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戏要开始了。”于薇这次轻而易举地便推开了何汝穆,垂目淡道,“谢谢你的证据,就当做是挖走我于氏公司员工的补偿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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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未见,梁老爷子依旧意气风发老当益壮,落座在他身旁的梁芊芮,反倒是一点未变,眼里的神采相比两年前,更是暗了许多。
台上主持人正手握话筒,激情地感谢着贵宾拔冗出席。
梁老爷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主持人,梁芊芮却是垂着眼,望着桌子上的空碗发呆。
那么一个曾经英姿飒爽的女人,也为了感情迷失了自己?
于薇漫不经心地想着,姑娘,早回头早上岸啊。
主持人情绪激昂,感谢贵宾后,再次感谢梁老爷子的老战友,那么下一程序,就该是让梁老爷子上台讲话了罢?
于薇勾起了个嘲讽的笑,跟着接待人员指定位置落座,却突然猝不及防间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后背被撞到一张椅子的靠背角上,疼得于薇一皱眉,眼泪险些没掉下来。
接着便被人稳稳地搂住了腰,一只手按在她的背上,轻缓地揉着,暗哑深沉的嗓音,在她耳边温柔地低声响起,“撞到的是这个位置?还疼吗?”
于薇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一片平静,轻轻推开何汝穆,淡道:“不疼。”
然而当于薇抬眼看清楚对面撞到她的人后,神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周雨惜。
周雨惜长发披肩,不施粉黛,娥眉淡扫,瞳若星辰,依旧那么仙里仙气的美,身穿白色毛衣外套和黑色小脚裤,脚踩黑色细高跟,休闲又不失气质。
于薇垂了垂眼睑,看,就连穿着打扮习惯都这么相似。在家里时,她最喜欢的也是开衫毛衣外套。
周雨惜似乎刚看出不小心撞到的人是于薇,不慌不忙地淡淡微笑道:“于薇?你回来了?刚刚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没关系。”于薇点头淡道:“腿好了?”
“嗯,做了手术。”
周雨惜的声音很轻,轻到于薇能够想到“柔美”俩字,男人都爱的那类柔美。
“汝穆?”周雨惜抬眼看向于薇身后默不作声始终看着于薇的何汝穆,笑道,“你和于薇一起来的?”
何汝穆未回答,而态度十分明确,不想与周雨惜多说一句话。
于薇感觉到何汝穆周雨惜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寻常,转头对何汝穆道:“可以帮我取杯水吗?”
何汝穆这才抬起头,责备的目光却也只从周雨惜脸上一扫而过,对于薇点头温言道,“在这等我。”
周雨惜笑看着何汝穆明显变得轻快的背影,轻道:“看,汝穆爱的人仍然是你。”
于薇收了笑,不咸不淡地说:“他爱谁与我无关,周小姐不是有话对他说?您请随意。”
周雨惜面色不变,点头,“那么于小姐再见。”
何汝穆刚向服务员要了一只杯子,周雨惜就翩然站到他身旁,“汝穆。”
“你怎么来了?”何汝穆仿似毫不意外。
周雨惜微笑道:“你不是说过,只要于薇回来,你就会来看我?但我等不来你,自然就来了。”
何汝穆冷淡地问:“腿恢复的不错?”
“恢复得还好,就是走路走多了仍旧会疼。”
“那就好,你自己多注意。”何汝穆服务员递过来的水杯,淡道,“雨惜,我不追究为什么于薇两年前刚好看到我抱你上楼的事,以及那一晚为什么电梯停电的事,但请你记住,我讨厌耍心机的女人。”
站在远处的于薇,看着两人的口型,将两人说的话尽收眼底,冷傲的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周雨惜,冷笑了一声。
然而等何汝穆再拿着水杯回来的时候,于薇已经不在原地了。
垂眸看了眼水杯,何汝穆露出一丝苦笑。
☆、62奋起
于薇静静凝视着台上讲话的梁老爷子,精神矍铄,说出的豪言壮语更是气贯长虹,刚正不阿。
单这一幕,梁老爷子不愧是军人出身,浓眉剑目,年逾七十,仍旧散发着英姿勃勃的神气。
七七大寿,到场之人,半数以上俱都是身份高贵成就卓越的人,就如同梁芊芮当时的那场婚礼,政界要员,商界富豪,演艺明星,学界泰斗,俱都云集在此。
于薇手握的是小人物的请柬,落座位置靠右后方,面上带着浅笑,悠然地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台上之人,招手叫过来一位服务生。
于薇递给她数份复印文件,掩嘴低声轻道:“我是梁老的助理,麻烦把这些图文分发给前排的先生太太,每人一份。这是梁老特别吩咐的,不得张扬,知道吗?”
