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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节
    作为河南督军同时兼第三师指挥官,曹锟本以为在他的麾下爱将吴佩孚的领导下,信阳至少可以坚持到他率领第三师全部南下,并在信阳处同护国、军来一场去年‘河南攻守战’的移位版的。毕竟曹锟从未怀疑过去年西军能做到的事情,他曹锟不能做到。可曹锟显然没有料到信阳吴佩孚部在遭遇了比之去年北军第六师更大的空袭中几乎损失了董山前线的全部精锐,北军本来便少有对付来自空中威胁的手段,而军政府经过了半年的发展,已经生产了更多的飞机装备。
    也因此,丢失了董山阵地之后,信阳立刻便变成了无险可守之地,吴佩孚果断的丢弃信阳保住麾下主力虽然是战术上的失败,但是从战略上来将保住了有生力量未尝不是失败中的胜利,只可惜……曹锟就算是懂这些,他也断不会再给吴佩孚好脸色看,因为丢失了信阳跟豫南的责任太大了,大到他这个河南督军都不敢去担当。
    现在曹锟正是如此,此时已经一路乘坐火车逃到了许昌的吴佩孚正垂着脑袋立在角落,一言不发一脸阴沉的听着曹锟的怒吼声。
    “子玉,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曹锟是个什么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很少跟你们这些老兄弟发火、闹气,可今天你让我说什么,信阳不到一天就丢了,你吴子玉之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不想要身上这身皮了,我曹锟还想多穿几天呢!刚接到情报,遂平、上蔡一线已经失陷了。我跟你说,等会给我带兵去守郾城,守住了丢了信阳的事老子给你担着,守不住,你自己把这旅长的皮给老子摘了,滚回山东继续去做你的算命先生吧!”
    曹锟现在火气很大,几乎是逮到谁谁倒霉。那吴佩孚不到一天的时间便丢掉了信阳,虽说他仍保存下来了过半的麾下士兵,带着近三千残军逃到了郾城,但丢失了河南门户这么重的罪,也难怪曹锟一怒之下上来就给了他几巴掌了。
    吴佩乎铁青着脸,脸上还有几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他忍着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沉声说道:“大帅,叛军多有飞机利器,我部纵使建有金汤防势,依旧无法防御来自天空之上的威胁,那些依赖山势搭建的工事,在叛军的飞机之下毫无遮掩。敌人的炸弹能够肆意轰炸我之工事,信阳失陷非守之错,我们……已经尽力了!”
    “那依你之见,这城就不用守了,大家直接等到人家护国军杀上门来,都投降了算了?”一听他开口,曹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眼横了他一眼,冷哼道。
    “敌军飞机飞行高度均在两千到三千尺,敌军占有自上而下的优势。我军除非有神枪手,步枪子弹很难射中空中的飞机。且飞机移动较快,地面射击根本跟不上。机枪或可对敌机造成一定威胁,但我部机枪较少,且敌军飞机总计两种,其中一种能从天空之上往下投掷炸弹。另外一种疑似装备机枪,一旦发现我地面上有机枪密集射击,必俯冲扫射我部,我在董山,数千守军被敌飞机玩弄于鼓掌之中。且敌又有装备一种铁甲火车,可自由与铁轨上移动射击,我部一个当面便给冲破了铁路防线,士气损耗极大,军心不稳……”吴佩乎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他是个固执的人,而且一早便瞧见了双方之间的装备差距。那护国、军装备的是最新的飞机跟装甲列车,用得战术也是李汉亲自根据后世经验总结的陆空军配合战术,对付国内防空力量为零的北军,直接击中空中力量进行轰炸,配合炮兵拔除了地面阵地上的北军炮火之后,这才由步兵发动冲锋,扫除北军士气全消的溃兵。这种战术莫要说在这个时代的中国,便是在欧洲也是头回出现,因此没有防空力量的北军绝大多数阵地在护国、军的航空力量面前视同虚无,原本固若金汤的防线也如同豆腐、泥渣一般,一推就倒!
