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是正经货色,是匠人精心打造给军官用的,和正堂悬挂的那副铁甲一样,都是祖宗留传之物。
“大人!”
就在张守仁打量的时候,庭院外门被人推开,一个头戴毡帽,穿着一身极肮脏的鸳鸯战袄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在此人的腰间有一块红木腰牌,显示出是小旗官的身份。
此时迎头撞见张守仁,这个男子先是一征,然后就是满脸堆笑,只道:“大人,你身子大好了?”
张守仁已经足够高大,这人比他还高一些,看年纪也不大,颇为英武。
只不过衣衫破烂,脸上全无神采,腰身也有点佝偻了。
在记忆里搜索一下,张守仁知道这个人叫张世强,是自己治下的军户,因为是同宗,也是世袭的小旗,应该当差点卯做事,所以向来巴结,每天都到张家来伺候差事,算是后世的勤务和传令兵头目的角色。
这几天张守仁心绪不佳,一直不曾起身出门,他父母已经亡故,自己不过二十一,袭职三年俸禄有限,家中也没有多少积蓄,所以还没有娶亲,除了一个老仆人负责打杂做饭之外,家里也没有别人了。
说来好笑,不过明朝末年卫所军官普遍穷困,百户这个层级的军官,也就是吃一口饱饭罢了。
“大人,”见张守仁起来,张世强十分惊喜,不过也没有敢多说什么,只抱拳道:“海边熬的盐得了,请大人示下,要不要去看看?”
浮山所紧靠着海边,身后是大片的森林,土地十分稀少贫乏,整个千户所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煮海为盐。
每月的月初,各军户都会把孝敬给百户官的盐上缴上来,数目点算清楚后,再贩卖出去。
离浮山所二十里地就有一个盐场,军户们煮盐出售十分方便。
这些事,张守仁在记忆中一搜索,便是立刻了然。
本月交盐已经因为他生病耽搁了,本百户治下的军户们不把盐交给张守仁,自己也不敢去卖,连这个张世强在内,都是如此。
怪不得此人一天几次,跑来探视。
“本官身体已经好了,这就去看看。”
回忆着张守仁原本说话的口吻,对答的也是毫无滞碍。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沿途房舍和街道上的人见张守仁过来,都是打躬行礼。这些人都是他治下的军户,见了张守仁出来,当然是十分恭敬。
天气很冷,张守仁不停向路人点头致意,心中也是在暗自感叹。
街道上污水横流,孩童们衣衫单薄,一个个冻的脸色发青,大人们也是破衣烂衫,都跟叫花子差不多。
原本军户就是国家常设的守备军人,这身上战袄按例是该三年一换的,不过看这些军户身上的战袄,最少也是十年不曾换过了。
沿街房舍都是东倒西歪,不成模样。而且多数是泥墙草舍,只有少数几幢是砖瓦石房。
张守仁的住处是祖产遗留下来,虽不甚佳,但已经是这方圆里许内最好的房子了。
一直向东走了好几里路,海风呼啸已经十分明显,张世强身上衣衫单薄,被冻的缩手缩脚,等感觉到一股呛人的烟味时,张世强才躬身笑道:“大人,到了。”
攀过一个小土坡,迎面就是一望无边的碧蓝大海。
在海水拍打的岸边里许处,就有五六十个穿着红色战袄,头戴毡帽的男子在忙碌着。
有人在砍树劈柴,有人把劈好的木柴抱到架好的大锅那里,有人在烧火煮锅,也有人把熬制好的盐倒入袋中。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样子,都是做惯了的活计,没有人监督管理,但也配合的很好。
这就是简陋的煮盐场了,这山坡上正好迎风,吹过来的烟立刻熏的张守仁一阵猛咳,眼睛里也十分难受。
尽管刚刚还雄心勃勃,要在这个时代大展拳脚。此时在看到自己麾下这群“兵”,再看他们煮盐的情形时,张守仁还是忍不住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