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是不能明白,固然张守仁知道守城安全,而且丘磊多半没有可能进入济南和他争功,但放在眼前一大块肥肉不吃,这也不是张守仁的性格。
岳托此来自以为是打猎,但被猎者,又何偿不是把他们当成猎物呢?
“大将军,不可迟疑,需得把明军堵回城去!”
这一次说话的是固山额真兼白甲的甲喇额真谭泰,此时谭泰一脸紧张,眼神中甚至有疯狂之色,似乎明军这一次的出击,令得他心中大为慌乱,已经在提议把明军打回去。
这么一说,帐中诸人,都是极为不满。
“放他们出城又如何?”有个老将斜眼看着谭泰,怒道:“明军也就三四千人,我们一鼓荡平他们就是。”
“没错!”罗洛浑也是斜眼看了谭泰一眼,喝道:“谭泰,你的魂丢在济南城下了吗?”
也就是谭泰这种功劳和资历,加上固山额真白甲章京的官职,换了个人,怕是罗洛浑就要喝令责打军棍了。
便是岳托,也是极为不满的看了谭泰一眼。
他的正红旗下,谭泰,布丹、葛达浑、布颜图这几个是白甲的甲喇章京,皆是勇猛无比,常人难敌。便是女真勇士,在平时嬉戏较量的时候,遇到白甲章京这样的好汉,也是要两三人一起上才抵敌的过。
但谭泰的魂好象丢在了济南城下一般,昔日的武勇一去不返,现在居然对明国军队这般畏惧起来,实在是不成体统。
“罗洛浑,洛洛欢,你二人带五百披甲,一千五百旗丁辅助,用这些人,先教他们不能成阵列!”
阵而后战,是步兵对骑兵的不二法门,岳托一出手便是战兵的一半人数,旗丁也是出动一半,自然是志在必得。
再厉害的步兵,不能列阵而战,就只能看着骑队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是,遵命!”
罗洛浑对这个任务当然十分欣喜,不过看着一起领命的二弟,心中也是有异样的感觉。
两人虽然是长子次子,但洛洛欢沉稳有致,颇有乃父之风,所以很得皇太极的喜欢。大清的宗室可不是人人有爵位的,很多宗室屁也不是,就算将来入关,分了黄带子红带子,很多黄带子能巴结上一个入八分的辅国公,能成为“王公”的一员,就是祖宗有灵,烧了高香。更多的,也就是个闲散宗室,领禄米吃闲饭,没几十年功夫,就成了到处讹诈弄两顿酒钱的无赖混混了。
现在这种时候,多罗贝子的爵位更值钱,罗洛浑这个长子有,洛洛欢这个次子也是被皇太极赐了爵,这令得罗洛浑十分不满和不安。
“哼,洛洛欢,一会阵上厮杀,看谁的功劳大吧。”
出了帐门,这会子的满洲人十分直爽,罗洛浑是个粗人,干脆直接便是挑衅。
“大哥,走着瞧吧。”
洛洛欢微笑以应,反是把罗洛浑气的直挥手中的马鞭。
两人一起上马,开始叫自己的亲军挑选人手。清军都是按牛录来统驭辅兵,先挑了十几个牛录,把那些身体健壮,骑术和射术都合格的旗丁挑了个七七八八,整个营地,很快就是尘土飞扬起来。
好在军纪森严,虽忙不乱,而与此同时,各牛录下的马甲和步甲脱离本牛录,开始在甲喇章京的带领下,汇聚到两个贝子的大纛之下。
听到动静后,各人都是匆忙披甲,但有旗丁和汉人杂役帮忙,虽然十分紧张,但并不混乱。
就在此时,有人叫道:“汉狗出来的全是骑队,开始列队了。”
罗洛浑浑身一震,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城门方向。
果然,他看到城门已经打开,先是几面大旗,然后是旗帜之下,鱼贯涌出的大股大股的汉人骑队。
浮山骑兵少量披甲,有不少干脆就直接穿着军服,但仗着兵器锐利,马匹也是良驹,所以胆子很大,十天下来,和清兵小规模打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对于骑兵的门道,很多浮山骑队的军官甚至是普通的士兵都渐渐摸了进去,而时间越久,对清兵的交手也是越来越不吃亏,很多与浮山骑兵交过手的八旗兵已经感觉压力越来越大,而对方这还是没有甲胃的情况下,要是有坚甲在身,那还了得?
其实这倒是有点误会,浮山的骑队训练是张守仁按西式办法来的,拿破仑的龙骑兵,论个人技术不如列强,论马匹,法国军马也很普通,但法军骑兵在当时却横扫欧洲,除了步炮配合的学问外,就是骑兵的列阵对冲而战的训练十分厉害,现在的骑战还是讲个人武勇为主,而如果能练出数千讲究阵列队形的骑兵,威力就比现在几百人要大的多。
当然,这是张守仁的打算,也是贯彻在骑队之中,小规模的战事,这种战阵之法还没有尽显威力,要在数年之后,才真正的结结实实的给了对手一个真正的教训。
此时罗洛浑却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他也在沙场上不少年了,打过几次象样的战事,在大凌河一战时,也是曾经披坚执锐,冲杀在前。
哪曾想过,绵羊一般的汉人,居然敢出城邀战?
这种诧异和意想不到的感觉在心里立刻发酵,成为一种实实在在的羞辱感。罗洛浑振臂一挥,厉声喝道:“正红旗的儿郎们,你们就看着这么一群汉狗在我们面前居然敢耀武扬威?传到家里,我们还怎么抬起头来走路看人?不要说我们的披甲人都不在,八旗儿郎,能骑马射箭的,便是战兵。现在,随我一起出战,给这些汉狗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贝子爷,他们一会就是死人了,还怎么难忘?”
“杀吧,杀吧,我浑身都在痒痒了!”
“已经多日不曾真的厮杀过了,两位贝子爷,下令吧!”
所有人都是准备停当,连那些胆气和勇力还不够资格披甲的无甲旗兵们也是如此,罗洛浑振臂一挥,大声令道:“吹角,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