    吴佩孚经董山一役已经看得清楚分明,这才果断的下令放弃信阳,因为他知道莫要说信阳失去了董山门户之后无险可守,便是有险可守在护国、军的飞机之下又能如何。坚守下去不过令北军的忠烈祠中又多了几千性命,他吴佩孚落得‘为国尽忠’的下场罢了。
    曹锟连声一沉,信阳一丢豫东南尽失再结合豫西南传来南阳失守的消息,小半个河南省一天内便丢给了护国、军。袁大总统真要追究起来,他这个河南督军首当其冲。北洋虽说不缺替罪羊,但是河南局势若是糜烂的不可收拾,让袁大总统在全国在洋人面前折了面子。那么这替罪羊就只能找些肥的、壮的,豫南镇守使赵倜跑不了肯定是要顶锅的,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他以第三师师长的身份兼顾河南督军,真要有人背后使手段,他曹锟恐怕也要站出来领罚。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守住的问题了,而是守不住就要挑个替罪羊替他顶罪。
    冷眼盯着面无表情却神色倔强的吴佩孚,他冷冷的说道:“守不住也得守,这是打仗不是儿戏。你说守不住,咱们扔了河南都逃了算了。然后呢?护国、军拿了河南,杀向直隶,一路行军逼近京畿,是不是要大总统也跟着投降了?”说到这里,曹锟气急之下一把抓起旁边桌子上摆着的茶杯,然后举过头顶,用力将那茶杯往地上摔去。
    “咣当!”
    那茶杯摔得粉碎,一片碎瓷片被溅飞打到了吴佩孚的腿骨上,令他惊得一身是汗。
    “传令下去,第三师五旅、六旅立刻往郾城集合,命令斥候出动沿途炸毁遂平至郾城段铁路,尤其是蔡河铁桥必须炸毁,延迟敌军的行军速度!”
    曹锟军令一下,在场众人无人再敢违抗,只好领了命令,各自回各部整军,布置守卫郾城事宜。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五百一十一章 雷霆(7)
    因争夺浙江而挑起的‘护国之战’,3月20日李汉于武昌的一封通电一出震惊举国。
    不过这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这民国新建之初便经历连番大战,虽说都是结束的快,但数以千万计的财政被换成了子弹、炸药消耗在了战场而不是国内经济上,难免影响到国内经济的发展。加上临近四月,南方地区已经进入农忙天气,这一场李汉挑起的所谓‘护国战争’一如早前的几场大战一样,除非是遭了秧的河南、浙江、江苏、安徽几省百姓关注的多一点,国内真正或激动、或不安、或呼吁见报、或南北走动的还是那些兜里有钱不愁吃穿的乡绅、商贾、落魄政客以及文人骚客之流,当然也少不了洋人各国在华外交官们。
    朱尔典到底交好袁世凯,或者说他依旧认为可以亲近李汉,但是民国最好的也是最能维护英国在华利益的还是袁世凯,因此在接到李汉出兵河南挑起了护国战争的第一时间,便以汉口领事的名义要求拜会李汉,并趁机拉拢日本领事一道,一同向李汉施加政治压力,迫使其放弃武力讨袁,维持民国当前的局势。对于这政治干涉,在英国发行铁路公债受到英国国内普遍冷眼的李汉已经明白了他之前虽然一直扮演亲德立场,但实力跟影响力都还没到让英国国内下定决心必须拉拢他的地步。因此还需要在‘反英亲德’的道路上更加‘努力’,于是措辞强硬的拒绝了朱尔典的‘好心提醒’,至于日本的意见他从一开始就未听进去。
    日本国内现在正在为‘海军行贿案’闹得不可开交,举国国内各派系都投身进入了首相跟新内阁的争夺之中,哪里还有闲工夫对他施加压力。现如今正是他跟袁世凯夺取全国政权的最佳时机,错过了可就再无这般大好时机了。
