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邪狠狠甩开我的手,黑着脸转身就走。
我揉着疼痛不已的右手,小声嘟囔:“有病。我都说不纠缠你了,还生气什么……”
我还没生气呢!
凌邪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我,那眼神的意思分明就是: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咽了咽,挪开视线不跟他对视,在心里继续腹诽:没见过像这样主动讨骂的。
凌邪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读出我心里的想法,因此也只是用眼神警告。见我貌似知道自己错了,便大步迈进旁边的一条小巷,避开路人的目光之后用法术遁走了。
他的气息彻底消失,笼罩在我心头的压力也顿时一松。我呼了口气,用手机给北冥耀打电话:“师兄,你去哪了?”
“见面再说。”北冥耀只说一句就挂了电话,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脑子里开始浮现各式各样的电影桥段,各种猜测和担忧更是在心里纠结成了一团。
但是很快,他就从附近的另一条小巷子里拐了出来,神色匆匆地赶过来拉起我就走。
我顿时更懵了:“师兄,出什么事了啊?正阳道士呢?”
“别提他!”北冥耀紧张地呵斥,随后又掏出一张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符纸贴在我身上,拉着我换了个方向跑。
一口气跑过了好几个路口,他在一个垃圾桶边上停下,伸出手说:“手机给我。”
我懵懵地去掏手机,掏到一半忽然想起电影里罪犯逃跑的情节——半路上罪犯a总是会要求同伴把手机交给自己,同伴往往稀里糊涂地就交了,随后就是电话卡被掰断或者整个手机都被扔掉。
我瞥了眼旁边的垃圾桶,皱眉问:“你到底想干嘛?先说清楚。”
北冥耀无奈,只好把我拉到更僻静的地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那个臭道士藏了一手,偷偷给门派里报过信了!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所以只能把他打晕,用缩地符把他送到更远的地方,希望可以误导一下茅山的人。但他迟早会醒,这个办法根本拖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我立刻想明白,肯定是因为凌邪让他受伤又丢人,他心里怨恨就通知师门,让师父出马替自己报仇。如果我和凌邪身份普通,茅山掌门未必会为这种小事分神,但我们可都是诛邪令的诛杀对象,茅山掌门收到消息以后,搞不好真的会立刻放下一切亲自赶来。
难怪北冥耀这么紧张。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着急了吧?快,把手机扔了,别让他们利用信号追踪你。”北冥耀再次催促。
我心说信号追踪什么的,不是电影里警察抓犯人时的手段吗,茅山的人怎么会用?可转念想想,道宗跟隐盾那样的秘密部门都能长期保持紧密合作关系,让本地警方帮忙追踪个手机信号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吧?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开始动手拆电话卡。
“不对……我得给风扬打个电话。”我把电池重新塞回去,飞快地向北冥耀解释:“人家特意来接我,我怎么都得跟他说一声才行。”
之前凌邪突然带我走,我没时间跟风扬解释,把他一个人晾在了家门口,已经很不对了。要是现在还不向他解释,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北冥耀急得差点动手抢电话:“都什么时候!你还顾着这些!”
“我就说一句!一句就好!”我飞快地拨通风扬的号码,可是听了小半分钟的忙音他都没接。
北冥耀已经急得快要跳脚了,不断催促:“好了没?快点!我没把那个臭道士丢太远,估计也就五六公里的距离而已,这么点儿距离茅山的人要不了几分钟就能赶到……你快点!”
我被他催得头疼,手机里的忙音终于消失,我激动地“喂”了一声,才发现电话并没有打通。忙音消失,是因为太久没应答自动挂断了。
北冥耀劈手抢过电话,扣除电话卡掰成两半丢进垃圾桶,拉着我又跑出了好一段路才把没卡的手机丢进另一个垃圾箱。他自己的手机也是一样,拆开来丢进了不同的垃圾箱。
“其实……你没必要把自己的手机也扔了吧?道宗的目标只是我和凌邪,只要你别跟我接触太多,他们应该不会找你麻烦才对。”我斟酌着说。
“我说过,会亲自保护你。”北冥耀说这话的时候,前面正好有一对年轻情侣迎面走来。他有意无意地撞了他们一下,小情侣只顾着说话,并没有过多在意。
北冥耀突然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脚下速度骤然加快。我心里忍不住一悬,暗想着那对情侣难不成是便衣?!
