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见不平好冲动
足有三十多个攻击者正伏在黑暗中,借助草丛树木的掩护举枪疯狂射击。
树林外,小广场上的金花会众完全被密集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只能举着枪乱射,几个人趴在地上拖着,岩里进藤慢慢向房门方向爬去,不时有人中弹停止动作,但很快就有身边的其他人补上空缺,继续护着岩里进藤前进。
小西川正一郎寻了个攻击者悄悄掩过去,突地伸右手掩住他的嘴巴,左手持着匕首在他咽喉上一抹,那人唔唔挣扎了两下,胡乱地蹬蹬腿,就没了动静,鲜血顺着喉间伤口咕嘟咕嘟流出来,把草地染湿了好大一片。小西川正一郎反手一刀,把那人背上的衣服划开,仔细看了看纹身,随即悄悄后退到黑暗中,正欲离开,忽听树丛中一片怒骂,枪声越加激烈,他抬头瞧了一眼,却见岩里进藤在部下的掩护下,成功爬到门口,正冲进门内。
四下树丛中的攻击者怒骂者,一边猛烈射击,一边自草丛中猛冲出去。这个冲锋让一直没有太大伤亡的攻击者立时倒下了六七个人,但留在广场上掩护的金花会员也统统被打成了筛子,护着岩里进藤入屋的几个会员也在门口被乱枪打死,那房门被密集的子弹打得千疮百孔,一个攻击者勇猛地冲上前,一脚把破烂房门踢碎,跟着就被屋中射出来的子弹打得原地跳了几下,满身流血地栽倒,顺着木阶滚落地面。
其他攻击者一声发喊,各找掩护,对着门口疯狂射击,门侧的墙板眨眼工夫就被打得破破烂烂,透过大小的窟窿可以清楚地看到,房间内居然埋伏了好多人,中间护着岩里进藤和岩里麻央。小姑娘已经清醒过来,正一脸惊惧地缩在父亲怀里,双手死死捂着耳朵,吓得眼泪直流。还有两个人正举着斧子对着后墙板猛砍,眼看着就要砍破墙板,从后面逃出去。
门外的攻击者中立刻有人大吼几句,十多人兵分两路,沿着房屋两侧快速潜到后面,正碰上几个金花会员从破洞中跳出来,不由分说,举枪就打,把几个人当场打死,尸体塞在破洞上堵得严严实实。
前门的攻击者中有一人大吼着跳出来,冲到房门前,举手扔出两颗手雷,随即被房内射出的子弹在胸前开了几个窟窿。
轰轰两声炸响,浓烟四溢,房间内的金花会员被手雷炸到了六七个,最惨的一个两腿齐根折断,肚子被弹片划破好大一个口子,肠子淌出好大一堆,痛得嘶声嚎叫,不停打滚,将那淌出来的肠子缠得满身都是。
房间内的火力就此一弱,外面的攻击者大声欢呼,一窝蜂地向房内冲去,最前头的两三个人被击倒的同时,其他人已经成功冲进房内,枪声随即变得越发剧烈,喷吐的火舌将整个房间映得明灭不定,惨叫声此起彼伏,这房间虽然面积足有上百平,但几十号大汉挤在其中,已经塞得满满腾腾,枪弹乱飞,几乎没有虚发,人人都在拼命射击,倒底是打什么自己都不清楚了,直接打光所有子弹,直到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流光。
混乱的场面持续了足有三四分钟才停止。
大半人都倒在了地上,整个房间好像被人拿着大盆装满鲜血泼溅过了一般,每个角落都流淌着紫黑的液体,火药与鲜血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臭味。
六七个仍能保持站立的攻击者也是满身鲜血,身上至少都中了四五枪,好在都不是要害,还勉强能撑得住,一边哇啦哇啦地大叫着,一边在尸堆里翻查,看到还能动弹的敌人,就毫不客气地补上两枪。
“金花会完了。”
小西川正一郎摇头叹息。这里虽然不是金花会的总部,但因为岩里进藤在这里,因此集中了大半最精锐也是最忠于岩里家的会员骨干,如今与岩里进藤一遭覆灭,残存的势力虽然仍然庞大,但一来缺少能凝聚所有人的核心,二来精锐战力不足,根本无力与敌人作战,而且为了争夺会首的位置,只怕金花会内部有野心的人会先自己干上一场。