    这一天深夜,南阳陷落、信阳失守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北京,传到了段祺瑞、袁世凯的耳朵里。两人震惊河南局势变化之余,也在思考战局到底如何发展。豫南阵线全线失守,中原千里沃土门户大开,无论是护国军北上兵锋直指洛阳、山西,又或者沿京汉铁路北上京畿,一路之上几乎无险可守。双方只能在数千里的沃土之上展开厮杀。段祺瑞倒也罢了,惊怒之余他这位陆军部长多少还能去检讨、查看河南前线发回来的战报。只是那已经距离‘九五至尊’之位只剩下最后一步的袁世凯,他可就没这种好心情了。收到河南发回来的战报,他一方面恼怒于赵倜、曹锟的无能,另一方面又担心局势恶化。匆忙之下,他只能命令第一军军长王士珍立刻调动何宗莲的第一师出直隶增援河南,同时下令靳云鹏部第五师、曹锟部第三师死守河南,等待援军的抵达重新夺回豫南地区,将河南战局这盘棋下活。
    南京城里,冯国璋也在烦恼之中,李汉麾下共计有四个航空中队,有鉴于后世共和国的那套师承前苏联的航空编制太过陆军化,因此他亲自设定的航空编制却与后世共和国不同,一开始编制直奔空军独立化设定的。在他的规划中,现阶段每一个航空中队下属拥有三个航空小队,共拥有12架护航战斗歼击机跟24架轰炸机。之所以出现这种轰炸机比战斗机多的情况,还是因为现阶段国内各实力基本都没有防空力量,因此在战斗之中轰炸机所发挥出的影响力不下于一门大口径的速射重炮存在。以后随着其他势力开始重视防空力量,这种布局是肯定要进行改变的。
    冯国璋之所以烦恼,是因为去年第六师的遭遇,现在他也跟着品尝了一番。李汉这一战航空兵尽出,四个航空中队两个调往河南战场,一个调往陕西由熊秉坤指挥,剩下一个就留在了安徽防范与他。3月20日这天,为了配合张孝准对六合县的用兵,航空中队出动轰炸南京,尽管因为低空俯冲扫射时被第七师击落了一架飞机,但航空中队在南京北军阵地上至少投掷了数吨炸弹,造成数百损失、炸毁十几处炮台什么的都不算大的损失,真正令他感觉到不安的是,南京守军的士气动摇的厉害。
    再结合上海失陷,护国军集中重兵合围江苏。身经百战的冯国璋已经感觉到了,这一仗恐怕要比去年打得更辛苦。
    山西战场在军政府的新作战计划中虽然地位不如河南那般重要,但毫无疑问也是主战场之一。
    永济县古称蒲坂,史为舜都,地处山西省西南端,晋、秦、豫“黄河金三角”区域中心。因进可攻陕西、河南,退可守晋西南之土,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也因为如此,经历了去年十四师经走豫西偷袭直隶的事情,北军吃一堑长一智,事后山西督军杨善德命八旅旅长何丰林率第八旅驻守晋西南,以防再出现敌军借道山西直扑直隶的事情。
    炮声沉寂下来,战场上一片狼籍。那满地的阵亡士兵尸体以及那歪倒一边的山炮残骸,都是那场一边到的战斗的见证,从地上散乱的装备明显可以看出胜利者是护国、军,而战败的一方则是北军第四师第八旅。
    虽然战斗已经停止了,但是战场上还是飘荡着硝烟,呛人的火药味弥漫在战场上,整个战场静俏俏的,偶尔响起一两声垂死者的呻吟,更增添了战场上的诡异气氛。
    “咔嚓嚓~~~”
    什么东西被重物压碎的声音突然传来,接着是一阵轰隆的机械声,让这死寂的战场喧闹了片刻,但是很快,声音又停止了下来,周围又变得一片死寂。
    在这种诡异的死寂中,一个身影微微动了动,瞧得出他十分的小心跟警惕。只见那一具‘尸体’微微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窥视了几眼,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这才重新又躺在了地上,依旧是一动不动。在他的不远处,一辆轻型战车赫然正停在那里,几个身穿护国军军服的士兵正拿着扳手围着它小声交谈什么。从他的方向望去,那一辆轻型战车就像一头正在蛰伏的猛兽一般。
