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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母亲!”见父母这样子,念琦心里更是不安,上前几步抓住了贺夫人的右臂,急需支持般的急迫的问着:“母亲,您不是已和柳夫人定下婚约了么?不是说等到春日柳家便会来提亲?女儿不会入宫的是不是?”
    贺夫人见念琦这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难受,躲闪着女儿的视线,对着贺国公语气低缓的叫了一声:“老爷!”
    贺国公揉揉额角,对着念琦,语气里带了几分烦躁:“你也安生些,多大的姑娘了,像什么样子!”
    念琦有些气急,圆润的双颊涨得通红,忽的又不忿的跺脚说道:“姐姐已经进宫了,二姐也已经是贵人,皇上干什么还要召我?我贺家的女儿是非要都去给他当妾不成!”
    “行了!越说越不像话!”贺国公猛地拍了身旁的桌案,语气严厉:“你这是只怕我贺氏一族在旁人那落不了口实吗?”
    念琦被喝的一愣,闭上了嘴,看着面色阴沉的父亲,心里的不安也是越来越重,再想着通过自己的闺中好友与她哥哥柳浦瑜通过的书信,便更觉得这屋里沉抑的让人心头发慌,愣了片刻,忽的反应过来转身向屋外奔了出去。
    贺夫人担忧的追了两步,却又想起了什么般,止住了脚步回身行到丈夫面前担忧的问道:“老爷,真是没办法了吗?永定公那的婚约怎么说也算定下了,念琦和浦瑜……”
    贺国公面容严肃:“说得是春日,如今可还是正月里,还未纳彩,怎能叫婚约已定,何况圣旨都已经接了,难道要抗旨不成?皇上那可是盯着,只恐没由头收拾我贺府呢!”
    “那也总不成就这样,您也知道念琦那性子,进宫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贺夫人这时也冷静了些,又接着说道:“何况瞧皇上这意思,我们便是遵了旨怕是也没什么好下场!”
    “我自然知道,一门三女入宫,真是好大的恩宠!”贺国公皱眉冷笑着:“皇上这是敲山震虎,告诫让我们安生些!”
    贺夫人面带忧虑:“既是这样,我们更不能让念琦进这火坑!”
    贺国公起身沉声开口:“这时还不行,不能明着抗旨,我刚已让人去请柳定公过来,先等等,看看他们的意思,若他能进宫向皇上为子呈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们是没法绝计没法先去开口的。”
    贺夫人闻言略松了口气,行到一旁坐了下来,她也不是那只会困守内宅,不知世事的愚笨妇人,只不过是关系到自己的孩子,一时关心则乱才这般无措,这时冷静下来想想,也明白永定公那怕是不会因为这一个还未定下的儿媳触犯天颜,更何况就算她们真的拼着抗旨让圣上收回成命,出了这事的念绮,又有哪家敢要?
    这么想清楚心头不禁一阵无力,长女当初入宫在卫氏手下受了那许多委屈自个本就难受了,也算是弥补,自个才更是怜惜幼女,权当是心里的补偿。本想着念绮与柳家的三子浦瑜青梅竹马,贺柳两家又这般交好,日后念绮嫁过去就算性子略娇蛮些也不至于受什么委屈,谁料想竟有这般变故!贺夫人这时到真是后悔自个当初乐见其成的任由女儿和那柳浦瑜私相授受,生了私情,否则念绮这会也至于这般难过。
    而当这厢的贺夫人为女心忧时,贺国公则更多想的是皇上这时的意思他该如何面对。至于念绮,虽说也是他从小疼宠的女儿,但平日娇宠着承欢膝下当做一乐就罢了,比起此刻贺氏一门的前途命运来说,在这般情形下他更在意的是柳家那边对这事的态度,以及约好的联姻同盟会不会因此出了变故,至于女儿的那番小女儿心思,相较之下就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夫妇两人虽各怀心思,却都是满腔心事的等了多半时辰,贺国公吩咐亲自去请永定公过府详谈的贺府管家,终于脚步急促的赶了回来,经人通报后,知道府里老爷夫人都着急,便未曾停留的径直进了内宅,略行了礼开口说得简洁:“老爷,柳公爷未曾见小的,只在茶房等了小半时辰便派了小厮传话,说他今个身子不适,等过些日子身子好了再来咱们府上。”
    贺国公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又对管家接着问道:“只是如此?除了这些可还有旁的交代?”
