊人。
这样优秀的女儿,这样令人骄傲的女儿,他叶光远怎么可以放弃呢?十年前他错了,错得十分离谱,十年后的今天,他要弥补过错,夫人索飞瑶他是追不回来了,可是一双优秀耀眼的儿女,他一定要好好补偿他们。
叶光远也是无比激动地说:“女儿,当年,是爹……对不住你们,爹……来看你,爹还给你……带来了不少名贵的药,爹……”
“老夫人,伯爷。”北宫千宁不想听下去,果断打断他们的话:“我这什么都不缺,宫里和三殿下给我准备的,都是最好的太医和最贵重的药材,还有精心伺候的人,我的伤势也好了很多,若是没有别的事,你们带着你们的药,请回吧。”
“欣儿。”老夫人一阵心酸,脱口而出就是孙女的原来名字:“当年你父亲做错了,如今他后悔了,他要弥补你们,还请你不要拒绝我们的好意。”
“弥补?若真有心弥补,为何这十年来都不曾接济过我们母子三人?你们景宁伯府可还记得我们是叶家的嫡出子女?”北宫千宁保持了一个上午的镇定和从容,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代之而起的是怨愤:“今日我们兄妹功成名就、荣耀加身,你们就凑上来弥补,你们安的什么心?”
老夫人顿时无语,显然是被北宫千宁说中了心事。
叶光远却迎头而上,因为他知道,这次不说的话,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女儿:“欣儿,当年之事,爹现在就跟一五一十地跟你说清楚,听完之后你再做判断,如何?这件事情,爹想跟你单独说。”
“不必了,当年之事,我已经知道了。”北宫千宁冷笑,《帝台印》或许跟这一世不完全一样,但是婉贵妃已经把当年的事,告诉了她和百里和治,现在渣爹才想到要说,已经迟了。
叶光远果然大惊:“你是怎么知道了?”
北宫千宁又是冷笑:“你告诉了谁,就是谁告诉了我。”
又下人在场,父女俩都在打哑谜,但是他们很清楚,对方能听得明白。
不过赵嬷嬷几个下人很是激灵,听到北宫千宁父女俩的话,便主动走出门外去。
这下子,叶光远就痛快地说开了:“欣儿,当年爹知道对方来自宫中,他以你性命相要挟,说若是不把你赶出府,就要了你的小命,所以……”
赶出府?这个渣爹知不知道名声对女子多么重要?她母亲堂堂侯府嫡女,被人嘲笑为杀人犯是什么滋味?她自己堂堂伯府嫡女,被笑为野种被人扔石头被人追着打是什么滋味?这些能弥补吗?一句对不住能顶什么事儿?
北宫千宁哄着眼睛吼道:“所以你就轻易妥协,把我、娘和哥哥都赶出府去,你知不知,若不是有贵人相助,我们母子三人就头无片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知不知道你的轻易妥协,也是会要了我的小命?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就算是有贵人相助,我们还是过着像狗一样的日子?”
老夫人和叶光远从未见过这样伤心的北宫千宁,两人立即闭上了嘴,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更不敢走上前去拥抱什么的,毕竟现在这位孙女,已经贵为郡主和三皇子准王妃。
好一会儿后,老夫人才嗫嚅道:“欣儿,你爹当年确实欠考虑,如今我们都知道错了,所以我们决定了,景宁伯府世子之位,只会留给你哥哥,伯府的一半产业,分给你做嫁妆。”
北宫千宁满腹委屈叫嚷道:“景宁伯府长房宠妾灭妻,二房巴结逆党,三房穷得吃不上饭,本届秀女一个名额都得到,你们引以为傲的家,我北宫千宁看不上,北宫家也看不上。”
说完,北宫千宁就起身往屋外跑,她再也不想见这样的祖母和渣爹。
“郡主,将军还朝了,这会儿就要到达西门了。”潘勇明正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告诉北宫千宁这个消息。
“哥哥回来了!”北宫千宁顿时大喜,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从小到大,兄妹俩相依为命,此时她心中难受,很想像儿时一样,躲在哥哥怀里大哭一场。
潘勇明不知道北宫千宁为何哭得稀里哗啦,还以为她早知道了北宫千安还朝的消息,便提醒她重要的交通工具:“郡主,末将已经备好马。”
北宫千宁什么也不说,提起裙子就朝王府大门飞奔而去。
卢公公等人傻了眼了,一边叫人跟着北宫千宁,一边找三皇子百里和治。
等到在练武场看到死死都在一起的白色和灰色两道影子,卢公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喊道:“殿下,不好了,郡主哭着跑出王府了。”
北宫千宁哭着跑出王府?百里和治和温鸿立即收住了剑。
而百里和治这才想起,今日是北宫千安回到皇都的日子,他也想不管你一样,风一样往王府大门跑去。
温鸿见状,也跟着飞跑而去。
等到了王府大门,知道北宫千宁已经骑马去了西城门,百里和治二话不说,跳上一匹马奋力直追而去。
温鸿跟百里和治一样,抓过王府下人手中的缰绳,飞奔上马也撒腿跑去。
王府小厮看着空空无也的手,喃喃道:“温公子,这……这……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