    “咔嚓~~”那战车的发动机突然又被启动了,听着那边传来的几声欢呼,那‘尸体’赶忙又埋下头去,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尸体堆里。也多亏了他旁边斜插着一门山炮的钢铁护板,那炮的主体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但那护板刚好挡住了他这个方向,除非是走到他面前来看,否则任谁看过去,他这里都只有一具尸体而已。也多亏了这个障碍物,他已经在这里假装死人整整半个小时了。
    陈聪是北军第四师一个普通士官,他是安徽怀宁人氏,与第四师师长杨善德同乡。去年的陕西之战前他本是第四师的一个普通士兵,因陕西之战中第四师同样损失惨重,战后第四师大肆扩充,军官不够,许多小兵也就沾了光,陈聪也因为跟杨善德算是半个同乡,受到四师之中怀宁籍将领的照顾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班长,虽说官小点,可是每月军饷比当普通小兵时高了些,而且可以指挥一队小兵,他陈班长倒确实风光了段日子。
    不过风光毕竟是短暂的,很快,随着浙江之争引起的南北对峙的升级,最终南疆十省总督巡阅使李汉于两日前悍然发动震惊举世的‘护国战争’。战火在第一时间蔓延到了陈聪镇守的晋西南地区,继昨天下午的黄河前线阵地失守后,今天护国、军的兵锋直指临汾。何丰林的第八旅于永济迎战入晋护国、军,只可惜先是在护国、军的飞机轰炸之下损失惨重,随后又遭遇了连子弹都打不穿的战车部队袭击,第八旅不敌之下几乎一个照面就被这些会移动的钢铁怪物冲垮了大军,丢下了一地的尸体之后,狼狈往临汾方向逃去。
    陈聪见识有限,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会移动的铁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全身披挂的铁甲看上去很是厚实,他们的子弹完全奈何不了它,如此看来,或许称其为“铁甲车”较为合适。
    实际上,当这些披挂铁甲、车上载着大炮和机枪的铁箱子猛然出现在第八旅的士兵眼前的时候,就有人喊出了“铁甲车”这个名字。只是当时场面极为混乱,陈聪并不清楚这称呼是否是那些留过洋的军官喊出来的,他只知道,当这些怪兽伴随着猛烈的炮火冲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懵了。他的班上还活着的那几个士兵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逃跑,逃离这充满了诡异气氛的战场。
    陈聪没能制止他的手下,因为当时的他也是一样。不过在看到几个妄图逃走的士兵在护国、军士兵的攻击下先后倒在了血泊中,他灵机一动往地上一倒利用脸上被一个弹片划过时沾染满面的鲜血装起了死人来。在他想来就算是事后护国、军的士兵打扫战场时发现了自己这个假死者,也完全可以趁机投降保住性命。不过随后的局势发展却又让他多了些其他想法,原来他已经在这里装死一个多小时了,但是他却意外的发现除了一个小时前有一队士兵从他身边战场经过匆忙收拾了散落在地上的一些枪支弹药后一直都没护国、军的士兵过来认真打扫战场。若不是远方轰隆的爆炸声在提醒他大仗还在继续,不等这一辆战车开过来,他可能变已经逃走过来。
    一直躺在死人堆里装死,陈聪不仅感觉恶心也着实被冻得够呛,他也只能靠想些其他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记得山西省内共驻扎第四师跟十一师两个主力师,十一师的两旅分别驻扎在长治跟霍州,前天南疆十省巡阅使李汉通电‘护国’之后,似乎自家旅长何丰林便向太原跟霍州姜桂题部要求了援军,算一算……这援军差不多也该到永济县了吧!
