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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一个旋转翻身之后,楚清朗稳稳地将杯盏捏在指尖,杯中之酒未曾洒落半滴。再回头时,亭中却只站了上邪一人,刚才的黑衣女子,已然消失不见。
    眺目远望,皑皑白雪中,均不见她的身影,真是奇了,她穿了一袭黑衣,哪怕是消失,也不该这样无声无息。
    亭中炉子里的火仍旧燃烧得很旺,楚清朗执了酒杯,坐过去,将酒杯置于石桌上,看这火焰,她原是想在这里长呆的吧,只是他们的到来,打扰了她。
    上邪也坐过来,“刚才只顾着看你了,她什么时候走的,我没发现。”微顿,续道:“如此也好,这酒这炉子便是我们的了。”上邪做事从来都不走心,凡是不侵害到她利益的事,她从来都不管不顾。
    “你认识她?”楚清朗问。
    “应该就是杏花岭的南宫情落。”以后还是会见面的,血婆婆说了,她要到杏花岭去把自己的心给找回来。按照她对血婆婆的话的理解就是,她的心被挖了出来,她重生成了一个人,而她的心则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若是她要把心找回来的话,那么那个以心化成人的人便会死去,其实也不是死,而是她们形成了一个整体。上邪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和她的心本来就是一个整体,现在分开了,找回来也是很正常的。
    若是找不回来,那么她们两个都是世间的怪人。
    “杏花岭的南宫情落?”楚清朗细细咀嚼这几个字,“你很了解她吗?”上邪居然见过她,楚清朗很好奇,他小时候倒是经常听到这个名字,只是未曾见过,今日得见,不曾想,竟是个绝代芳华的女子。
    只是,似乎,和上邪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上邪身上的气质略显妖娆,而那女子的气质则很沉静,模样有几分相似的人,气质却全然不同,着实是番奇特的风景。
    “不了解,只在杏花岭见过一面,而且是在晚上。不过她的本事应该不小。”能够让皇帝撤掉诛南宫氏九族的圣旨,这本事的确不容人小觑。
    “那你在见她之前,听说过她吗?”楚清朗又问。
    “不曾。”上邪不以为意,快速地回答。
    “哦,也难怪了。她是很出名的山间女匪,从来没有人见到过她,见过她的人,听说都不会活着出杏花岭,凡是打着她名号出来的人,大多情况下,都不会有人不买账。”父皇无数次派人围剿杏花岭,从来都是大败而归。
    “山间女匪?”上邪蹙眉,“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之前没有听说过名震天下的云沧也就算了,就连这么出名的山间女匪也没有听说过……“我还以为她是住在山间的仙女。”
    土匪什么的,一般情况下不是长得肥头大耳,凶神恶煞的吗?
    “是挺像仙女的。”楚清朗挑眉,“我们见了她,她没有把我们杀了,倒是一件奇事。”
    “……难道见过她的人,她都会杀掉吗?”
    “世间从来没有人见到过她,凡是闯入杏花岭的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过。而你,是第一个。”说完,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审视。“你和她之间有什么渊源?”
    长得如此相似也就算了,居然还是第一个进入杏花岭而活着出来的人,楚清朗不得不怀疑她和她之间有什么渊源。
    第047章 会冷
    “渊源?”上邪倏然将脸凑到楚清朗跟前,见到楚清朗惊了一下,噗哧一声笑道:“我和她能有什么渊源?她是仙女一样的人物,可我是个魔女,八竿子打不着的!”说完,复又坐回自己的位子,安静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听着她的话语,楚清朗心内有些明了,她虽然表现得很不在乎,其实暗地里还是在乎的吧?否则也不会愤怒到要削了自己的肉剔了自己的骨,这需要怎样的愤怒与屈辱啊!
    坐着坐着,炉子里的火便开始熄灭了,楚清朗看了一眼天色,也是时候回去了。并着上邪坐在雪橇之上时,似鹅毛般的雪花还是飘然落下,上邪伸手去接,那雪花一落入她的手心便化成了水。
    她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楚清朗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紧紧地握住,“会冷。”
    上邪将目光从雪花中收了回来,锁住楚清朗的容颜,此时她的手正被他握在手中,不得不承认,他的手真的很暖,但是看着他,上邪再次噗哧笑了出来,“楚清朗,你是太小心了吧?”