服务员看于薇的穿着打扮,以及于薇有礼貌的态度,立刻信任,去办了——漂亮女人总是容易得到人的好感,无论男人女人。
于薇眼看着服务员一份一份文件的分发着,以及台上梁老爷子不明所以看向服务员时带着疑惑的目光,目光逐渐变得讥冷。
片刻后,低头翻看过文件的人,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再逐渐增大,到最后时,终于有一位与梁老爷子年龄相仿的老人,再无法忍耐台上老头的道貌岸然,重重一声拍桌喝道:“老梁,别再讲了,下来!”
梁芊芮也看到了文件,端得一张漂亮的脸蛋,已经变得惨白,呼吸微弱。
梁父梁母同样也心惊胆战惊慌失措,正白着脸看着自家女儿,急迫的喘息声传至周围。
梁老爷子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了,匆忙地从梁芊芮手中抽出文件。
片刻之后,毫无疑问的勃然变色,“这东西是哪来的!” 裂眦嚼齿地抬头四处搜寻着刚刚分发文件的服务员。
刚刚那位有话语权的老人,陡然撑桌站起,再次一声低叱,“老梁,我问你,这上面所述情况,究竟是否属实!”
“这是一派胡言!”梁老爷子恨声说道,“单凭几张纸就想污蔑我?杨老,这是污蔑!”
于薇讥笑一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不要把责任推卸给其他人,梁老,文件是我呈交给各位来宾的,而文件所述更是句句属实,这不是污蔑。”
顿时,酒店里的全部视线,都聚焦在了于薇身上。
而于薇今天打扮得这样光鲜亮丽,等的便是这一刻。镂空长裙,金色手包,气质优雅,任谁都不会怀疑这位魅力非凡的女人口中所言的真实性。
头顶金闪闪的目光,更给于薇增添着自信光环。
“你是谁?”似是在场之人间拥有最高权力的老人杨老,缓缓出声道。
于薇淡然微笑道:“我是于薇,现任于氏古董行总经理,系董事长于仕亨的大女儿。这文件上面的几起事件均是梁家孙女梁芊芮对我所做,最后三页是梁老为庇护梁芊芮所做的犯法之事,而我再次也可以为文件上的每一个字的真实性做保证,正如我们于氏古董行多年来信奉的‘保真’二字一样。梁老不仅做过……”
“于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一个私生女满口胡言乱语,单凭几句话几张照片就想诋毁我们梁家世代声誉?”梁老爷子怒发冲冠,骤然打断于薇的话,突然朝于薇大举阔步而来。
同时另一道身影翩然挡在于薇身前,在梁老爷子接近于薇之前,已经用整个身体护住于薇。
宽厚挺拔的背脊,于于薇身前矗然而立,与生俱来的高傲,不输在场的任何人,更是与最有资质说话的杨老的气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可以用我何氏投资集团的声誉,为于小姐做担保。”何汝穆负手而立,漫不经心的声音自喧闹的酒店中缓缓响起,每一字都说得清晰分明,气场强大得竟是让这酒店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梁老,您向来是德高望重的军人,还请您在做任何事之前慎重考虑清楚。”
梁老方脸色已然全变,但仍旧做着拼抗,对何汝穆怒目而斥,“你和于薇都没有邀请函,是怎么进来的?保安!”自从在梁芊芮的婚礼上何汝穆拉着于薇离开,并在之后被何汝穆拿枪逼指脑袋之后,梁家何家就再无来往。
“这不是重点,”于薇缓缓从何汝穆身后微笑走出来,“重点是梁老,无论你今天承不承认,明天都会有专员开始对您做调查了,您若正直承认,至少还能保住您晚年声誉。”
“你闭嘴!”梁老爷子抬手便要对着于薇掌掴。
但被像于薇保护神一样的何汝穆,稳健并迅速地抓住手腕。
何汝穆细条慢理地说:“梁老,您可想好了,您今天对于小姐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么无论日后于小姐发生任何意外,显然都会让您成为众矢之的的。”
“你们……”梁老爷子已然彻底输了,再说不出其他的话,只狂暴地吼道,“放手!”
