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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杨太傅嗯了一声,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先笑了,“多谢你救了小女。”
    赵传炜再次拱手,“太傅客气了,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杨太傅听见他说什么应该做的,心里又开始嘀咕,非亲非故,什么叫你应该做的,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
    但他仍旧笑眯眯的,“听说你回京有一阵子了,你父亲母可好?”
    赵传炜笑着回答,“阿爹阿娘很好,多谢太傅。”
    杨太傅又看向赵云阳,时间真快啊,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头问功课的毛头小子,孙子都这么大了。
    他摸了摸胡须,“怎地不坐车回去?”
    赵传炜低头,“回太傅,阿爹说了,家里离学堂不远,让我们多走一走,不然一天到晚都坐着,对身体不好。”
    杨太傅继续摸胡须,“很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父亲靠着自己走到了今天,你是他的儿子,不说比他强,总要有乃父之风。”
    赵传炜第三次躬身,“多谢太傅教诲。”
    杨太傅摆摆手,“莫要客气,我与你父母都相熟,你叫我一声大爷也可以。”
    赵传炜从善如流,“杨大爷好。”赵云阳也跟着改口叫杨家阿爷。
    杨太傅笑了,取下了身上的玉佩,和左手上的扳指,塞给了两个孩子,“你们回去吧,有空去我家里玩。”
    说完,他转身进轿子,赵传炜带着侄儿行礼相送。
    莫大管事心里直打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看中了赵家孩子?但这样在大街上公然和地方掌军元帅家的孩子说话,会不会被御史盯上?
    但他也不敢多说,自从小莫管事把差事办砸了,二娘子受了惊吓,莫大管事好多天在杨太傅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
    当日,他回去后就把儿子的管事位置撸了,又罚他跪了两个时辰,“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什么脸面做管事。好生反省,明儿开始,你就去给二娘子赶车,什么时候能立个功劳,再说差事的事情。”
    不光小莫管事,杨玉桥也跟着吃了挂落。杨太傅本来想给他谋个正经差事,又没下文了。但也没责怪他,仍旧让他帮着打理家中的琐事。
    杨太傅走后,书君悄悄对着赵传炜竖起大拇指,赵传炜轻轻踢了他一脚。
    赵传炜这几日的动静,他大哥早就知道了。世子爷火速往东南发了封密信,得到晋国公一句话,随他去,莫管。世子爷也就睁只眼闭着眼,对于三弟拉着他儿子打掩护的事情,他也不吱声。
    过了几日,学堂和朝堂都休沐,杨太傅和两个儿子都在家里,谁知赵传炜就直接摸上门了,他还带着侄子赵云阳一起。
    杨太傅听到莫大管事来报,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赵传炜今儿穿得非常体面,金冠锦袍,玉带飘飘,把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衬得更加耀眼夺目。后面的的赵云阳还没长成,但他是晋国公世子的独子,身份贵重,自小就有一番气势在身上。
    三叔说来找杨家兄弟们玩,他也不反对,就跟着一起来了。
    杨太傅眯起了眼睛,赵家老二居然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难道福建那里的水土这么养人不成。
    赵传炜走到跟前,先抱拳行礼,“见过杨大爷。”
    杨太傅摸了摸胡须,点点头,“好孩子,快坐下。”
    杨家兄弟两个也上前,双方互相见礼,然后分宾主坐下。
    下人上茶,杨太傅问赵传炜,“回京这么久了,可有不适应?”
    赵传炜摇头,“都好,多谢大爷关心。”
    杨太傅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阑哥儿倒是长的可以,昆哥儿外貌差一些,但作为太傅嫡子,身上的气势自然也不差。
    杨镇又问赵传炜,“功课如何?你在福建长大,官话听得吃力不吃力?”
    赵传炜微微附身回答,“阿娘自小教我官话,暂时还能跟得上。”
    杨太傅嗯了一声,吩咐儿子,“昆哥儿,你带着他二人去你那边,好生招待。”
    杨玉昆赶忙起身,“赵三哥,请随我来。”
    赵云阳年纪小,只管跟着三叔。
    叔侄二人给杨太傅行礼告别,跟着杨玉昆兄弟一起走了。
    到了杨玉昆的书房,赵传炜和他讨论起了学问,二人在学堂里都知道对方读书有造诣,但并未深入交往过。杨太傅嘱咐过儿子,不要和豪强子弟过多来往。晋国公也交代过儿子,权臣子弟,莫要深交。
    故而,这二人此前只是点头之交,今儿倒是头一回深入讨论学问。
    讨论的越多,彼此都惊叹对方底子深厚。赵传炜心里感叹,果然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的儿子。杨玉昆心里也赞叹,果然不愧是大景朝第一个文武双进士的儿子。
    都说文无第一,但不论是白发苍苍的大儒,还是尚未及冠的少年郎,能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都会觉得很高兴。
    两个少年郎在书房里你来我往的讨论学问,杨玉阑和赵云阳听着听着就听不懂了,两个小男孩就一起吃果子。
    杨玉阑心性单纯,想着自己的主人家,就剥干果给赵云阳吃,赵云阳就和他一起说着闲话,哪家的墨锭好,哪家的狼毫正宗,越说越热闹。
    杨太傅在书房里写字,下笔不停。
    自从他右手废了之后,他开始练习用作手。刚开始,他呈上上去的折子,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景仁帝看了就满心愧疚,先生为了自己,差点丢了命。
    后来,他的字越来越好。到了现在,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从三十多岁开始练字的人写的。
    他越写心里越乱,后天就是太后寿辰了。他中规中矩呈上了一份贺礼,让老母亲带着女儿去朝贺。
    但,有心之人肯定能发现,女儿和她越长越像。可他不能把女儿放在家里捂一辈子,以前还能以莫氏身体不便为由不让女儿进宫。但此次寿宴,太后和皇后一起授意,请各家带着适婚女子进宫。
    皇后的意思是,宫里该添些人了。太后的意思,宗室里适婚的子弟也有不少,也该给他们挑一挑了。
    杨太傅决定把女儿推出去,他不喜欢被动。
    写了几篇字之后,他放下笔,问莫大管事,“几个孩子如何了?”