    如果真是十一师的援军到了,那么在护国、军的飞机跟这些铁甲车的攻击下,是不是他们也会落得第八旅的下场呢?一瞬间,陈聪有些替可能的援军十一师担心了起来。
    就在陈聪的胡思乱想中,不远处的那一辆因为故障而停下来进行紧急维修的轻型战车发动机开始剧烈的轰鸣了起来,陈聪不敢动,不过听噪音逐渐的远去,在他的心惊胆颤之中,那怪物总算是慢慢的远去了。将头死死的埋在尸体堆里,陈聪连大气也不敢喘,更不敢抬头张望,只能依靠耳朵判断那铁甲车是否已经去远。
    好一阵之后,他心中一阵欢愉,又谨慎的趴了一会,直到确定附近没有其他声响了。这才暗叫一声谢天谢地,他知道那辆铁甲车走远了,看方向正是往爆炸声正响个不停的县城方向。
    抬起头,见那铁甲车在视线中已经微不可见了,陈聪这才长舒口气,活动了一下脚,由于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么长的时间,他的两条腿早就没了知觉。不过挣扎一阵之后血活络了起来,倒也不影响他走路。扭过头去,迅速查看了一下身后的那片开阔地,再往西边走几十里地就是黄河了,不过过了黄河就是护国军的地盘了,虽说听说那里百姓富庶,但他这个北军士兵要过去了没个身份的,万一给抓了起来可就麻烦了,那里不能去。往北、往东吧,山西现在时主战场,护国、军北军数万人在这里厮杀正酣,时时刻刻都有生命消失,刚刚在死人堆里转一圈的他可不愿意再上战场了,剩下的就只有南边。
    南边河南照理说也不安全,不过跟永济连上的那块河南地听说已经被护国、军攻了下来,听说护国、军的纪律很好,到时候不妨伪装成个商人混过去,赶紧逃回安徽老家,找个小生意做做日后再讨房媳妇。打仗这活计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反正他陈聪在死人堆里趴了这么久,一点贼胆早就吓没了。
    想到就做,小心警惕一阵发现附近真没有人,陈聪从尸体堆里站起,走了几步后给绊了一脚,愤愤不平的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眼睛一亮,原来是一把半新的大沽造自来得手枪插在了泥土里,赶忙把枪给挖出来他把玩了一下发现没大故障。揣进怀里之后又从附近一个倒地军官身上摸出了几块银元装进兜里,未免夜长梦多也不敢再去搜索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好东西了,一路小跑疾走逐渐远离了战场。一路之上,竟遇到了好几个跟他一样装死的北军士兵,于是众人迅速结成了一支小队伍,跟着瞧见陈聪兜里揣着把自来得,身上也穿着件军官服,便听了他的主意,大家一起把军装一脱扔了,干脆跟着他往南边走。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五百一十二章 日本
    “什么?证实了李汉起兵讨袁的消息啦?”
    日本东京,这一天起得大早的孙文正在跟居正讨论成立一份隶属他们‘中华革命党’的新舆论咽喉的事情,没多时便看到胡汉民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带来一份新报纸!
    今天已经是3月23日,因为最近日本国内的政局不稳,日本几大报纸的注意力都给首相山本权兵卫的受贿案吸引了过去,难免媒体对邻国中国国内发生的事情便有些不重视了,结果若不是昨天一早从抵达日本的船只带来了来自中国的最新消息,依日本国内现在政局的混乱,恐怕还要等几天都不一定有人有那个闲工夫去关注中国国内的新闻。
    这也难怪了,这种情况还要从日本国内政局说起。自倒幕运动到明治当政前十年,日本这样的岛国因为目睹了洋人的船坚炮利,开始时的发展方针是以优先发展海军为主的。然而西南战争以后,背后执掌海军的‘萨摩藩’被斩断一臂,结果站在陆军背后的‘长州藩’势力大增,一举超越了‘萨摩藩’成为了主导日本政局的力量。于是日本国内开始流行起了‘大陆军主义’,从“海陆军”的说法变到“陆海军”,海军一下子矮了半截,从此就在陆军老大的影子里面过日子,海军也只敢怒不敢言。而甲午、日俄两场战争中海军的表现不错,人气和地位也就跟着上升,陆军对海军也越来越给面子。最后,海军影响力终于到达了顶点。去年山本权兵卫这位海军大将借桂太郎内阁之争趁机联合政友会发难,一举成为了第一位海军出身的首相。这不是件小事,陆军可能已经不希罕什么首相不首相了,因为那东西似乎“常驻”陆军,山县有朋、桂太郎都当过首相,可对于海军而言这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而且,因山本权兵卫跟政友会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这位萨摩派海军第二代能在长州藩第一代政客云集的角逐中夺得首相一职,本来就是伴随着众多的怀疑声。当初长州藩因为了回避护宪运动攻击,山县有朋一众大佬吃了个暗亏让他上位,现在有‘西门子事件’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哪里还不趁机发力,将这个陆军丢掉的首相位置重新夺回来。
    现如今日本国内就是这么混乱,萨摩藩数十年才出了三任首相,自然不甘心山本权兵卫下野。而政友会又在积极游说那位大正天皇,跟那些企图从军阀、官僚手中夺取政权的产业资本家们,似乎也对首相之位有所图谋。长州藩积极策动陆军势力发力,大有誓不罢休的气势。围绕日本首相跟新内阁的争夺,已经将这个国家的大部分精力暂时都吸引了进去,忽视了中国也是在所难免的。
    “总理,最新版的《东京日日新闻》已经确定了这一消息,您快看!”