    除了爹之外,没有会管她冷不冷。那么现在楚清朗是在关心她冷不冷吗?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突然就很恼恨自己这样木然的样子,一点心痛或者心跳或者温暖的感觉都没有!都没有!有了心,将会是什么样子?什么样子?什么样子!
    楚清朗连忙将手给收了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太小心了吗?心跳加速,这种状态叫做小心?不是的吧?他向来做事都很小心,却从来没像现在这个样子,心跳加速过,就好像不受自己控制。
    进入城中的时候,远远就听见了箫声,音色悠扬婉转,却似有千千结。而这箫声似乎将这座小城给尽数覆盖住了。这是楚清朗利用自己的内里探出来的。
    谁家玉笛暗飞声,撒入春风满洛城。
    只是这不是玉笛之声,现在也并不是春季。这不断的风雪当中,撒入了如此悠扬婉转的箫声,使得原本就冰冷的冬季更添了一抹秋的萧条。
    上邪环视了周围一圈,都没有见到人。她站起身来,在雪橇没有停下之时,脚下用力,整个人腾空飞起,白色衣袂随风翻飞,美轮美奂。她知道,站得高了,便能将一切都看得清楚。她要找到吹箫之人。
    腾空在这座小城之上,极目望去,便能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远处的房屋之上站立了一名黑衣女子,雪花不住地飘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以及她单薄的双肩,长风将她的如墨长风卷起,和风雪卷在一起,展现了真正的凌乱之美。
    上邪径自呢喃,“南宫情落,她怎么会在这里?”
    掠身过去,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听着她的箫声。真是奇怪,箫声响起,为何城中却无人出来查看?上邪低头,却发现此处正是昨日的那家服装店。
    许久许久,一曲箫声才落了幕,猜到她会突然消失掉,上邪在她消失之前便已经拽住了她的胳膊,“唉?得先把我的问题回答了,才能走!”
    南宫情落抬起似雪的眸子看向她,“你说。”红唇轻启,似那三月的桃花花瓣,清艳得紧,很有蛊惑人心的味道,怕是天下男子见到她时,都会被她的姿容倾倒吧?
    “为何大雪天的,却要在此处吹箫?”话落,便听身后的院子里传来声响。上邪并着情落转身俯视,院子里一青衣男子正在抓一只小兔子,嘴里还在不断地呼唤:“小兔子,你不要跑啊,外面天冷。”
    待到把兔子抓到怀里了,便温柔地抚摸着它的绒毛,“等春天到了,我就送你回去。”说完,往屋里走去,边走边说:“你听见刚才的箫声了吗?这箫声每年冬天都会响起哦,只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唉~”书生说着说着就转变成了叹息声。
    此书生正是上邪和楚清朗在雪地里遇见的那名男子,当他抱着小兔子进屋之后,上邪扭头看向南宫情落,却见她的眸光紧紧地跟在那青衣树上的身上,那书生进屋了,她的眸光便停在了门口。
    上邪试探性地问:“……你喜欢他?所以每年才来这里吹箫?”
    南宫情落将目光收了回来,面上并无变化,却不做声,任由上邪拽住她的胳膊。
    “咳咳,不说话那就是承认咯?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对你充满了好奇,为什么不下去见他呢?每年都站在风雪里为他吹箫,算是什么?”上邪不解,只将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南宫情落只又看了她一眼,似雪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悲喜,只伸手将她拽住自己胳膊的手缓缓移开。上邪只觉她的手指比这冰雪还凉,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当手指尽数被她掰开,上邪看着她,便听她道:“我们日后还是会见面的,不是吗?”说完,又似一阵风,飞走了……
    黑色的身影在皑皑白雪中只留下一个黑点,上邪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看痴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女子是仙女一般的存在啊!
