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草就好像是一阵来无影去无形的风从度假村吹过,跳出大门以后,转眼间就跑的那大一片建筑都看不到了。
她没有走空旷的大路,而是在田野树林间穿梭,这样一来可以节省不少路程,二来也可以不用撞见雪中有可能出来的人。
冬天是万物萧条的季节,已收获的田野里光秃秃的,青绿色的麦苗被雪覆盖,骨感的树木沉闷的好像合起了眼睛。只有松柏依然身躯屹立,丰满的枝头披着白雪,仿佛为睡眠的大地站岗的卫士。
天还不是很亮,大雪中旷野千里万物不见踪迹,这才是真正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雪花坠落的大地上静谧无声,脱离了纷扰喧嚣的俗世。皑皑白雪掩盖住了一切不堪和丑陋。
不过没有独钓寒江雪的蓑笠老翁,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只有神兽般,洁白如雪的狐狸驮着人在雪中奔跑。
狐狸的矫健非马可比,她奔跑速度非常快,落地非常轻,雪地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不稍一刻就被下来的雪覆盖。这才是真正的踏雪而行。因此她的背上既没有寒冷也没有颠簸,有的只是……惊心动魄。
大路通畅,而小路就有可能遇到障碍。当遇到太密的树林蔓草会跳上枝头奔跑,当遇到河沟池塘又会跳起来一跃而过,就好像人迈个台阶那样简单。苏格儿吓得心都要跳出来,紧张的更加抓紧她的毛皮。
要是这一幕被某种高科技机器拍下,不知道要引发多大的讨论声浪。
虽然不冷,但是额前没有被帽子包裹的头发还是被带起的气流吹得凌乱,雪花也不停的扑打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睛。所以骑在英武的白狐身上的苏格儿一点儿威风凛凛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有些狼狈。
她身体压低趴在蔓草身上,脸几乎也要趴上去,这个姿势真的很不舒服。
走到半路她实在受不了了,隔着口罩喊道:“蔓草,你累不累?”
“不累!”蔓草边跑边说,声音十分干脆,一点儿喘息声都没有。
“停一下,让我……让我喘口气。”苏格儿闭着眼睛叫,用尽力气才说出的这句话。
蔓草缓慢地止住脚步,扭着头往后看。看见苏格儿张着嘴巴大口喘气十分不解。趴在自己背上的苏格儿怎么会这么累,跑的明明是自己啊!
她疑惑地问:“格儿你很累吗?”
苏格儿直起身来,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嗯,趴着……这个姿势好累呀!”
蔓草说:“那你别趴着了,坐在我身上就可以。”
“雪太大了。我也好怕呀!”苏格儿说道。
她也想直起身体来坐着,可是蔓草的速度比汽车还快。虽然不像骑马那样颠簸,可是这个姿势真的难受。
“不用怕,我不会把你掉下去的。”蔓草胸有成竹的安慰,又说:“要不然我跑慢一点儿吧!”
苏格儿摆摆手,她现在就想两脚着地休息一下。也怕蔓草累,想让她放下自己休息会儿。
可是地上的雪非常深,快要能没过她整条腿了。左右张望一下,这地方连个小木屋都没有,只有几个散落着的草垛。只下雪不刮风,草垛四周都被雪围着。
对苏格儿来说找个雪浅的地方是件难事,但对于蔓草这根本不值一提。她后退踢腾了几下,刨出一片露出地皮的空地。
苏格儿从蔓草背上下来,站在地上伸伸酸疼的腰,拉拉胳膊踢踢腿。心想:骑着神兽穿林过野多威风的事啊,不过这等好事儿自己这个凡人享受不了。
看见蔓草昂头张望四周,好像在警戒放哨,她又觉得好笑。这周围能看得见的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哪儿还有个活物啊!
才刚这样想就听蔓草低叫一声:“兔子。”话还没说完就好似离弦的箭冲了出去,瞬间出去百十米,按住了一只出洞的黄色的野兔。
因为这只野兔苏格儿得以看见了这个体态下奔跑的蔓草。她身体流畅而灵动,行动就像是颗流星一般,刹那间划了过去。跑动的时候皮毛溢出淡淡的蓝光芒。
在这种场景下看蔓草和在度假村里又不同,她庞大的身躯站在广阔的洁白大地上,更像是神话传说里生在天地间可以称王的神兽。美丽,英武,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着蓝色的光芒,很睿智的光芒。
这样一只动物竟然让自己骑着在雪地里奔跑!苏格儿忽然间有点儿恍惚,觉得好像做了一个梦似的,对眼前的事实产生了怀疑,即使蔓草就站在面前。
实在是蔓草现在的模样跟平时太不一样了。
“格儿你看,是兔子啊!”蔓草叼着野兔,口齿不清的向苏格儿邀功。
苏格儿的注意力从蔓草身上转移到兔子身上。这是野兔在蔓草的口中瑟瑟发抖,四肢蜷缩,两只眼睛害怕的眯了起来。它应该已经绝望了吧,落到这样一只兽类的口中哪儿还有生的希望?