    管家面上却是有些犹豫,顿了顿才又低头开口:“还让小人传话,说听说三小姐得召进宫,也为老爷高兴,这般喜事也等得他过几日身子好些一并来向老爷贺喜!”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打算不承认当初两家原先在谈的婚约,将这事推得一干二净了。贺国公猛地拍了身旁的桌案,恨恨开口低声咒骂了一句:“见风使舵的老狐狸!这时倒想做纯臣,哪有那般轻易!”
    管家见状也不敢开口,依旧低头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口,等得贺国公的吩咐。
    两家的婚事在不在,念琦是否入宫倒不重要,要紧的却是他现在决不能让柳定公就这般和他贺氏扯得一干二净!贺国公沉思片刻,下定决定站起了身,声音冷厉:“哼,他既不来见我,去备点礼品补药,我们去见柳府探病,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把我也拒之门外!”
    管家闻言答应着,躬身退了出去。而一旁的贺夫人听着管家着禀报,也是打破了心里幼女能避免入宫的最后一丝希望,当下有些失神,不过也只是片刻便回神站起身,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冷静,转身整了整丈夫的衣角轻声说道:“老爷小心些,若能谈拢此时最好还是别与柳家撕破脸,妾身先去瞧瞧念琦,劝劝她。”
    贺国公看着她,心里也不禁再一次对她这个大气知事的正妻很是满意,伸手拍了拍她手臂,沉声安慰了一句:“无事,我心里自有分寸,你也莫太在意,念琦便是入了宫也不会如何,说不得还会生个一儿半女,补了念络的缺憾才是好事,要知我贺氏便是没那本事夺朝篡位,真逼急了拥立新帝也不是做不出来!到那时她们姐妹便是东西两后,也是一生富贵了。”
    贺夫人听着自己丈夫着充满野心威势的话语,心里却还是生出了股浓浓的苦涩,便是成了太后一生富贵又如何,她的一双女儿,这辈子终究是毁了!又想到这因此面上也就多少透了些疲惫出来,苦笑的点了点头:“恩,妾身一会也去往内宫递了牌子,念络那也总要安置着些。”
    贺国公答应着,估摸着车轿应也准备的差不多,便举步出了房门。贺夫人看着丈夫的背影,深吸口气,也转身行向了念琦的小院,准备好了去劝从小宠大的女儿放下心里的不愿,听话入宫。正月的天气依旧凌冽,迎着屋外的寒冷的空气,贺夫人不光渐渐冷了面色,也强逼着自个冷下了心,她固然疼惜幼女,可她的生命里却不光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比念琦更重要,比如丈夫,比如儿子,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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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来念绮进宫这事是已板上钉钉,绝无退后的余地了。”贺念络秀眉微蹙,语气担忧的对她母亲确认道。
    长乐宫内殿里,除了外间立着两个亲信的宫女太监等着传唤,屋里已没了旁的下人,因此贺贵妃才能放心的与今日匆匆赶来的贺夫人说话,商量如今局势,日后打算。
    贺夫人点点头,即便是满身的盛装也掩不住眼下的几分疲惫,声音沧桑的开了口:“是,府里已在准备着念绮进宫要带的人物了。”
    贺贵妃安抚的捉住了自个母亲的手,温言安慰着:“事已至此,母亲也别太在意了,念绮年纪也不小了,会明白母亲心意的。”
    “但愿如此。”贺夫人苦笑着,摇摇头又接着担忧的说道:“你是不知,念绮听了我的劝倒是不闹着嚷嚷就是不进宫了,这几日倒打发起了贴身丫鬟,一个个给她们脱籍的脱籍,嫁人的嫁人,说是相识一场怎么也要给她们找个好归宿,不能和她一般进深宫耗尽了一生,看那样子怕是打算进宫时一个亲近的丫鬟都不带了!”
    贺念络闻言一愣,语气带着不赞同:“这样可不行,念绮若还是这般赌气一样的性子,进了宫可是有得亏要吃。”
    “我又何尝不知呢!当初只想着又不进宫,凭咱们的家世娇宠些也不是什么大事,谁想的竟会如此,”贺夫人提起这事不禁又有几分自责:“早知道我就该早些将她教出来!这时再说,也已然迟了!”