    莫大管事低声回答,“两个大的讨论学问,两个小的在说闲话。”
    杨太傅嗯了一声,“你让人准备饭菜,晌午留饭,我去后院了。”
    杨太傅径直到了栖月阁,宝娘正在挑衣衫。
    见他来了,宝娘连忙起身迎接,“阿爹来了?我这里乱糟糟的。”
    杨太傅看了看满屋子摆开的衣裳,笑了,“我儿穿什么都好看。”
    宝娘拉了拉他的袖子,“阿爹,在外头可不能这样说。”
    杨太傅哈哈笑了,“阿爹说的是实话,来,阿爹陪你一起挑。”
    父女两个兴致勃勃的挑衣裳,杨太傅给女儿挑了件大红色的一群,配了一套华贵的首饰。
    宝娘犹豫,“阿爹,这会不会太招眼了?”
    杨太傅安慰女儿,“莫怕,有阿爹在呢。你多少年没进宫了,招眼些也无妨。有阿爹给你撑腰,谁都不用怕。”
    宝娘外头看向他,“给阿爹做女儿真好。”
    父女两个又一起笑了。
    笑过之后,杨太傅忽然话锋一转,“赵家三公子来了,在前院和你弟弟们在一起呢。他救了你一回,你跟我一起去,给他好生道谢。”
    宝娘想到自己还藏着赵传炜的衣裳,脸上不着痕迹地显露出了一丝不自然,杨太傅明察秋毫,立刻收入眼底。
    转瞬,宝娘又大方了起来,“阿爹说的对,是该去给人家道谢。阿爹等一等,我去拿个东西。”
    说完,她回房去了,拿出了那件衣裳,“阿爹,那日女儿衣衫不整,三公子把外衫借给了女儿,今日也该物归原主了。”
    杨太傅看到那衣衫,顿时有些窒息。这小子看过女儿衣衫不整的样子!
    他不露痕迹,“我儿做的很对,大大方方还给他。”
    说完,他带着女儿一起往前院去。
    听见说老爷来了,屋里四个男孩子都起身。
    正抱拳往下鞠躬的赵传炜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跟在后头的宝娘,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杨太傅又感到一阵窒息。
    两个弟弟给宝娘见礼,喊了声二姐姐。赵云阳过来,喊杨姐姐。
    赵传炜拉了拉侄儿的袖子,“喊姑妈。”
    赵云阳摸了摸头,立刻改口喊了声姑妈。
    宝娘笑眯眯的看向他们,行了个礼,“三公子好。”
    赵传炜也抱拳回礼,“二娘子近来可好?”
    宝娘微微点头,“多谢三公子挂念,我都好的很。那日多谢三公子出手相救,这是三公子的外衫,今日物归原主。”
    赵传炜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杨太傅,见他目光如注,立刻低头,伸出双手接下了衣裳,“二娘子无事就好。”
    宝娘又屈膝,“三公子和少公子安座,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又给杨太傅行礼,退了出去。
    赵传炜虽然低着头,眼角余光却一直尾随宝娘到了门外。
    杨太傅摸了摸胡须,开始和几个孩子说话,并带着他们一起吃了顿晌午饭。
    赵传炜吃了饭就带着侄儿走了,杨太傅的目光看似柔和,却像带了火一样,看的赵传炜后背冒汗。
    除了杨家大门,书君又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他把衣裳一把扔给书君,“你出的馊主意。”
    说完,他跨步先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来了,抢过衣裳,团了团,自己搂在怀里。
    书君笑得贼眉鼠眼。
    到了太后寿诞那一日,天还没亮,宝娘就被刘嬷嬷叫起来了。梳妆、打扮,吃早饭。
    刘嬷嬷教了宝娘许多宫廷礼仪,原身底子好,宝娘略微一学就记住了。
    早饭吃的很简单,水分也很少,利尿的、通气的、带有异味的,一概不能吃,怕在娘娘们面前失礼。
    宝娘问刘嬷嬷,“阿爹在圣上面前,是不是每天都要这样?”
    刘嬷嬷点头,“是呢,都说老爷权力大,可老爷整日和圣上在一起,操的心更多。多少年如一日,老爷的早饭都是这样的。冬天太冷,夏天口渴,都不容易。”
    宝娘感叹了一声,“天凉快了,明儿我再继续做饭给阿爹吃吧。”
    刘嬷嬷笑了,“二娘子孝顺,今儿去了宫里,二娘子莫要和不认识的人多说。跟着老太太,要是和贵女们一起玩,跟着嘉和县主也行。”
    时辰到了之后,宝娘就去了陈氏的院中。
    陈氏已经穿上了一品诰命服,见孙女一身正装,眯起了眼睛。
    宝娘看了看自己,“阿奶,这是阿爹给我挑的,可是哪里不妥?”
    陈氏笑了笑,“没有不妥,宝娘穿这身好看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