    “如果你是个男子,定然会日日宿于花丛中。”楚清朗见她这幅模样,伸手拍拍她的肩,将她的魂给喊回来。
    上邪无所谓地笑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当然如果每个女子都像南宫情落那样美的话,一天死几百次我都不觉得冤枉。”
    楚清朗嘴角抽抽,“你有断袖之癖?”不是吧?他可不希望她喜欢一名女子,但是似乎……她对南宫情落挺……嗯,痴迷的。思及此,心下有些不太舒服。
    “应该不是吧。”上邪继续不把他的问话当回事,她现在都没有心,有什么癖,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是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就是了。
    “应该不是?”楚清朗的心又是一紧,声音徒然拔高了些许,难道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自己不是断袖之癖?这事可真够震撼人心的!
    第048章 靖轩
    “我下去会会他,看看他是个怎样的男子!”上邪没理会楚清朗的话,跳下身去。楚清朗也没怎么期望她能够回答自己的问题,见她跳下去,他便也跟在她身后了。只是因了她对南宫情落升起的好奇,他的心里有些……发堵罢了。
    上邪站在门前,正要抬手敲门,门却自动打开了,伴随着大门被打开,一片慌乱之声也同时响起,上邪看着院子里的人乱成一团,有人呼喊:“少爷不见了!”
    也许是他们太过着急,所以连寻找的目的地都没有,居然连老鼠能钻进的角落都不断的查看着。
    上邪没待别人问她是谁,便随手抓住站在眼前的家丁问:“你家少爷就是穿着一袭青衣长得挺清秀的一个书生吗?”
    家丁不住点头,“是是啊,刚刚还和小兔子玩在一起,可等奴才们再看向他时,整个人就没了影踪。”那人使劲搓着手,显得十分焦躁与不安。
    “你家少爷叫什么名字?你们现在可以去报官。”楚清朗适时地站出来,如是说道。
    “我家少爷姓苏,名煜,小的这就去报官,多谢这位爷提醒。”家丁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楚清朗一眼,便觉此人全身充满了贵气,当下便不敢怠慢,尊敬如斯地道。
    当下看着苏家如此混乱,上邪也没有了进去的打算,直接退了出来,只是疑惑刚刚还在院子里的人怎么就会突然消失了,而且还这么迅速,当真让人生疑。
    “楚清朗,你不应该让他们去报官,我觉得这和普通的案子不一样,应该是妖怪所为,否则又怎么会消失得这么突然?”上邪开始对着楚清朗分析道。
    “报官,可以引起大家的警戒。”楚清朗眸若星辰,说得简练。
    再抬眸时,整个人愣了一愣,皑皑白雪中,雪花还在不断飘落,可前方却端端地坐了一个人。上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居然是一袭黑衣的楚靖轩。他身后跟了个小厮,为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而且还为他推着轮椅。
    因了地上积雪,轮子碾过的地方都印上了齿轮的印记,但是他的轮椅却没有因了这积雪而寸步难行。反而稳稳当当!
    楚清朗走上前,“三皇兄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这里并不是大楚国的京都,这只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城,唤为灵犀城罢了。因了楚清朗和南宫上邪现在都是通缉犯,所以并没敢回京都。
    楚靖轩的薄唇轻轻地抿在一处,那弯起的弧线刚刚好,勾人夺魄的丹凤眼尾微微上翘,他的目光轻轻地落在楚清朗身上,“父皇说,让本王来接你回去。”淡淡然的语气,却冰冷异常。
    原来是奉父皇之命来的!楚清朗眸子里难得地现出危险的寒芒来,“父皇知道我还活着?”虽然父皇在通缉自己,但是他都不敢保证父皇是否知道自己还活着!能从云沧上神剑下将人救走,估计他是唯一一人,谁能确定他到现在还活着?
    不过,他也是真的死了一回,若不是白星的那泉月华池,估计他早就魂归阴曹地府了。
    楚靖轩并不多话,如同往常一般的冷硬态度,薄唇轻启,只吐出两个字,“知道。”
    楚清朗也懒得多说废话,只说了个“哦”字,想了一下,又道:“三皇兄还是回去吧,你不是从来都不涉足皇室的事情吗?”身为皇室的人从来不涉足皇室的事情,楚靖轩是唯一一个。
    他和他的关系说不上坏,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好,父皇让他来,意思绝对是,要楚靖轩一定要把他带回去!他太了解父皇了,父皇掌控着天下人的生死,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忤逆了他的意思,哪怕是楚清朗也不行!
