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员们好!”
“山长好!”
骑着高大的黑马,张守仁终是来到整齐威武的队列之前。
他轻轻举手,却是用力一挥,在他挥手之际,三百一十四名学员都是肃然挺立,大声呐喊。
虽止有三百余人,却是有一股成千上万人都没有的昂然气势。
“你们都是刚满十八岁的儿郎,这个年纪,其实是还小,半大孩子一样。就算结了婚成了家,也只是听父母的事行事,自己是做不得主,当不得家的。”
张守仁开始训话,四周的人一片寂静,却不曾想到,他竟是用这样的家常话语,打开了话题。
虽然意外,内外数万人都是鸦雀无声,听静静的听着。
从这一点来说,他的威望,已经无人能及。
“但上船之后,你们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当家作主的人,你们之中,一两年内可能就会有人指挥一艘战舰……今日登州船厂就会有一艘装着五十五门火炮的大舰下海,这是一艘两千料的大船,也是我登州水师目前为止造出来的最大一艘,预备给水师的胡参将当座舰用,但以后我们的大型炮船会越来越多,可能会出现八十门炮,九十门炮,甚至百门以上火炮的巨舰!两千料,四千料,谁能知道?所以数年之后,可能你们中的一个,就会指挥两千料的大船,光是船员就得过百人,还可能搭载水师营陆战队的将士,一艘船数百人,其生或死,皆在你手。至于我每船花费数十万的巨资打造出来的战舰,亦是掌握在你的手中,诸君,岂可不慎,又岂可不努力呢!可能有人会觉得,我们远离南方,那些红毛夷到不了咱们这里,有南边的郑家挡着,咱们横竖做生意买卖也就完事了……谁敢这样想,老子立刻就踢他出局,别的地方能呆,水师是断然容不得他了!为什么呢?老子建水师不是花钱买玩意儿,水师得用多少,你们不知道,老子也不会说给你们听,但老子也不是拿钱砸一堆没用玩意的人……建水师,就是要用,东虏杀我数百万辽东汉民,残害我几十万登莱百姓的孔有德几个,现在就躲在辽东,咱们老祖宗说的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抱怨,以德报德!东虏是畜生般的野人,对这些野人不能讲客气,不要指望仁义有用,你和狼说仁义,他听的懂吗?对他们,就要用刀枪,就他娘的得用大炮……老子养你们,训练你们,就是要等有一天你们替死难的汉人报仇……杀掉杀害我们的丑虏和汉奸!”
这一番话,不仅在场的三百一十四名水师军官学员们听的入神,便是一边的刘子政也是听的大汗淋漓。
这一艘船几十万两的巨资,几十门火炮,几百人员,可能就交给这些毛还没长齐的娃娃……想一想,刘子政都是觉得自己疯了。
可眼前这些人,却是个个觉得理所当然的模样……浮山的朝气在此亦是尽显无余!
而更叫刘子政和登莱百姓们觉得痛快的,自然是其后的那些话。
酣畅淋漓!
哪怕就是当国当朝者,又有谁发出过这样的强音?
无非是张守仁一人耳。
突然之间,刘子政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为什么能牢牢控制住整个山东,为什么能开辟出一个又一个的财源,为什么有十万大军替他效死,为什么此人能够在数年之间,突然冒起。
就冲着眼前的这一番演说,便已经值得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
在这一瞬间,连刘子政自己,亦是前所未有的激动起来!
他的心念之中,大明王朝和华夏最大最危险的敌人就是东虏,这个通古斯小族从极寒冰原南下,其实和女真完全不是一回事,据刘子政所知,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先后用几十年时间把女真完颜部的后人斩杀干净,然后就宣布自己是女真和大金的后裔,在得到不少异族效忠后,也是为了将来入关后的打算,改金为清,把女真改为满族,其中的奸滑狡诈和残忍暴烈酷厉,令人思之而胆寒。
至于在辽东辽南等地施行的屠杀,将七百万汉人杀的只剩下几十万人,象宁完我等汉人生员或秀才,就是当年屠杀剩下的幸存者。
刀砍,活埋,全村屠光,米不足五斗者便是吾敌,可杀之。
这些虽然是老奴年间的事,但毫无疑问,这一笔血债是要记在现在的满蒙八旗头上的。
他们不仅欠下关外汉民的帐,在河北地区,他们杀害的汉人在百万以上,掠走的有几十万人,在山东,临清城几乎被屠杀一空,那是有几十万人口的大城,不论男女老幼,屠戮一空,这般的残暴,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禽兽般的行径了。
而蒙古人助纣为虐,帮着屠杀和攻打明朝的同时,也掠走大量的人口,特别是女人。
草原上缺乏大量的汉族女人,除了和晋商买,最省心省事也省钱的法子就是进关来抢。现在跟随满八旗入关的蒙古小部族越来越多,几乎已经全面投向了清国,这一笔帐,自然也会记下来,迟早有清算的一天。
在张守仁这里,绝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怜悯和宽恕。
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至于宽恕与和解,那是实施了报复之后的事,是胜利者的事,讲仁义,也是如此。对某些大儒和白痴所谓的以仁德感化这些异族,张守仁只能送他们一个字:呸!