    贺贵妃见母亲这样子也再说不出责怪念琦的话,只得又接着安慰着:“母亲也别怪自个了,这事谁也料不到,再者按母亲说得,念琦心里有那柳公子也未尝不是好事,虽说心里难受了些,但总不至于小女儿心性,万一再喜欢上了皇上,也是麻烦。”
    虽知是安慰,但确实有些道理,贺夫人听了心里也略安心了些,略微笑道:“倒也是,还不知皇上是不是就存着让你两人姐妹相争的心思,这样心里对皇上有怨,不至于生情也总是好些。”
    贺念络也答应着,笑容有点沧桑:“等念琦进了宫经些事自然就懂得,女儿当初不也是如此?何况这时是还有女儿护着她,总不至于出了大事,家里丫鬟不带就不带吧,等她进了宫,女儿给她派几个稳妥放心的,也不会比家里的差了。”
    贺夫人点点头,伸手抚着长女面颊,目光里也带了怜惜:“是,若比起这时的形势也比你当初好了不知多少,你这十几年才真是受苦了!”
    贺念络闻言神色一僵,接着有些牵强的笑了笑,转了话题:“都是以往的事,女儿都不记得了。母亲也莫再提这些,不如和女儿说说家里,皇上这意思已是再明着敲打我贺家,父亲是打算如何应对?”
    闻言贺夫人也是面色一正,即便已知道屋中并没有外人,也还是左右看了看,这才近前压低了声音:“让念琦进宫也是权宜之计,你父亲说了,皇上既已容不得贺家,我贺氏也就不用做那忠臣,现如今也不必再谋划着指望他立你为后,倒不若干脆些,你直接成了太后便是!”
    “这!”贺念络自是能听懂这话隐含的深意,猛地直起了身,深吸口气,难掩心中的震惊,定定心神看着贺夫人小心问道:“父亲可有把握?这事一旦事发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如今骑虎难下,我贺氏的情形当真是不进这一步便只能万劫不复了!”贺夫人声音低沉:“何况只要小心些,皇上崩了,我们拥立新帝也算是名正言顺,你父亲已准备着从黄宏那下手,宫内禁卫、京畿防卫都由他掌管着,若不将这些握在手里,这事不会功成。”
    贺贵妃这时也镇定了下来,低头说道:“黄将军是皇上一手提拔的亲信,怕是没那般轻易拉拢。”
    “恩,这事你父亲会想办法,何况也不是立即便要做什么,且还要等些日子起码有了八成把握。我们娘俩倒还不必理会这些,这时告诉你也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顺便也看着些大皇子,到那时说不得也要靠他。”
    “女儿明白了。”贺贵妃答应着,又接着沉吟开口:“至于泽书,女儿这些日子瞧着,却觉得他是个心思重的,再者年纪也大了怕是不会听话,倒是女儿上次与母亲说过的叶昭仪,前几日让太医看了,说她肚子里的八成是个男胎,若当真到了那步,一襁褓小儿应是比大皇子好些。”
    贺夫人也点点头:“嗯,这些事到时再说也不迟,你不也已准备好了,无论男女,都先将那昭仪去了。”
    贺念络语气淡然:“女儿知道,她这时身边的嬷嬷就是女儿的人,药也已经给她服下了,胎儿固然会健壮的很,却会把她身子掏空,便是那般好运气生产未能难产,也还有接生的婆子等着,都是接生了半辈子的老手,让她生子后血崩也不是难事。”
    贺夫人答应着,似乎也并不如何在意,反而想起了什么般接着对着女儿开口:“那些倒不是要紧事,你如今年纪也不大,再加上念琦,若能生出个自个的孩子来才是好事,公主最好,一来放心些没那许多麻烦,二来,丈夫没指望了有个自个孩子这辈子也算有个盼头。”
    贺念络闻言不自觉的摸了摸自个小腹,笑容苦涩:“我那时小产伤了身子,这么多年没动静,这时也不指望这事了,倒是念琦,若她能有孕,姐妹一体,我便也只当是自己的孩子来养。”
    贺夫人知道这事怕是又勾起了长女的心事,也就不再说,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发现时候不早,也便接着回首嘱咐了一句:“不早了,我也不好在你这待的太久,你在宫里诸事小心。”
    贺贵妃也答应着,起身将贺夫人送到了门口,最后轻声说道:“要谋划这般大事,母亲与父亲在外也万万小心些,稳妥为上!”