    胡汉民从外面着急走来,这一路许是走得比较急,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太好啦!”孙文激动地站起身来了,事实上他是在31日的早晨从国内残余势力中得知了这一消息,但是因为不是亲眼所见,也没得到日本国内报纸的证实,他一直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他的秘书宋、庆龄端着壶茶水走了过来,“胡部长从外面赶来辛苦了,先喝杯茶吧!”
    胡汉民是孙文新组建的中华革命党的政治部长,不过在面对宋时他也有些不自然,脸上微微露出些笑容,点了点头,“有劳宋秘书了!”
    宋、庆龄跟孙文经过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尤其流亡日本这大半年的互相照顾,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份默契。加上其父宋嘉树这几年在湖北商界也是呼风唤雨借助着李汉的崛起大势赚取不下百万,因此还是胡汉民跟居正出的主意,希望孙文最终能跟她走到一起。一来可以借宋家之财势,二来也能绑紧了最近开始跟李汉走近有些疏远了他们的大金主宋嘉树。
    为此两人不惜亲往澳门走了一遭,见了孙文的原配夫人好生相劝了一番。
    居正正在屋里,他们住的房子是宫本滔天在东京的产业,听到楼下有声音,正与张人杰讨论中华革命党的中央执行委员守则的居正好奇下了楼,瞧见胡汉民跟他点了点头,“可有国内的最新消息?”
    胡汉民点头,正要说话呢孙文已经看完了他带来的报纸,一心革命跟讨袁的他激动的在屋里走个不停,“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居正瞧见他神色有异,又见他十分激动,料来也说不清楚,干脆从他手里直接要过报纸自己看了起来。
    “什么?李汉起兵讨袁?”
    居正微愣片刻,“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胡汉民摇头,“说不清楚,英士刚从国内回来,他应该对国内的情况更了解一些吧。报纸上日本评论家认为李汉是为了争夺浙江,英士刚从国内回来,他应该更清楚一些吧!”
    居正冷哼一声,“找那个大烟鬼干什么,他现在说不得又躺在哪个艺妓怀里,天天往返花红柳绿的地方,他现在除了大烟就是女人了!”
    他的声音有些大了,连一旁的孙文都给他惊醒了。一抬头看到旁边宋、庆龄眉头轻蹙,忙道歉道:“宋秘书,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宋留学美国,是新时代的新女性,平素最不喜别人瞧不起女人了。
    见宋脸上和缓了一些,居正有些恨铁不成钢,“只恨咱们当初都太莽撞了一些,若是小心经营、步履维艰,他李汉今天的基业,咱们未尝不能超越!”
    他到底还是有些书生意气了。
    孙、胡二人不说话,均是从欢喜中回过神来了。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在宋、庆龄嗔怪的眼神中,孙文长吸了一口,“这事也都怪我,当初以为推翻了满清就一切都水到渠成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再说下去又成了我的个人检讨会了。聊聊国内吧,李汉起兵讨袁对于咱们来说是个机会。不管他是不是咱们的同志,总归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他绝不是袁世凯那样前朝出身的旧官僚。若他真是有心要推翻袁世凯政权,他想当大总统我不反对。至少看他在地方上的建设之功,他比我们更懂百姓需要的是什么。不过民国新建,一切都要小心经营。我看他之前策划的大铁路公债便有些冒失了。虽说我之前也曾提出过十年要建二十万里铁路,但铁路事关国民命脉,岂可拿之抵押洋人,用来换取修建贷款,还应以本国之力徐徐图之。”
    此言孙文尽显大炮本质,几人也不好接话,他们这些人耍嘴皮子玩革命还行,但是经营国家均是没有操心过的败家之辈。
    倒是那二楼上张人杰左等右等不见居正上楼,一下楼看到几人尽在聊天,他跟几人闲聊一阵知道了情况,脸上也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色,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国贼袁世凯,雄狮也。李汉者,猛虎也。二者相争乃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这两方无论是谁胜出,短时间之内都没有精力关注地方,我等在日经营许久,理应当有所有作为!”