在场众人,无不被张守仁的演说所打动,哪怕是刘子政这样的外人和老者都是,更不必提那些军人和普通的百姓了。
而训话的参与者们,那些年轻的水师军官们,一个个都已经是激动的无以复加,胸膛挺立的更高,人也站的更加的笔直,远远看去,就是一根根的标枪扎在地上一般。
所有人都是看向张守仁,眼神之中,也是无比的坚毅果决。
不用怀疑,此时张守仁只要一声令下,这些热血沸腾,激动的无以复加的青年们,一定就会直接杀到大海的对岸去!
“不过也不必太过紧张,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你们经过训练,成绩优异方能有站在这里的一天,来,我替你们颁发军官告身和腰牌。”
一场演讲之后,张守仁却又慢慢平静下来,他站在军官们的面前,拿过一张张盖了印信填了姓名和籍贯三代履历加上个人长相的告身,颁给每一个人。随之还有铜铸的铜牌,云纹下头是个人的姓名和所任的职务,每一个接到的人,都是行过军礼之后,又复深深一揖。
以现在登莱的情况,能拿到这块腰牌和告身,可谓从此翻过龙门了。
不少人眼中含有热泪,在张守仁过来的时候再打一个立正,响亮的问好之后,便是说一些愿意效死的话出来。
而张守仁也是笑着对每一个人,不论是谁,他都是微笑以应,不叫任何人失望。
这样的仪式,一直进行了一个半时辰才结束,在响亮的鼓号声中,气氛一直没有冷下来,除了一些还有事的人走开之外,连围观的百姓都是津津有味的看到结束。
这个年代,生活的节奏还是很慢,而新鲜的事情不怕多,百姓可以把眼前看到的一切,津津有味的说上好些天。
对他们来说,发生在眼前的这些事情,实在是新鲜也叫人感觉振奋和高兴,一桩桩一件件的,无一不是令人感觉到生活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而所有的变化都是和眼前的太保大将军有关,不要说眼前还有事情可看,是十分新鲜好玩的事情,就算是张守仁坐在这里发呆,围观的人一样都不会少……这就是这个当世之雄自己一手创造和打拼出来的威望,最少在山东地界,还有在河南和南直的一些地方,他的威望,十个天子都比不了了!
……
就在刘子政渡海之后,丁宏亮在宁远找到了军情处的分站,与当地的主事人接了头之后,他开始继续北上,一直到原本的广宁以西,在一处山谷之中,找到了潜藏的一队车队。
与他上一次与那一伙刀客的车队相比,这个车队并不算大,只有二十来辆车,用的是骡子和驴子拉车,护卫人员也就几个,勉强能打跑一些不开眼的小贼。
很明显,这是因为最近战事激烈,晋商因为贸易的事对清国一方也是满腹怨气,对辽东的贸易大受影响……这一次的车队应该是范家派出来的,一共才三万多斤粮食,对一个国家来说,简直是少的可笑的程度。
丁宏广有上次的经验,加上其余刀客不愿在这个敏感时刻涉足辽东,终是叫他找到机会,自己单独率领军情处的干练细作探子,沿着广宁以西地方,向着沈阳方向,逶迤而行。
到崇祯十四年四月中旬,历经千辛万苦,终是抵达沈阳近郊。
象他们这样暗中送粮的车队,清国一方见的多了,事实上在广宁一带他们就遭遇过不少次清国的小股骑兵部队,好在丁宏广应付的很好,他们也确实是范家的车队,所以一路上有惊无险,顺利抵达清国的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