    贺夫人温柔的笑笑,点点头最后抚了抚长女的发髻,转身上了将她送来的软轿。贺念络立在原地,看着母亲渐行渐远,从视线里消失不见,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转身抬头看着正中的乾政殿方向,神情莫测。
    而与此同时,静娴正坐在延玉宫偏殿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念语跪坐在屋内为她烹茶。静娴在旁瞧着她不慌不忙的用巾帕净手,细致的将陶瓷茶盏茶匙小心烫过,用她骨骼分明的纤细手掌将碧绿的新茶细细投入茶碗,动作熟练闲适。念语身形本就消瘦,不着钗饰的穿着一身素色的淡雅稠衣,再配上这副清冷高远的的态度,更显的不沾世尘。
    虽还是刚刚开始,静娴看着她这淡然的神态也似受了感染般,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眼里只能见着在对面念语的悠然的动作下,半卷的碧水醇娇娇怯怯的慢慢展开,还未来得及看清,便瞬间又被蒸腾起的袅袅热气掩盖,如美人掩面般娇美羞涩,渐渐荡漾出的香气却又一丝一缕,不知不觉的盈到了两人的鼻尖,若有若无挑逗着心绪。
    热水已沏入,念语合上茶盖,轻轻摇杯,渐渐那香气就越发浓郁,一丝丝的从杯里溢了出来,烟雾缭绕中,念语面带悠扬的轻笑,伸手将茶盏送到了静娴的面前,碧水醇本就因茶水清透碧绿得名,静娴掀盖一看,茶汤碧亮,略抿一口味道也果然比寻常尝起来更加香醇细润,口齿留香,不禁面带笑意,抬头看着念语赞了一声:“好茶。”
    念语也是满意的笑着,却又轻声调笑了一句:“我倒在想,你这俗人可懂茶道,我看你平日用茶,是从来不品新旧烹制用水如何的。”
    “是不懂。”静娴倒也答应的爽快,将茶盏捧在手心笑着:“我自小便一向觉得这茶道一事,是这烹茶的手法好看罢了,瞧着挺像那么回事,品起来自然心里也觉高洁典雅了几分,与这茶水本身倒是没太大干系。”
    念语挑眉一愣,站起身摇头笑笑:“你这么说倒也不是毫无道理。”
    静娴也站起绕过桌案行到了她身旁:“当初师傅与教养嬷嬷教的不少,可我除了四书与琴艺,旁的就实在都差强人意,尤其是刺绣,实在是委屈了嬷嬷那一手祖传的苏绣。”
    “哦?四书便罢了,我却从没听人说起过你琴艺出众,何时有空你倒是让我听听你的琴音?”念语闻言似是起了兴趣。
    “好,过几日我带着琴来寻你。”静娴点头答应,又解释了一句:“自进宫后从未弹过,自是无人知晓了,你也知道,我又不需这些东西来邀宠。”
    念语闻言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窗前向东面看去,声音有些叹息:“也是,这些学的再好,也不过是用来讨好迎合的东西,真能琴瑟和鸣,以琴传心的又有几人?”
    静娴也顺着她看得方向看去,瞬间也想到了那正是念琦入宫后分到的栖华宫方向,也隐约明白了她这感叹的由来,轻声问道:“你可是想到了念琦?”
    “是。”念语点头苦笑着:“当初我本来羡慕着她有母亲爱护谋划,能嫁的门当户对又情投意合,可遇上了这事,原来也不过如此,那般的性子要进宫还真是,可惜了。”
    提到这事静娴也有些深思,为念琦叹息的心思固然也有几分,但更多的却还是在思量着这般的形势,贺氏与皇上撕破脸,冲突加剧看来对她倒像是好事,可许是事情发展的太过突然。静娴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安,一时倒也说不话来。
    不过无论宫内宫外的众人如何想,新春刚过的正月底,念琦到底还是就这般嫁了人,没有明媒正娶,没有十里红妆,甚至连一丝鲜红的喜气都不见,就这般在还冒着寒气的清早,被一架青帐马车、一顶四人暖轿悄无声息的从侧门抬进了后宫,正式成为了那天下间至高无上的皇帝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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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皇上并未留宿在未央宫,这日清早的静娴也起得很早,因心里记挂着念琦是昨日进宫,按规矩今早就该请安见礼,也就没和往常一样拖延或是干脆不去,反而提早了些不到卯时便到了长乐宫正殿。