虽然不愿意看到金花会在这个时刻灭亡,但小西川正一郎也不会热心地到去帮助这个命中注定迟早要覆灭的敌人,只是摇头叹了口气,悄悄隐没在树林中,对于他来说,在金花会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局。
此时,攻击者的搜索已经接近尾声,他们在靠近后方的角落里找到了岩里进藤,这个在京都地区呼风唤雨的黑道王者身上中了足有十几枪,跪坐在墙角,虽然已经死了,可仍然挺直不倒,双目圆睁,显得极有煞气。其中一个攻击者大骂了一声,走到近前,抬手就是一枪把岩里进藤相对完好的脑袋打得稀烂,飞崩的脑浆溅了他一头一脸,他胡乱抹了一把,抬脚踢在岩里进藤肋下。
岩里进藤的尸体这才缓缓栽倒,露出身后的空间。
墙角里躲着惊慌失措的岩里麻央。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刚刚从邪魇的疯狂中清醒过来,就亲眼见证了这场血腥屠杀与父亲的死亡,此刻已经吓得快傻了,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两只双手死死捂着嘴巴,只是瞪着泪光莹莹的大眼睛注视着身前杀气腾腾的大汉。虽然子弹横飞,可她在父亲的保护下却完好无损。很显然,无论岩里进藤是何等穷凶极恶的黑社会头子做过多少坏事,但至少他是一个尽责的父亲。
看到小女孩儿,几个攻击者也有些意外,但随即就得意地大笑起来,那个一枪打爆了岩里进藤脑袋的家伙回头说了些什么,笑得极是邪恶,身后有人不满地吼了几句,似乎在痛斥,他也不以为意,提着枪走到惊恐万分的女孩儿身前,一把将她提起来。虽然才不过十二三岁,可岩里麻央个子倒是极高,几近一米五十,站在那个男人面前,也只矮了一个脑袋而已。
那个男子大声吼骂着,去按岩里麻央的脑袋,岩里麻央虽然吓得直哆嗦,却固执地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男人恼了,一个耳光重重扇下去,把岩里麻央半边脸打得又红又肿,跟着一手按着麻央的脑袋,一手拉开裤链探进去掏东西,要搞什么事情,明眼人大抵都能看得出来,只是他身上还有好几处枪伤不停往外冒血,居然还有心思弄这种事情,真真是堪比发情期的禽兽。
忽然,房顶吱嘎乱响,几个幸存的攻击者都是一愣,顾不得再围观即将发生的淫*虐场面,掉头就往外跑,可没等迈步,就听轰隆一声,烟尘四起,瓦块飞落,房顶正中破出好大一个窟窿,一条黑影随着尘烟落下,如同大鸟般滑过房间,眨眼间来到岩里麻央与那男人头顶,一拳打在那男人的头顶上。那男人哼都未哼一声,仰头摔倒。那人落到岩里麻央身旁,一把扯起岩里麻央,反身飞起一脚,将满是弹洞的墙板踢出一个大窟窿,拉着岩里麻央就往外闯,正是一直在房顶隐身旁观的雍大天师忍无可忍下场救人。
围在房外的攻击不在房中,没有感受到房顶塌落的危险,反倒透过墙窟窿看得清楚,见突然有人从天而降救走岩里麻央,哪会容他逃走,当即举枪就要把这胆大包天的家伙连同小女孩儿一并打成蜂窝。
谁料到那人踢一步迈出来,也不打话,先劈手扔出六七个形状古怪大小不一的东西来。瞧起来有长有短有圆有扁,这个看着像可乐瓶,那个瞧着似辣酱罐,还有像饼干盒子,当真古怪,正疑惑间,这几个东西先后落到人群当中,接二连三地轰然爆烈,登时把四下众人炸倒好大一片,这炸弹不光爆炸威力奇强,而且炸起来还往外溅火点子,火点落到哪儿都是一烧一片,那些离得爆炸点稍远的攻击者但凡被溅上一点,立时全身着火,怎么扑打都不灭。这些雍大天师自制炸弹,虽然用料大部分都是居家用品,但其中一味却是天师派独家火符,炸起来火花四溅,威力无穷,堪与正牌燃烧弹相媲美,因为雍大天师原来打算就是做燃烧弹用四处纵火制造混乱以方便逃跑,要不然也不能把高野山连烧带炸搞了个底朝天。此时用来炸人更是威力惊人,想高野山那些法力武功高强的和尚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是些普通的黑社会分子?