    “计将安出?”
    几人齐齐看向了这位中华革命党的财政部长,张人杰微微沉吟片刻,“可在福建发难,或可兼顾广东!汝为在福建军界素有威望,此时福建正巧前督军孙道仁被逐,李厚基乃袁氏爪牙,自认闽省督军之后对福建军界多番打压,不少将领恐生二心,乃我等最好之机会!”
    孙文等齐齐点头,中华革命党的现任军务部长许崇智的确在福建军界有大威望,正巧孙道仁被袁世凯调离了福建省,新任督军李厚基不但遵从袁氏命令打压南方将领,而且他带入福建的军队刚巧月前才被李汉部大败损失惨重,现在正是实力最弱的时候。
    “至于广东,展堂兄……广东现在的情况如何?”张人杰对广东现在的局势不是十分清楚,不过胡汉民到底做过前都督,在广东省内尚且留有关系。
    “这……”胡汉民脸上阴沉了下去,“老贼龙济光于广东作威作福,强行解散议会驱赶议员,屠杀我革命党人,开赌局、骚扰百姓,不过此贼很受袁世凯赏识,授振武上将军督理广东军务,并将侄女嫁给龙的第九子龙象乾。我已派出三波同志伺机暗杀此贼,均被撞破。不过广州受其毒害者甚众,民间呼吁驱逐此贼声音与日俱增!”
    孙文捻灭烟头,“竞存(陈炯明)现在哪里?若有他之帮助,广东要省不少力气?”
    他看向了胡汉民,胡汉民微皱眉却摇头,“现今应在南洋,找他恐怕要耽搁一些时间,不如就让执信去办吧。他人现在香港,而且刺杀龙济光的事情一直都是由他负责的!”
    二次革命中广东之败,胡汉民一直认为是败在了陈炯明的私心跟延误军机上,因此这些时日一直对他十分不待见。
    “还需要一笔军火!”一直十分安静在旁边都没开口的宋、庆龄突然插了一句嘴,令几个男人微微愣神均是点头。
    “庆龄说得不错,我们以前犯下的错误现在不能再犯了!”对于宋、庆龄的提醒,孙文严肃的表示赞同,他的目光在居正、胡汉民、张人杰三人身上分别停留了一段时间。
    张人杰率先摇头开口,“党内财政现今总计不足十二万元,南洋缙绅的捐款越来越少,听说半年前美国有家枪械公司去南洋推销,结果南洋一些华人家族都购买了不少武器防身。现在荷兰人跟土人都有了顾忌,他们反倒只顾武装自己了。”
    胡汉民三人微微皱眉,他们都是待过南洋的人,自然知道南洋华人居住的有多苦。所以,南洋华人掏钱购买武器武装自己倒也怪不得别人。几人倒是开始考虑能不能从南洋那些华人家族讨要一些武器来用。
    宋、庆龄在一旁也听到了,沉吟片刻她不确定道:“总理若是需要,我可再往家里拍一封电报,好跟父亲讨要一些!”
    她也是知道父亲最近半年来只通过张静江之手,以给她的生活费的方式间接向日本汇来两万元,捐款比起去年已经十不足一。听说家里小妹还跟李汉麾下一位得利重臣走近,已经快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恐怕再想跟父母讨要捐款已经十分困难了。
    孙文摇头,“查理这些年来帮我甚众,这次恐怕需要财务许多,却不好再麻烦他了。庆龄,你先去忙吧。这件事情我再想办法!”