“这么瘦!”苏格儿在兔子身上摸了一把都是骨头架子。抓住它的耳朵从蔓草嘴里拿过来掂了掂,真的非常很轻。
把兔子转了个圈儿,再见腹部才知道原来这是只带小兔子的兔妈妈,难怪会这么瘦了。
它现在除了是兔子还是一个母亲,为了能哺育小兔子,冰天雪地出来寻找食物。为了口腹之欲杀戮已经很残忍,吃带幼崽的动物更是极大的罪过了,大兔子一死小兔子也要没命,这种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蔓草你看。”苏格儿指着兔子的腹部给蔓草看。
蔓草看了会儿,说道:“有小兔子吗?”
苏格儿点点头:“对呀!它这么瘦都是喂小兔子喂的。冬天草木都枯萎了,它只能吃草根,可能每天都吃不饱饭,现在下雪更难找食物,多可怜啊!”
“冬天都没有食物了怎么还生兔子啊?”蔓草歪着头不解地说。她在野外几百年,深知这个季节的残酷,所以很多动物都会避开这个季节繁殖。
“我猜是,情到浓处吧!”苏格儿开着属于人类的玩笑,见蔓草一脸懵懂,不想给这个单纯的小狐狸灌输不健康思想,又说:“可能是今年的天气比较反常,之前已经入冬了一直都不是很冷,很多植物都开花,可能它也晕了头。我们放了它吧,要是我们把它抓走那小兔子都要没命了,那太残忍了。它这么瘦,身上也没有几两肉。”
蔓草想了一想:“好吧,让它回去喂小兔子吧!”
“蔓草真乖,回去我们做烤鱼吃。”苏格儿摸摸蔓草的脸,松开了小兔子的耳朵。
逃出生天的的兔子腿一蹬,在雪地里跑得飞快,跑出去不远还回头看了她们一会儿,然后又赶紧往自己的洞里跑去。
兔子看什么?是看这只硕大的白色狐狸吗?或许是吧!苏格儿无法猜透小动物的心思。
才站了一会儿身上头上就落了一层雪,双手拍打着雪,听见蔓草的肚子里发出一声缠绵的叫声。
蔓草饿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格儿。
苏格儿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去摸她的肚子,手深陷在狐狸肚腹上的厚厚毛皮里,然后头也靠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身上有一股香气,让人想到了春天里初开放的花,才长出的青草。简言之,蔓草的身上有春天的气息。
蔓草不清楚苏格儿这是干嘛,说道:“格儿,你也饿了吗?”
苏格儿抬起头来:“是呀,我们回去吃饭。”
蔓草嗯了一声,蹲下让苏格儿爬到自己身上,继续跑了起来。
再次出发,开始蔓草还控制了一下速度,可是没一会儿又如刚才那般快了,好像撒欢儿一样尽情在旷野中奔驰。
沿着森林的边缘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到了进入幽居的小路,直到这时速度才慢了下来。
苏格儿终于又可以直起腰喘口气了,蔓草再像刚才那样跑一会儿她可真活不了了。
拉起袖子看了眼手表,此时才刚七点钟,平常时候太阳也才刚出来。
她们从度假村出发到现在只用了三十分钟,中间还休息了几分钟。虽说抄了近路,但速度还是非常快,平时她开车可要一个多小时呢!
走到小路尽头,美丽的幽居呈现在眼前。这里也是白雪皑皑,雪花纷飞。但是鲜花却依然迎着寒冷开放。
车库上的紫藤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下面却依旧美丽盛开。小菜圃上面有了一个大大的茅草伞盖,伞盖下面绿油油的。紫薇树忽然晃动了一下,把树头上的雪都晃了下来,露出丰满的树头,叶绿花艳。
要不是用手摸了摸,碾碎的花汁粘在了手上,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鲜花,还以为这是仿真花呢。
池塘里的荷花也盛开着,但是水里结冰了,浮在水面上的荷叶被冻进了冰里面,好像做成了标本。天鹅和鸳鸯都回到了各自的窝里趴着避寒,看见苏格儿和蔓草回来打招呼似的叫了两声,身体动都没有动。
小木桥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雪,仿佛是才清扫过似的。苏格儿到这里才从蔓草身上下来自己走过小木桥,蔓草也变回了小狐狸的样子。
院子里也和外面一样,天上飘着雪花,地上雪到膝盖深。不过植物却都是花红叶绿。那株红梅顶着雪开放了,但是今年她无法独享人的欣赏和爱慕了。
苏格儿记得玉灵曾对那个掌管植物的木夭说过不希望植物凋谢,果然办到了。她理解不了这是什么原理,植物为什么不怕严寒了?