    楚清朗一直知道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地方是怎么样的,虽然宠他,爱他,但是若是与江山比起来,他还是微不足道!所以,再多的宠爱,也不过是他对江山狂热的爱恋中的一点点罢了,而这一点点,对于楚清朗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
    既然微不足道,那便只能拒绝。况且此次若是跟着楚靖轩回去了,他相信父皇不会真的放了他!
    “受父皇所托,便来了。”话少,冰冷,永远都是楚靖轩的作风,不曾改变。
    “三皇兄的意思是,一定要本王跟你回去?”楚清朗微微眯了下眼睛,灿若星辰的眸子瞬间蒙上一层灰,他是真的很讨厌皇族的尔虞我诈。能逃出来,他就决计不会回去,况且现在还是父皇容不下他的时候。
    “你可以自己主动回去,不必跟着我。”楚靖轩的目光依旧淡淡地落在楚清朗身上,冰冷一如既往,不曾改变。
    楚清朗冷笑一声,现在这幅模样和他以往都大有不同,全身上下仿佛笼罩了浓浓的悲伤,忽而,他伸手拉住边上上邪的手,与楚靖轩错过,“本王拒绝回去!”
    楚清朗的这一系列动作很快,上邪还在狐疑地看着这两兄弟呢,下一刻就被楚清朗拉走了,身后传来楚靖轩万年不变冰冷的声音,“本王觉得你不能拒绝。”
    楚靖轩说的是不能,一个不能便能表达了所有强硬的态度,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那就是楚清朗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必须回宫!
    楚清朗没理会他,拉着上邪继续往前走。忽觉一阵刺骨寒风从后背袭来,楚清朗将上邪一把推开,手中已经握住沧尘剑,身子翻转,白衣翩然,再加上漫天飞舞的雪花,显得唯美至极。
    上邪也看清了,向楚清朗袭来的正是楚靖轩那条暗红色绝尘神鞭,曾经几次差点要了她的命!
    楚清朗挥剑向他,沧尘剑却被楚靖轩的绝尘神鞭死死缠住,让他无法动弹分毫,但是也因了如此,楚靖轩也无法动弹半分。颇有点相互制约的意思。
    “本王说了,不会跟你回去!”楚清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专属于少年的愤慨气息,而楚靖轩则以不变应万变,安静冰冷地坐在轮椅之上,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毫无波澜。
    第049章 惊艳
    “本王也说了,你不需要跟本王回去,你可以自己走!”楚靖轩手拉绝尘神鞭,语气淡漠无比,好似楚清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犯人,与他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说来说去,还是要他必须回到皇宫里。
    楚清朗眸子一眯,上邪从来没有见过像此刻这般狠戾的楚清朗,只听他道:“不要曲解本王的意思,本王不会回皇宫去的。”即使他手中握着的是利剑,却无法割断他的绝尘神鞭,只因他手中的是神鞭。
    沧尘剑刚好与绝尘神鞭是敌手,两者不相上下,若想分出个高下,那便只能看武器的主人了。
    “那你只能从本王尸体上跨过去!”楚靖轩也抿了下唇,全身上下散发出肃杀之气。
    二人正要再次动武之际,上邪已经抢先说道,“这位靖王爷,皇宫有什么好,你一定要楚清朗回去呢?”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在外面自由自在,潇洒自如岂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要为一个皇帝卖命?”上邪微微眯着眼睛,十分不理解楚靖轩的行为,哪怕她想要和他在一起,那也是真的无法理解的。自己的生命就是自己的,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而出生入死?
    人,可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上邪,别说话!”楚清朗出声喝止她,细细地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楚靖轩虽然是他三哥,但是他的冷漠残酷在大楚国,是令人发指的,几乎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思,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和他说话,就连父皇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能请动他,到这里来把自己给带回去!
    南宫上邪吐吐舌头,不以为意,但还是没有再说话,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轮不到她插入其中,所以她便退到一边,摆摆手十分无所谓地说,“那你们打吧,我在旁边看着,兴许还能给你们鼓点掌声。”说完,不再说话,目光定格在他们交缠的武器上面。
    随着上邪的后退,肃杀之气再次弥漫开来,就连飘落的雪花也开始不落在他们身上,而是远远的就被风给吹走了,那名原本站在楚靖轩身后的小厮,此时也已经让到了另外一边。