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淡淡道:“父亲若是知道我为国而死,定然会为我骄傲的。”
荀书倏然皱起眉,盯了姜羽一会儿,负着手看了看门外,道:“你日后少提你父亲,让人听到了不妥。”
姜羽道:“我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荀书道,“还需要我给你重复吗?自从你回到蓟城来……”
“自我回蓟城来,我就连自己父母的尸首都没见过,原本好端端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你告诉我他犯上作乱被处死了,可他犯了什么上,作了什么乱?你从不曾告诉我。身为人子,我连父母的死因都不配知晓吗?”
姜氏一族,曾经是能跟董氏媲美的大族,姜羽的母亲当年嫁给姜羽的父亲姜宣子,原还是算高攀了。姜宣子本也是燕国大臣,最高时曾任燕国执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十年前,姜氏一族却突然被抄家,嫡系血脉里仅剩了姜羽一个,听说还是姜羽的外婆,仗着和太后的关系,硬保下来的这么一息血脉。不过,这实际上是看在姜氏祖上,曾出过的一个大贤人姜武子的面子上。燕国百姓及燕侯不忍姜武子绝后,留下了姜羽。
姜宣子夫妇出事时,姜羽在外婆家玩,完美避开了父母被处死的时候,等他回蓟城时,只见到了父母的遗体。然后原主就大病了一场,病着病着,外婆也因丧女之痛而离世,接着原主也病死了,这才有了姜羽鸠占鹊巢,成了新的姜羽。
姜羽对原主的父母当然没有什么感情,但凭着记忆里那些画面,他也知道这一家三口感情有多好,甚至觉得姜宣子夫妇是故意把孩子送走的,当然,这就没有证据了。但他占了这人的身体,自觉该为原主做一些什么,比如,查清父母的死因。
这些年来,有关于姜宣子的死因,众人猜测纷纭,可现在大家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也只有亲身经历过当年的事的人,才知道原因。
而那时的姜羽还太小了,被掌权者排除在外,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年来,姜羽因为父母的事,和荀书发生过不止一次争吵,而每每都是不了了之。
这次也一样,荀书气得脸色发白,半晌冷冷一拂袖:“回你自己的家去,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插手这件事,对你没什么好处,你怎么就是不听?”
姜羽道:“为人子,却不知父母死因,是为不孝。”
荀桌咳了几声:“先有君臣后有父子!你身为人臣,不能听从国君的命令,是为不忠!”
姜羽抬眸看了荀书一眼,他也知道荀书大抵是不会告诉他什么的,只是想告诉荀书,这件事他是不会死心的,便施了一礼:“舅舅保重身子,我回去了。”
“慢。”荀书突然说。
姜羽停住脚步。
荀书说:“你要是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娶了郡主再说。”
“……”姜羽:“这跟郡主有什么关系?”
荀书:“你娶不娶?”
姜羽:“……不娶。”
荀书:“那你就滚吧。”
姜羽:“是,我滚了。”
其实娶郡主这事,荀书不是第一次和姜羽说了,姜羽大抵知道为什么。荀书很乐于用联姻这样的方式结党,他把姜羽看做是自己一党的人,姜羽娶了郡主,那不就把王爷也拉到自己这边来了?
但娶郡主是不可能娶郡主的,深情人设不能崩,他还爱着去世的宁家小姐呢。
从书房出来,姜羽看到荀荣氏一脸忧色。
“舅母。”
荀荣氏一看到姜羽,脸上又露出笑容:“姜羽啊,又跟你舅舅吵架了?”
姜羽动了动唇:“没有。”
荀荣氏叹了口气:“你们俩总是吵架,你知道他的脾气,比较拧,他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你舅舅他年纪不轻了,近来身子不大好,你多让着他点儿。”
“……舅舅他怎么了?”姜羽问。
“太医说是操劳过度,”荀荣氏说,“我劝他多休息,他却说什么苟利国家,死也无妨,这人要是没了,还怎么苟利国家?”
“刚才是我急躁了些,惹舅舅生气,舅母进去,帮外甥道个歉,舅舅见了我恐怕又要生气,我这就回去了。”姜羽说。
荀荣氏:“这么急?不再多留会儿么,伯文还想跟你一起去呢?”
差点忘了那孩子。
姜羽:“索性我现在没有公务,就去看看他好了。”
荀荣氏笑着说:“伯文那么喜欢你,你去,他肯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