不过法术就用不着讲原理了,只讲喜好就可以。
苏格儿站在大门口,手做喇叭状放在嘴巴大喊:“嗨,我们回来了。”喊完后放开脚步,踩着雪朝屋子里跑去,蔓草拖着大尾巴跟在她后面小跑。
门一推开,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而且还有木头燃烧的香气。苏格儿眼尖的看见了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她没想到壁炉里的火已经生起来了。黄色的火焰让屋子里浓浓的烟火气。
“啊,快看啊蔓草,壁炉烧起来了,那就是壁炉烧起来的样子。”苏格儿兴奋地把壁炉指给蔓草看,她老早就奇怪这壁炉是怎么用的。
蔓草抖抖身上的雪,小跑到壁炉跟前去看。她一下凑的太近了,要不是反应灵敏后退一步皮毛都要烤焦了。怕自己的毛会被火所伤,所以前肢直立,变化成了人形。还是那天的一身灰色单衣。
她盯着燃烧的火看,说道:“里面烧的是柴啊!”
“是柴啊!”苏格儿关上门走过来,“可以在上面烤东西吃,柴火烤出来的食物非常好吃哟。这样这样,暖和吧!”苏格儿举着双手烤火。
蔓草也学着她的样子烤手,一股暖意从手传到了身上,舒服的想要跳起来。
“格儿我们烤鱼吃吧!”蔓草还记着苏格儿放生野兔时说的话。
苏格儿说:“池塘里结冰了,要凿开冰才能抓。先拿一点儿肉和香肠来烤上。”
苏格儿脱掉羽绒服要去厨房找肉,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啊,你们很吵呀!”
回头一看,只见有巢睡眼惺忪的从窝里翘起头来,不耐烦的叫。
苏格儿走过去踮起脚,用一根手指敲打它的脑袋:“小笨鸟,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起床。”
有巢晃晃脑袋,懒洋洋地说:“外面下雪起来干什么?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啊!一回来就这么吵。”把脖子一缩又趴到窝里睡。
又抱怨她们不回来又埋怨她们吵,这小鸟语无伦次了。
客厅里只有有巢自己在。在外面叫了又来房间里叫也没见玉灵和宜言出来,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会受到热烈欢迎的场面不一样啊!
苏格儿让蔓草去厨房找吃的,自己去找人。
玉灵喜欢待在书房,可是今天并没有在里面。打开药房的门,看见宜言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脚在看手机,两个傀儡拿着木板在搓药丸。
“我回来了。”苏格儿趴在门口说。
宜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知道了。”
苏格儿心中一团兴奋的小火焰被他那毫不在意的样子给浇灭了。撅着嘴巴:“我这么久不回来你就这个态度啊!”
“呵,那你想要怎么样?又不是久别重逢,前几天不是还见到了吗?”还是没抬头。
苏格儿的生气只持续了一下就烟消云散。一扭身体走进来,缩起肩膀:“哎呀,这房间清冷。关着门干嘛,让热气进来嘛!”
宜言说:“我又不冷。药材要在寒冷干燥的环境中才能更好的保存。”
“哦。玉灵到哪里去了?”
“去散步看雪景了!”
这么爱看雪啊!苏格儿心里想着。挨着宜言坐到沙发扶手上,看见正在就一个问题跟人争论。对方追捧现代医学排斥传统医学,宜言这个老中医肯定不能接受,于是就开始了你来我往的论战。
他说话很损,没一个脏字却字字带刺,把对方气的已经语无伦次了。
苏格儿也跟人据理力争过几次,因为有些人说话白痴的让人气愤,看见就忍不住就要发火。后来就不了,因为争执的对象很可能是个小学生。或者是个连县城都没出去过的人,用坐井观天的青蛙见识评论千里之外的穷富、饮食和生活!
“不要和傻瓜说话。”苏格儿看了一会儿看不下去了,“教育傻瓜是他爸妈的责任,你操这心干嘛?”
“把他气的吃不下饭不是很好玩儿。”宜言边说边打字。
幼稚!苏格儿受不了房间里的冷,出去烤火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