    估计宫中其余妃嫔也和静娴是一样的想法,静娴倒是屋内人已不少,一眼看去宫中位分高些的妃嫔都已在坐着,便连以往不常见的德妃也清心寡欲、一身素衣的坐在左首第一位,不过今日的正主——念琦,却还未到。静娴见此行到屋中浮浮对主位的贺念络见了礼,也待她不开口便自个起身行到了左手坐下。
    对面的一旁庄婕妤见状温婉的笑笑,又对贺贵妃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题:“这般想来和贵人定也与娘娘一般,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了。”
    “和,”是赵尚衍赐给念琦的封号,取平稳宁静之意,是个不错的字,起码相较之下和字就要给比念语赐下的,只是夸赞姿容的“丽”字要更深刻的多,但赵尚衍下旨是就在他身旁的静娴却是清楚,这字只是赵尚衍想到贺氏随口说的谐音罢了,实在并没什么深意。
    贺贵妃倒也笑着接着与庄婕妤说着客套话,刚到卯时,念琦卡着时辰恰好到了,随着门口太监的通报,穿着一身富贵的念琦面无表情的行了进来,虽布料很是华丽,但与念琦还算熟识的静娴却是一眼能看出,她这一身衣饰绝不是配着自个身形容貌仔细装扮出的样子。念琦与贺夫人相貌相仿,都是明丽傲人的面容姿态,素日里最喜欢鲜艳明亮的衣衫,但与她飞扬的面貌神态配起却很是合宜。
    但这时穿的这一身,鲜艳是鲜艳了,但却反而是故意一般,似乎是恨不得将所有富贵晃眼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堆在身上,层叠的殷红长裙绣着细密的金桂缠枝,上身却是一件紫色的披帛夹袄,花色也是和裙子堆在一起的扎眼茉莉。再配上头上金光闪闪的黄宝石金簪,正中的金制华胜,两边密布垂下的细碎金粒,发髻上斜插着的一支硕大牡丹,就真是不见了一丝往日的风华明丽,反而透着股浓浓的土财主般的俗气。
    满屋的妃嫔刚见念琦这样子,便都是一愣,连一贯会说话圆全的庄婕妤都面面相觑的说不出话来,确实,这后宫中的妃嫔,为获圣宠,对自个的姿容衣饰自然很是重视,便是自个再没眼光,身边也总有会这些的宫人嬷嬷在,即便没太多贵重的衣料首饰的低位妃嫔,都能打扮出些小家碧玉或是清寒才女般的风骨傲气出来,总不会太差劲。而像今日的念琦,将自己弄成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般样子的,就实在是罕见。
    屋内众人回过神来,再看向念琦的目光就满是低视不屑,即便是有主位贺贵妃的威慑在不敢明面嘲笑议论,也依然有些胆大的控制不住的低头,将脸埋在帕子里偷笑着。但处在众人视线焦点中的念琦却似是毫不在意,满面平静的举步行到了贺贵妃面前,在丁零当啷的饰物碰撞声中慢慢福身见了礼,声音平静:“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贺贵妃面色阴沉,似是在极力压制着自个般,攥紧了手中的锦帕,深吸口了气先面带威胁在屋里环视了一周,看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方沉声叫了起。念琦站起后,贺贵妃也没有像往常一般依足了规矩说一堆客套、教训的话,反而很是简介的介绍了坐在当前的个高位妃嫔,让她去见礼。
    念琦倒是听话的行到了德妃面前,福了一礼,等德妃给了见面礼后便接着转身到了教训面前,第一次面上起了些动容,看向静娴的目光很是复杂,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接着不动声色的低头福身。虽算是幼时好友,但此时物是人非,静娴也并未表现出对念琦的亲近,很是平常的等她施完礼这才叫起。
    这般等着上首的几名妃嫔见礼过后,贺贵妃甚至未曾向念琦再介绍旁的位分略低些的女人,便轻咳一声,迫不及待地以忽的头疼的理由将众人都遣散,留下和贵人说话。
    等得屋内没了旁人,贺贵妃不再忍耐,看向念琦语气严厉的喝道:“你这是做什么?像什么样子!”
    “我怎么了?”念琦冷笑着扬眉,不复刚才的冷静,语气带了不忿:“你们不是告诉我进了宫日后便是再无顾忌,一生富贵吗?我这才刚有了些富贵样子,姐姐倒不高兴!”
    “你!”贺贵妃看着她那一身晃眼的服饰,又是一阵头疼,可念琦是她的嫡亲妹妹,她又不能如对待念语一般责罚无视,无奈之下便要去责怪她身边下人,怎会让她这样装饰便出来,可抬头看去却又发现念琦带着的,并不是自己特意挑出来给她送去掌事宫女,而是一满脸青涩的小丫头,自个从未见过,一愣之下又抬头问道:“我给你送去的宫女呢?”