何汝穆泰然收手,再次不着痕迹地将于薇护在身后。
梁芊芮和梁父梁母一同匆匆走过来,扶住堪堪站不住的梁老。
梁父对梁芊芮低声道,“芊芮,你扶你爷爷去做会儿。”又见梁芊芮直愣愣地望着何汝穆,不由得加重声音,“去!”
这时周围的唏嘘声已经变成公然议论,更有人已经为了撇清与梁家的关系而拂袖离席。
梁父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对于薇低声道:“于小姐,您……您一会儿有时间吗?我们是否可以私下聊聊?”
于薇摇头浅笑,“梁先生,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而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们承受该得到的惩罚,所以您别再做无用功了。”
梁父又抬头看了眼何汝穆,抿了抿唇,沉声低求道:“汝穆,你……能帮伯父劝劝于小姐吗?”
于薇又笑了,抢道:“梁先生,我和何先生只算得上是萍水相逢,他怎么能劝得了我?我只能奉劝您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三善三恶皆有轮回,作茧自缚因果报。您女儿和父亲做过的事,他们必须自己承担。”
面上始终平静如水淡然无波的何汝穆,突然握紧身侧双手。
耳里回荡的只有于薇的这一句萍水相逢。
——你我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何来白首不相离?
好,真好,于薇,你竟是连这样的话都能轻易说出口……何汝穆紧抿着唇,咬肌突然绷得紧紧的,身体僵直。
于薇未发觉身边何汝穆的异样,只是对梁父莞尔道:“相信梁先生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那么再见。”
剩下的事她无需再关注,那几位震怒的老家伙,自然会处理梁老。这么公然之下,梁老被拆穿真面目,他们绝不会再徇私,于薇放心得很。
并且她今天已经成了大赢家,为于氏赚回了声誉,又让梁家彻底没了面子,简直旗开得胜双薪临门。
于薇最后看了眼始终在角落里录像的人,对着镜头粲然一笑,抬脚离开。
良久后,何汝穆才猛然回神,对梁父淡淡地点了头,便大步流星地走向角落里已经收好dv的人,“录好了?”
“是的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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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薇今天出乎意料的顺利,比预想的结束时间要早,陶羽还没有来接她,便站在酒店门里面边等陶羽,边给他去电话催促。
门口有风,确实很冷,左顾右盼地站了一会儿,于薇不禁连打了几个寒颤,抱着肩膀失了形象,不停地左右晃着。
突然一件衣服,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温暖得很,而味道是独属于何汝穆的。
“谢谢。”于薇不矫情,有了外衣,至少不那么冷了。
“嗯。”
于薇头未抬,不经心地说:“录像的是你的人吧?”
何汝穆面含笑意,偏头看了看她微红的脸,想要抬手碰碰她的脸为她取暖,但想起“萍水相逢”四个字,只动了动手指,将储存卡递给她,“随你处理。”
于薇接过存储卡,漫不经心地看着,突然缓缓地问:“你出来的时间不到两个月,为什么这么快就能够搜集到这么多资料?”
“因为是你的事。”何汝穆话未多说,反而偏头再次反问她,“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又是这个问题……
于薇心想您都被撞小唧唧了居然还这么执着……不禁笑了,但笑意也只是转瞬即逝,模糊着回答:“陶羽吗?如果跟你相比,自然不算久。”
“但是,有的人明明认识时间不久,却可以确定他永远不会骗你。而有的人,认识时间不短,却可以确定,这人永远不能信任。不是吗?”于薇漫不经心地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