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冯闯子的话张守仁也是听到了,这个盐丁头目还有一两把涮子,对枪阵的弊端也是知之甚深。
明军一直是把枪阵当鸡肋,就是因为这些认识和枪阵确实有不足之处造成的。
但他们却没有想过,以训练和阵法来部勒长枪兵,以完整的阵势对敌,长枪的威力,自然倍增。
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并没有说什么,道理是在战前都说过千百次了。
想过好日子,拿命来搏!
看着盐丁们动了,张守仁就是跳下马来,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枣红马吃痛,向着阵后疾驰而去。
这个举动,更激励了军心,主官放弃战马,就是说要和将士们同生共死。
站在队列左侧,张守仁抽刀在手,用眼盯着雪崩般冲下来的盐丁们。
二百步。
一百步。
二十步。
时机到了,他把战刀用力一举,用尽胸腹间的所有力气,大喝道:“枪阵,向前,把枪放平……预备……”
这种结阵向前的列队训练是早就练熟了的,这坡下地方极宽,正好是一百多长枪兵分成两排的距离,听到命令,所有的亲丁都是“哗拉”一声,把手中斜举的长枪放平,然后大踏步的向前。
整个动作是整齐划一,根本如同一个人做出来的一样。
高耸的枪阵瞬间变成了向前,疾冲下来的盐丁眼见如此,各人都是想闪避,但战场一共这么大,左右闪动,四周全是自己人,又能闪到哪儿去?
而平端长枪的亲丁却是大步向前,眼见到了长枪所及的范围,张守仁便是大喝道:“第一排,向前,刺!”
“刺!”
“瞄准目标,刺!”
听到命令的一瞬间,所有的小旗官都是同声下令,第一排的每一个亲丁都是把手中的长枪用力刺了过去!
“噗嗤,噗嗤!”
几乎是同时,接近的盐丁们被数十杆长枪刺中,在一阵阵的噗嗤声中,最少有三十人同时被刺中,鲜血狂飙的同时,惨嚎声接连响起。
鲜血顺着枪尖流淌了下来,队伍中的老兵还撑的住,新兵们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顿时都是面色发白。
不过张守仁不会给他们思索的时间,第二道命令已经叫了出来:“第二排,上前,刺!”
两排之间,每个人的站位是错位的,这样第一排也是给第二排向前戳刺的空间。
后面的盐丁并不知道,尽管第一个照面就是死伤惨重,但看到对方的长枪已经戳刺了出来,而且距离也太近了,根本不够再刺一枪,所以不少盐丁面露狂喜,冯闯子等在阵后的头目也是在狂呼大叫,命令盐丁猛扑向前。
扑的最猛的,也就是死的最快的。第二排的戳刺正好是刺中了这些以为可以近身的盐丁们,他们身上薄弱的棉袄根本不足以挡住锋锐的枪尖,几乎每一枪都能把这些家伙洞穿,或是在身上开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鲜血迅速流了出来,不少盐丁的脸上都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似乎不相信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
战争就是这样,每个人都以为死的会是别人,等发觉死亡的可能是自己之后,他们的意志和精神就彻底崩溃了。
有盐丁开始转身逃走了。相比这时代的很多军队,他们的表现并不弱,甚至有很多人身手不坏,要是真的能顺利近身,相信他们会展露出不俗的身后。
但在磐石一般的军阵面前,这些散兵游勇必然会遭受可耻的失败。
“第一排,再刺!”
两轮刺杀动作之后,死伤的盐丁最少有五十余人。当场死亡的还算是幸运,那些在地上翻滚着,被刺伤内脏一时又没死掉的盐丁才是在地狱里挣扎着,他们痛的叫不出声,两眼翻白着,用手拼命的抓着什么,指甲在地上抠来抠去,几乎全翻过来了……但这样的痛楚比起身上被枪尖刺出来的血洞来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这些枪全是张家堡的匠户们刚刚打造而成的,锐利和流线型的枪身十分适合刺穿人体和放血,被刺中的人就算伤不在要害也是失去了战斗力,趴在地上不停的流血。
如果没有救治的话,死亡也只是指顾间事。
面对这样的死伤,盐丁这样的组织是没有办法承受的。
不少人尖叫起来,甚至有不少五大三粗的汉子哭叫起来。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根本连想象的经历也是没有过。
三五人的斗殴,十来人的砍杀,几十人的混战,最多是刀枪对棍棒,或是短刀利斧之间的对砍,拼的是经验和力气,胆色和决心,这些盐丁们都不缺乏,所以每战必胜,从来没有吃过一点亏。
但今天拼的却是组织和阵形,拼的是战术和意志,在这方面,盐丁哪里是对手?
“所有人听了,保持队形,追上高坡,继续刺杀敌人!”
在一瞬间就泡满了鲜血的土地上,张守仁仍然高举战刀,井井有条的下达着军令。
按戚继光的说法,明军每前进十步就要重整一次队形,不然的话,大阵就会散掉。或许张守仁的部下人数太少,但最少他很欣慰的看到,所有人仍然是站在一排,动作仍然是整齐划一,就算是加快脚步追击,两条枪阵仍然是保持着相对平行而又错位的站位。
如果再练一个半月,他就有把握,就算是人数再多,地形再复杂,他的兵仍然是会保持着完美的阵形。
是的,他可以,他的这些部下们,也是绝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