    念琦转身坐下,扭头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她,打发到外间了。”
    “够了!”贺贵妃压抑的愤怒终是爆发了出来,起身行到念琦身前指着她喝道:“你倒是满腹的委屈来我这赌气了,怎么,父亲母亲锦衣玉食的娇养了你十几年。你现如今把贺家的脸都甩到地上,让这么多人嘲笑你就舒服了是不是?”
    念琦面上一窒,顿了顿接着却似想到了什么般,还是冷哼了一声说道:“锦衣玉食又怎样,富贵娇养又怎样?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跟件东西一样的送给出去,卖女求荣!”
    “啪!”清脆的声响,念琦抚着自己的面颊,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自个的长姐,贺贵妃收回手,直立着俯视着她,声音和面色一样的冷峻:“这是为母亲打的,你可曾想过母亲若是知道自己从小疼宠大的女儿这时竟是这样看她,心里会如何难过?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以为除了在你口里将你卖出来的自家人,还有谁能容你这样胡闹。你这时入宫还能向我发火置气,当初我撕下脸面跪在凤仪宫大门外,连自个的孩子都保不住时又能向谁去讨个说法?”
    闻言本是满心悲愤的念琦便猛然一顿,似是被击垮了最后的一层心防般,忽的软下来流下了两行清泪,接着泪水越流越多,泣声越来越大,伏在一旁的红木桌案上如个孩童般哭的满身无助。
    贺贵妃垂眸瞧着她,半晌等她哭声渐渐消下去方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边往内室行着边对着一旁的宫人吩咐道:“等和贵人到哭够了,扶到隔间收拾的能见人了再将她请进来。”
    一旁的宫女正是贺贵妃初进宫时从家里带来的亲信,闻言忙答应着,等着贺贵妃的身形消失在拐角,才走到了念琦身边,小心的叫了一句:“三小姐。”
    贺贵妃面色深沉的在内殿坐着,又等了两刻钟才听得念琦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抬头看去,念琦这时已将满头多余的发饰都卸下,只留了一支简单的金钗,身上也一般,除去了上身的大紫底黄花夹袄,单留一件素色披帛配着□的殷红锦裙,看来就一下子顺眼的多,恢复了往日的秀丽。
    贺贵妃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上前摸了摸念琦还发红的眼角,神色温和了下来:“瞧,这样可不就舒服得多。”
    念琦有些愧疚的低了头,轻声叫了一句:“姐姐。”
    贺贵妃挥手遣散了下人,像以往在家里一般拉着念琦的手和她一起坐到了榻上,安抚着说道:“是我想的不周到,昨日你进宫时,我就该去栖华宫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对不起,姐姐,是我不懂事。”念琦这时抬头对着贺念络,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当初……。”
    “无事。”贺贵妃笑容温和,似是想起了什么般有些小心的问着:“只是你这般不愿,是不是真和母亲说得一样,心里确实喜欢上了永定公家的柳公子?”
    念琦一愣,想起柳浦瑜一时倒也有些迷惘的摇了摇头,虽说她险些与刘浦瑜定下婚约,但实际上也只是孩童时常常玩在一起,自到了六七岁开始避嫌就从未见过,至多从前一年开始通过已是闺中好友的柳浦瑜胞妹来回送过些口信物件,也多是客套一类,这时想起对他的记忆也还停留在那时还流着鼻涕的小男孩,若是能加深下去说不得还真能成为一对有情夫妇,但现在至多也算是些朦胧的好感,比平常男子亲近些罢了。
    贺贵妃看着妹妹眼中的懵懂,一时也分不清心里是庆幸还是叹息,当即也摇摇头,不再提这事,正了正面色转了话题:“若是能我也不愿你进宫,可事已至此,念琦,你需记着,我们自出生便是贺家的女儿,与贺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今日起,你这不懂事也只有这一回,再无下次了。”
    念琦抿紧了嘴,慢慢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是,我是贺家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哎!铺垫的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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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身恭送皇上。”栖华宫偏殿外,因为时辰还早,天色还昏沉沉的略显阴暗,昨晚侍寝的和贵人念绮正恭谨的低头福身向皇上送别,语气很是柔婉,单从这语气姿态上便和宫中所有期盼圣宠的嫔妃一般,看不出一丝刚进宫时的委屈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