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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拆房?”
    “就是商业街上的那排门面房。”老板娘说:“先前我们夫妻二人其实也想在那里租门面,不过,最终没租。”
    “租金太贵?”
    “这只是一个方面,另外就是,那些门面房都是一层的连排房子,你知道它们看着像什么吗?”
    “连排房子,肯定是首尾相连——莫非像火车?”
    “哪像火车,像一头沉。”老板娘依然压低声音。
    她最后的三个字,让我当时的心咯噔一下。
    “一头沉”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就是棺材。
    因为棺材一头大,一头小,头部大,脚部小,大的那头肯定沉,所以叫做一头沉,同样,形容人,体重超重时都说重,不能说沉,否则就是咒这个人死,也是为了避讳一头沉的“沉”。
    “这排房子是南北走向,北至南,一间比一间矮,你说呢?”老板娘补充道。
    “怎么会有人盖这样的房子?”我不由问。
    她愣了一下:“你不就在这里住吗?你不知?”
    “我不是常住居民,只是最近有些事,才在这里住,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不住了。”
    “哦,原来是这样,虽然这排房子是“一头沉”的形状,不过位置是黄金地带,门面也是抢手货,做生意,做一个发一个,人们都说这是风水学中讲的“升棺发财”位。”
    “有这种位吗?”我不由反问。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你应该知道吧。”她问。
    “我为什么要知道?”
    “我常听小曲说起你啊,你神着呢,再加上你又认识葛祖师,所以我想你应该知道。那里的门面,就是小曲介绍给我们夫妻二人的,不过我们没敢租,因为像一头沉,这心里总是不安。不过老天爷保佑,没有租还好,如果租了,现在拆了赔掉租金转让费不说,更遇不到葛祖师与你们了。”
    “那里那么赚钱为什么要拆?”
    “就是因为那里太赚钱了,所以要拆,因为它只有一层啊,太浪费了,因此准备重盖一个商品城,不过在拆这排房子之前,也有人说,那排房子就是按照“一头沉”的形状盖的,不能拆,一拆就出事,当时没人信邪,结果,拆那一天,便死了一个,就是刚才那几个人喝酒拜祭的那一位。”
    “哦?还有这事?”我顿时来了兴趣。
    等那几个人喝完之后,我便跟在他们后面,来到了那个“升棺发财”位的排房前。
    站在远处看,一间连一间,从北往南,每间都比前面那一间低矮一些,整体上确实有些像一个大棺材。
    不过这房子已经被他们拆掉了房顶,像是揭掉了棺材盖子。
    那几人随后来到房前,从地面上拿着大铁锤,准备拆墙。
    我走了过去,叫到刚才的那个拜祭明子的蓝安全帽。
    他收下铁锤,看了我一眼,奇怪地问:“你是……”
    “大哥,我是记者,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幸福吗?”我准备与他套近乎。
    那蓝帽子也不傻,不由问:“你不是刚才在那里喝酒的那个吗?怎么变成记者了?”
    “没错,我是中央电视台暗访的记者,想请问你幸福吗?
    蓝帽子不由嘟囔了一句:“你别耽搁我干活,我就很幸福,你别看我这每天砸墙,其实就与砸金蛋差不多,都是钱。”
    “呀,老乡,你也看我们台的非常6+1啊……”
    我本来想与他再拉拉关系,却不想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肥头大耳一脸横肉的男人走了过来:“你是谁啊?”
    “我是记者,想请问你幸福吗?”
    “去去去,我们这不欢迎记者。”安全帽男挥手道。
    我看了一下他的胸牌,是项目经理。
    靠,不就包工头吗?还项目经理。
    我正准备再与包工头套近乎,却不想那蓝安全帽一锤砸在墙壁上面,整面墙壁倒了,向他砸来。
    他没有跑,只听轰隆一声,一片黄土随风飘起,那堵墙彻底倒在了地上。
    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蓝安全帽完了。
    就在这时,一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老婆婆,出现在我们面前慢慢地说:“让你们扒,让你们扒——头天头上死一人,三天头上死一人,等到六天头上再埋人!”
    第四卷 第五节:升棺发财5
    这老婆婆一直反复地嘟囔着这几句。
    她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何而来。
    但此时,谁还哪里顾得上她说什么,更无心看她是何方神圣。
    刚才说蓝安全帽在墙倒时,没有跑。其实不是他不跑,而是根本跑不脱,一面墙倒的速度,远大于正常人反应速度加逃跑速度。
    更何况包工头虽然赶我走,但我面对着蓝安全帽砸墙,很清楚地看到他那一铁锤只是砸墙壁的边边角角,哪里会料这一锤就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般,把整面墙都砸倒了呢?——而且不是往里倒,是往外倒。
    活生生的看到墙壁倒塌,活生生的看到民工兄弟就这样被埋在墙壁之下,这种视觉的冲击,比那日看到黄铜被车撞更有触动感。
    虽然我脑子一片空白,冷汗冒了一鼻尖,但几个问题在脑海中反复翻转:在墙壁倒在他身上的一瞬间,他疼吗?他能呼吸吗?他恐惧吗?甚至他在有知觉的最后一秒,他冷吗?他有没有坐上纸马车?他是不是已经钻进了连接那个阴阳两界的小口?
    不是想咒他死,但他肯定确实已经死了——哪怕他是少林十八铜人之一,估计也在劫难逃。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都愣着干什么,砸死人了,快救人啊!”