警方的动作这么快吗?!
哪成想,拐了个弯之后北冥耀就停下来,变魔术似的将一个手机送到我面前,说:“你刚才不是没打通么,再打一遍试试吧。”
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你偷人家手机?!”
北冥耀尴尬地说:“借、借的。你打完我就给人家还回去。快点吧。”
我想说你现在就给人家送回去吧,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最终还是抿着嘴沉默地接过了电话,再一次拨通了风扬的号码。
正阳毕竟是茅山掌门心爱的大徒孙,虽然把他弄伤的人不是我,但现在整个道宗都认为凌邪是我豢养出来的,所以这笔账肯定还是要算到我头上。这样一来,至少茅山派对我的追杀力度肯定要连上好几个台阶。再想用之前忽悠正阳的那套说辞忽悠别人,肯定是行不通了,说不定下回碰见就得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绝对接受不了永远活在这种被追杀的阴影之下,更不可能光凭一己之力毁掉整个道宗,那么唯一改变现状的办法,就是和解。只有道宗撤销针对我的诛邪令,我才可以结束这种躲藏的状态,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必须得有一个中间人,替我向道宗澄清误会,甚至是向茅山派赔礼道歉,这个诛邪令才能有撤销的可能。
风扬是最好的人选。
电话响了好久,风扬才接起来,十分公式化地问:“你好,哪位?”
“风扬,是我。”
受到北冥耀的谨慎影响,我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我相信风扬肯定能听出我的声音。
“哦,你等一下。”风扬仍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随后小声跟旁边的人解释:“医院打来的,可能是我叔叔的病情又有变化了……”
应该是得到了对方的允许,风扬走到远处小声说:“我执行任务呢,刚才领导在边上。你在哪呢?”
我答非所问:“凌邪突然带我走,我没来得及跟你解释,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不过我刚才接到总部的电话,说不许我再插手你和道宗之间的事了。上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出尔反尔,你和凌邪到底干了什么?”风扬倒是一点都不防备我,居然把上头的命令都告诉我了。这让我很诧异,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滋味。
我想了想,觉得就算现在不告诉他,以道宗和隐盾之间的关系,他迟早也会知道的,于是就干脆说了:“凌邪把茅山掌门的大徒孙给打伤了……啊不,其实也不能算是打伤,只是气势威压把他震伤了而已,估计伤得应该不严重。但是那个小道士已经把消息传回茅山了,估计茅山的人很快就会来找我。”
风扬一听就急了,压着声音说:“你们怎么能伤茅山的人呢!道宗八派,茅山底蕴最深,也最护短!你们打伤谁不好,非得打伤正阳,他可是潜虚道长的眼珠子!”
他果然跟道宗的人关系匪浅,我只说了句大徒孙,他立刻就知道是谁,而且还知道掌门潜虚道人对这个大徒孙宠爱到什么程度。
我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打伤他,当时的情况很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能帮我跟茅山掌门说说好话吗,我真的不是存心想打伤他徒孙的。还有,诛邪令的事儿……”
虽然风扬已经明确地说了,总部那边发话不许他再插手此事,但我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再问一遍。
风扬说:“潜虚道长很固执,我贸然去劝只会起反作用。你先自己躲一阵子吧,等正阳的伤好了,潜虚道长的情绪也能好一点,到时候我再找机会试着劝劝吧。”
“那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一定尽力斡旋,争取早日让他们撤销诛邪令。”顿了顿,他又问:“这是你的新号码?”
我脸上顿时一热,结巴着说:“不是,借、借来的。”
风扬没再多问,只说:“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打给我。如果我在执行任务不方便接电话,你就晚一点再多打几遍,只要条件允许,我一定会接的。”
我感激地说:“多谢……”
“不用谢我,照顾好自己就行。你身上可扛着很重的担子。”风扬意味深长地说完最后这句话,便主动挂断了。我怔怔地想着他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半晌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