    他跟宋、庆龄之间早有默契,只不过因为宋嘉树强烈反对他们走到一起,不愿意他的宝贝女儿跟年龄与他相仿的孙文做小,所以这半年来一直都在催促她快些回去。之所以现在宋嘉树与他日渐生疏,不乏因为这件事情。
    宋、庆龄蕙心兰质,自然明白他的苦心,只好收拾了一些碗具,跟几人道了个躬,欠身出了房间。
    “展堂,你派人去把英士找回来吧。我有事情要他去做,这件事情你们不好出面,还需要我亲自去见!”见佳人倩影消失在了墙纸上,孙文突然沉声开口,点名要胡汉民去把又不知道跑哪里喝得烂醉的陈其美找回来。
    三人微愣,见他面无表情知道他必是有难言之隐,彼此相望一眼都不说话,已是多少心中猜到一些。
    东京城郊一处隐蔽神社中,头山满与孙文两位老友时隔将近一年又见面了。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亲热地如同久别的亲兄弟,都禁不住热泪盈眶。头山满确实是黑龙会的幕后老板,日本地下黑势力的“天皇”,但实事求是地说,对孙文的革命事业也多有支持。革命党人在满清时期发动革命所用的军火,大半是由日本而来,考虑到清政府地抗议和各国态度,日本官方不方便直接将武器出售给革命党,于是乎,一幕幕的暗中交易便通过头山满控制的玄洋社跟黑龙会,十数年来估价至少四五百万的军火经头山满之手流入革命党手中。
    在这样庞大而且时间长的交易里,头山满显得非常仗义。头山满跟革命党之间的交易武器多数是日本陆军自己淘汰地旧货和日俄战争中缴获的老式步枪,价格极低,每次军方淘汰之后,头山满就立即吃进,待到革命党筹到了款子后就交付,有时候若是革命党筹不到足够的款子,他还亲自上阵帮助孙文联络日本国内政商提供捐款,说是日本的资本武装了革命党毫不为过,因为多数时间革命党都筹不到足够的资金,有时候革命党起义的日子已经定了,急需军火但款项还短缺若干的情况下,头山满也爽快的也如数交付,所短缺的款项可允许革命党到下次补齐。总之,头山满在支持革命党的起义暴、动方面还是不遗余力地,甚至孙文在他控制下的玄洋社跟黑龙会内都拥有着惊人的影响力。
    头山满等大亚细亚主义者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对中国革命党表现的如此亲近,事实上头山满乃至日本军方之所以帮助孙中山和革命党,不是出于对中国革命事业的“无私”,正好相反,是对中国侵略的一部分。一直以来,日本对华侵略有两种主张:一是主张和列强一起瓜分中国,由日本独吞东北和内蒙东部;另一种是主张在面上维持中国的统一,但要在中国扶持一个亲、日的政府,以确保日本在东北的特殊利益。黑龙会在这种政策分歧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甚至可以说是两种对立的政策所必须。
    按照前一个政策方针,希望中国越分裂越好,越虚弱越好,那么扶持革命党搞起义暴、动,动摇清政府的统治是一个理想的选择;按照后一种思路,要扶持日本在中国的代理人,那么孙文为代表的革命党就是一个比较理想的选择,日本方面“支持”革命,可以为将来日本在中国新政权中获得理想的位置。因此,两派在对华政策上虽有分歧,但在通过黑龙会介入中国内部事务上的目的是相同的。
    当然,黑龙会毕竟是一个黑社会,在中国他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活动外,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贩毒,比如刺探情报,又比如拐卖人口,革命党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对于这些举动,孙文等人是很矛盾的,但为了“革命”事业,就采取了睁眼闭眼的态度。黄兴等人和孙文在对待日本的态度上有分歧,在对待黑龙会上的态度也有分歧,黄兴就认为,中国革命是中国人自己的事情,最好不要叫外国人插手,尤其是包藏祸心的日本人。也因为如此,黄兴在日本明显不如孙文之流,更受到头山满等人的欢迎。
    “孙君,又和你见面了。”头山满脸上笑得有些勉强,自从他亲自动手组建了意图暗杀李汉等伏龙会之后,调查局第一时间便盯上了他的势力,结果经过了一年多的或明或暗的争斗,在日本军方不可能直接出面为他干涉李汉统治区的情况下,近些年来一直在长江流域积极活动的黑龙会损失惨重。他在华建设多年收买的一些愿意为黑龙会提供情报跟出售毒品的华人商贾之流悉数遭到调查局的直接暗杀,手下一些手脚不干净的浪人武士更是不敢出现在租界外。连他本人都因为调查局炮制的几桩巨量的毒品走私跟人口拐卖案受到西部军政府的悬赏通缉,被迫退往北京跟东北遥控指挥西部残局。黑龙会在东北的确有些影响力,但到底不是政府、军队,面对一直对黑龙会扩张十分警惕的李汉,他吃了不少的亏。
    “头山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