    这个声音是从那些民工兄弟群喊出来,大伙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着铁锹,铁镐,铁锤,电锯,分割那面倒下的墙体。
    包工头的脸色本来是黑,此时竟然白了一些,两腿有些软,不由后退了两步,然后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嘴里只念叨着一句话:“这次真赔不起了,这次真赔不起了……”
    我刚才还在问蓝安全帽:你幸福吗?
    瞬间他用生命回答了我。
    风吹过来,因为汗的蒸发,当时便冻的我一个激灵。
    然后迅速跑到倒塌的墙体前,从一边的地上也拿起一把铁锨,开始营救工作。
    蓝安全帽砸倒的墙壁是排房中的其中一面,面积不大,不过砸人够了。
    随后得知,其实这些门面,北接火车站,南临城南的各个商业大厦,西邻一个大游乐场,公园,家具城,东接住宅小区。门面前又是一条非常重要的道路,虽然不是城市主干道文化路,但是却接着主干道,因此就算傻子也知道这里是一块黄金地段,人流量极大,人气也超旺,确实如那个小曲的同乡老板娘所说,不论做什么都发财,哪怕真的是卖白菜,也能赚到卖白粉的钱,又因为这门面房的外形像一口棺材,所以叫“升棺发财”位一直都挺配。
    只要有钞票可赚,也没什么避讳,管它名字吉利与否,哪怕就算真的住进棺材里,只要能赚到钱,也无所谓。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所以人们都想在这里开门面做生意。
    虽然租金越来越高,但是这排门面的包租公,却感觉效益依然不能最大化。
    想要效益最大话,当然是把这排只有一层的门面拆掉,然后再盖一个十层二十层的商业大厦,分割再出租,赚的就会更多——那真真正正的等于种了一棵摇钱树。
    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会这样想,所以这排门面房的包租公把商户们赶走,便在自己的地盘上盖房子。
    本来包租公是想请挖机来拆自己的房子,虽然快,但是没有请人工便宜,反正这马路上,还有桥下,到处都是等活干的人,于是就请了这队人,并与这队人的包工头,也就是那个项目经理,签了用工协议,干多少给多少,如果出现工伤自负。
    包工头一看,高楼大厦他们都拆过几十栋,如今拆这些只有一层的小房子,简直小菜一碟,但没想到,三天时间,已经折了两个人。
    我一边拿着铁锨铲土,一边看这墙壁切口。
    这房子建设的比较早,感觉它应该是八九十年代的建筑,还是砖墙结构,而不是现在的钢筋混凝土结构。
    其实说句实话,就算是不盖商品城,这里也应该拆掉重建。
    就像自己家的房子一样,一开始住草房,接着拆掉草房,盖瓦房,然后再拆掉瓦房,盖楼房一个道理。
    就这样敲敲打打的大约二十分钟,墙体终于被我们弄了个支离破碎,随着人们把墙体碎块的拿开,终于看到了那个蓝安全帽。
    他已经“扁”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也是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这个“扁”不同于风水大师使用戮板的那种“扁”,而是被砸“扁”了,就像被压路机压过一遍,不过没有那么平整。
    头骨已经破碎,脑浆四溢,脸就不更用提了,就像被硫酸浇过一般。
    胸骨估计也碎了,如果不是因为衣服包着,估计肠子什么的也一并流了出来。
    最显眼的还是那个蓝色安全帽,也成一张塑料片。
    看到这个场面,不是恶心,而是从骨头中渗出一股恶寒:刚才还好好的人,瞬间就没了。
    此后我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觉,总感觉自己的梦中,有这样一个“扁”人,一直追自己。
    我没敢再继续看下去,走到了一边。
    谁知这时,其中一个民工叫道:“经理,快来看,好奇怪!”
    听到他叫包工头,我也走过去了看了一眼。
    如果蓝安全帽只是死了,可能没什么奇怪,但是随着他的死,身体慢慢的流出鲜血,竟然流成了一个螺旋圆形图案——就像蚊香一样。
    怎么会这样?
    但包工头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仿佛像发怒的猴子一般挥舞着双臂大叫着:“还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
    不多时,一辆救护车的鸣笛而来,从车上下来,是小慧——120施救也是选择就近原则。
    她看到人群中有我,也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先去看了看这个死去的人,看了一眼之后便摇头说道:“他全身骨骼粉碎,脑浆也渗透到地下,已经没有生命迹像,更不可能救活,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包工头却摇头说:“他还活着,你要救他,他要是再死了,以后我怎么回家啊,怎么面对我们村的人?”
    小慧依然摇了摇头:“他确实已经死了,这是现实。”
    包工头此时也很无奈,众人也一片沉默,不知道下一步改怎么办。
    不过我能做的也只有帮他们到这里,剩下的我也无能为力。
    这时小慧问我说:“你怎么在这里?”
    “哦,路过这里,看到一个人砸在墙壁之中,所以就想着救人,不过,没有救出来。”
    “没想到你还么好心?”小慧看了我一眼,问。
    她这个问题与杨晨当初问我的问题一样,没办法,我总是容易被人误解,已经习惯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初你对我耍流氓,要不是看在叶子暄的面子上,一定报警抓你。”小慧顿时厥起了嘴巴。
    “还好你不是杨晨!”我笑了笑说。
    “杨晨是谁?”
    “一个朋友。那次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一边说一边暗想,如果不是你主动追叶子暄,他会让我想办法甩掉你吗?不过现在是今非昔比,便又说:“对了,问你个问题,你对叶子暄有感觉吗?”
    小慧听后,似乎有些没有听到一般,问了一句:“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