这几个炸弹一炸,三四百米范围内立时陷入一片火海,围着房子的攻击者全都被卷在其中,烧得灰头土脸,哪还顾得上拦击,都忙着给自己灭火了。
雍博文借此机会就往外闯,跑了几步,见岩里麻央傻了一般只是木呆呆地跟在身后,不跑不叫,着实耽误工夫,也不多废话,把她往肩上一扛,迈开大步将天师派逃命绝学陆地飞腾术使出十成十的功夫,一溜烟地穿过火海,冲进密林,逃命去也。
第五章 且问往何处逃
虽然一时热血上头出手救人,可说实在话,雍大天师心里那可是怕得要死。在房顶上趴着旁观都把他吓得手脚冰冷,这辈子他都没有机会见这么多死人,更何况还是如此血腥暴力的超限制级场景。一时冲动从房顶上往下跳的时候,他就有点后悔了,脑海中盘旋的只有那一句冲动是魔鬼的不破真理。可到这个地步自然不能落下去打个哈哈,跟诸位杀红了眼的黑社会干将说声“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然后若无其事的开溜,不说人家能不能放过他,单从良心上看着那么个小女孩儿被人杀掉也说不过去,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好在他因为此刻身处不确定的环境中,一直没有放松,那些自制炸弹都随身携带,在这个要命关头派上大用场,让他能逃出重围。
跑进树林之际,他回头瞧了一眼,火海中众人挣扎惨叫,其景当真残酷无比,吓得也不敢多看,扭头继续开溜,心里却隐隐觉得自己要是改行当恐怖分子,或许比做个大天师更有前途也说不定。
雍大天师慌不择路,跑进树林,只管捡着那够黑够暗够静的地方跑,遇到过于密实的树林挡路,也不绕道,只管纵身跳过去,一气逃出不知多远,直到身后的喊杀声已经变得隐隐约约,这才稍稍停下脚步,选了颗大树跳上去,攀着枝叶向岩里家张望,只见火光冲天,却已经是十多里地外了。想来那些攻击者一时半会也不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追杀搜捕,稍松了口气,便觉得全身又酸又痛,背上的岩里麻央简直沉得像座小山一样,说什么也背不动了,跳下树来,先把小姑娘放到地上。
岩里麻央双腿已经无法支撑身体,靠着大树缓缓坐倒,两眼无神,浑身哆嗦,话说不出来,手足也不会挪动,那模样分明是吓傻了。雍博文心中有数,知道她是惊吓过度,一时魂魄涣散,当下连忙拿出符笔黄纸朱砂,画了一张定神安魂符,往岩里麻央额头上一贴,屈指一弹,那符纸下方冒出一溜火光,忽地一下整张烧得干干净净,残余黑灰簌簌落下。雍博文伸掌接住黑灰,在手心里一攥,随即一巴掌拍在岩里麻央顶门上,低喝道:“魂魄归来!”
岩里麻央身子剧烈一抖,似乎打了个寒颤,发直的双眼渐渐活动起来,茫然地四下看了看,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爸爸,爸爸……”
这一声好不响亮,却把一直提心吊胆的雍大天师给吓得一哆嗦,连忙伸手捂住岩里麻央的嘴,安慰道:“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那个节哀顺便,别把追兵引来,到时候就得别人哭咱们了。”他雍大天师虽然本领高强,可也架不住一帮子人上来乱枪扫射,带着这么个累赘,逃又不好逃,真要引来追兵,那十成十是要呜呼哀哉了。
这句话虽然不伦不类乱七八糟,可居然就起了效果,岩里麻央推开雍博文,用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剧烈抽泣着,却硬是把声音死死压在嘴边不发来。
雍博文拙嘴笨舌,不知怎么劝慰才好,只能在旁看着。
岩里麻央哭了足有半个多小时,其间还背过气去一次,全仗雍博文妙法救醒,醒过来再哭,直到最后全身无力,泪都流干了,才慢慢停止,喘着粗气,瞪着大眼睛瞧着雍博文。
大眼瞪小眼的结果,终于还是雍博文先挺不住,干咳一声,试探着道:“你……”
“爸爸死了。”岩里麻央突然冒出一句。
这不是废话嘛,你老爹就在你眼前被人乱枪打死之后还爆了头,还用得着再说吗?
雍博文点头道:“是。”
“爸爸被人杀死了。”岩里麻央继续补充这个毫无现实意义的句子。
“没错。”雍博文继续表示肯定。
岩里麻央又道:“其实我爷爷也是被人杀死的。”
“是……呃?”雍博文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难道再来句节哀顺便,或是来句“对不起”?都好像不太对劲啊。
岩里麻央却没理会雍博文,又道:“爷爷死的时候我才三岁,那天他说要带我出去逛夜市,刚出大门口,突然驶过来一辆车子,我就听到了砰砰的声音,真脆,我还以为有人在放爆竹,高兴地直拍手,然后爷爷就倒了下去,到死还紧紧拉着我的手。”
雍博文突然意识到岩里麻央说的竟然是中国话,而是跟岩里进藤一般满嘴大碴子味的东北方言。这可真奇怪,难道这种情况下,她不应该说母语才对吗?怎么说起外语来了。
“我妈妈也是被人杀死的。”
“……”
“那年我六岁,跟着妈妈去医院看姥姥,就在医院的走廊里,一个男人突然冲过来撞了妈妈一下,血就从妈妈的胸口流出来,妈妈很快也死了,就看着我,对我说:‘麻央,这就是岩里家人的宿命啊。’她一边说一边还在笑,嘴里不停往外吐血……”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